马车赶到皇宫之前,洪杉骑快马先一步回去,将太医院的柳华请到了东宫。
柳华已经见怪不怪,以为太子殿下又受伤了,于是往药箱里多备了些治疗创伤的药,这便去东宫候着了。
没过多久,便见太子步伐快而矫健地走了进来,瞧着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他微一侧首,竟看到消失多日的褚瑶,也跟在后面一起回来了。
除了瘦削些,好似也并无大碍。
那是谁需要医治
“殿下,”他起身行礼,“是谁受伤了”
“无人受伤,”裴湛径直往寝殿走去,示意柳华跟上来,“孤身体不适,过来给孤瞧瞧。”
柳华忙提着药箱跟了上去。
褚瑶步子小,落在最后面,走着走着,便趁裴湛不注意,闪身拐去偏殿,去找鸣哥儿了。
她以为裴湛没发现,其实他只是假装没有瞧见罢了。
先前在马车上和她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吓吓她而已。她既不愿意,强求反而会让她更加厌恶自己。
柳华随他进了寝殿,给他诊治之后,颇为惊讶“殿下这是吃了某种催情的东西,能忍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惊讶的同时,也颇为褚瑶捏了一把汗亏得太子殿下意志坚强,生生忍耐住了,若一个忍不住,她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可有法子医治”裴湛感觉自己忍得就快要炸开了。
“最快的法子,是纾解出来”他刚说完,便被裴湛瞪了一眼。
废话,要是能纾解,早纾解出来了。
柳华讪讪一笑,从药箱里翻出一套银针来“吃药自是来不及了,只能针灸”
褚瑶在东宫找了一圈儿,也没见到奶娘和鸣哥儿。
阿圆也不在这里。
她去问门口的侍卫,才知自她失踪后,永和宫便派人将奶娘和小皇孙接过去了。至于阿圆,似乎是在太子面前说错了话,被安排到别的宫苑干活了。
“鸣哥儿在永和宫过得可还好阿圆被安排去哪个宫苑了”
那侍卫拱手道“属下不太清楚,褚娘子可以去问问太子殿下”
这个时候褚瑶自是不敢去打扰裴湛,甚至连殿内也不敢靠近。她腹中甚饿,这些日子一直吃不饱,今日更是滴水未进,索性便去小厨里找找还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还未至晌午,小厨里只预备了些菜和生肉,还没开始蒸炒。厨娘见她饿的厉害,便赶紧烧水给她煮了一碗清汤面条,卧了两颗荷包蛋。
褚瑶干脆就坐在锅台边上,就着热腾腾的蒸汽,吃了这二十天以来第一顿饱饭。
“这大抵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了”久违的饱腹感让褚瑶倍感安全,也让她这些日子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褚娘子客气了,只是简单的一碗面罢了,”厨娘被她夸得面露喜色,“等晌午,我给褚娘子做大片羊
粉汤,这个季节,最适合喝这个汤了”
“好啊”褚瑶笑眯眯地与她言谢。
两人正说着话,洪杉却找过来,说是太子殿下让她去寝殿。
褚瑶闻言一愣怎的还要让她过去连柳太医也没有办法医治么
“褚娘子,莫让太子和柳太医等着急了。”洪杉催促她。
想到先前在客栈裴湛对她的所作所为,褚瑶硬着头皮站起身来,临走时抓了两颗大蒜塞进嘴里
好辣
甫一进入寝殿,便看到裴湛光着上半身坐在床上,身上扎着许多银针,眼下他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眼眸也如以往一般清冷平静,想来那药力确实已经缓解了。
褚瑶瞥了一眼,忙移开了目光。
“柳华,给她瞧瞧”裴湛这会儿身体已经没那么难受了,看向褚瑶时心里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了。只是想着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瘦了这么多,担心她身体亏损,所以特意叫她进来,让柳华帮她诊治一番。
不过看她方才磨磨蹭蹭进来的那股劲儿,便知道她肯定又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呵
柳华替她仔细诊脉,发现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好在并未伤及元气“褚娘子这些时日有些亏损了肠胃,不是什么大问题,日后慢慢进补即可”
褚瑶以手掩口,道“多谢柳太医。”
柳华身为太医,嗅觉灵敏,纵然她有心遮掩,他还是闻到了那股生蒜的味道,便补充了一句“最近少食辛辣之物,葱姜蒜都要少吃”
褚瑶尴尬地点头“是,我记下了。”
时辰差不多了,柳华帮裴湛将身上的针取下之后,便背着药箱告辞了。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褚瑶仍是别着脸不敢看,听到对方轻笑一声“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以前他们是夫妻,夫妻之间坦诚相见自是没什么,现在和以前能一样么
褚瑶估摸着他已经将衣服穿好之后,才转过头来,想问一问鸣哥儿和阿圆的事情。
“殿下,我听说这些时日鸣哥儿一直在永和宫由皇后娘娘教养,想来应该被照顾得很好吧”就算一开始鸣哥儿不适应,但如今已过去二十天,想必他也能接受旁人的照料了。
裴湛拧眉看她一眼,自她的话中察觉到她定然又生出了离开的心思,幽黑的眼底便浮出一丝不愉来。
他费尽心思将她救回来,可不是为了放她离开。
“永和宫再好,也不如你亲自照料的好,待孤缓缓,便去永和宫将鸣哥儿接回来”
“不用,”褚瑶忙出声阻止,解释道,“我不是想把鸣哥儿接回来,我是想”
“不许”
褚瑶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一口否决,语气凶得将她吓了一跳“可我还没说完”
“孤现在不想听”他站起身来,“孤现在就去把鸣哥儿抱回来”
她只要见到了孩子,定然会
舍不得离开。
褚瑶上前拦住他“殿下,请听我把话说完。
你想要说什么他步步往外走,将她逼得步步往后退,瞳色幽暗,声音低沉阴冷,“你又要和孤说,你要离开这里”
褚瑶有些愕然她什么都没有说,竟就被他轻易地猜了出来。
他逼得她退无可退,身子撞到桌角上,她痛得一躲
可身前是他宽阔的胸膛,长臂将她困在他与桌子之间,她无处可躲。
“你不要找你的哥哥了么”他说,“你不要鸣哥儿了么”
“可我也要活下去啊”褚瑶委屈道。
这二十日像是一场噩梦,她如同一只毫无招架之力的羔羊被人随意摆弄。暖香楼里的屈辱,栖霞山庄的担惊受怕与食不果腹,她甚至夜里做梦都会梦见自己被人一剑刺穿了脖子,丢弃在荒山野岭中
“我来京城只是想照顾我的儿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害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我来这里本就是一个错”满腔的愤懑让她情绪激动,她肩膀颤抖不已,极力忍耐着不想哭出来,“殿下若不愿意继续帮我找哥哥,我也不强求。我去衙门报官,求他们帮忙寻找”
“你想让衙门帮你找天真”他恼怒于她宁愿去求助别人也不愿继续求他,可是看到她颤抖的身子,咬着唇极力忍耐的样子,那些难听的话,他便也说不出口了。
他扶着她的背,安抚着,将她一点一点拥到自己怀中“孤知道这件事情吓着你了,孤同你保证,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宫中诡谲,人性复杂,你自己也要学着识人,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褚瑶极力地摇头“我学不会,我不适合待在这里,我不想学”
“你要学,”他不容置否,带着些许严厉的语气,“不止要学鉴貌辨色,也要学宫廷规矩、世故礼仪,孤还会为你请一位夫子,教你诗书礼乐”
褚瑶听着很懵“我学那些作甚”
“你温婉淑良,善解人意,若与普通人做夫妻,自是他人之福,可若做储君之妻,还远远不够。”他搂着她的腰,轻轻抚摸,“若为储君之妻,不仅要才貌双全,端贤表仪,更需毓德厚臻,于我有辅佐之力”
褚瑶仰头看他,眸中尽是不敢相信“储君之妻你是说要我做你的”
那三个字,她竟不敢说出来。
“做我的正妻,做这东宫的太子妃”他低头与她视线交缠,句句诱惑,“你愿意为了我去学那些无聊的东西吗”
褚瑶却是胆怯了“可是我出身低微”
“古有明君在遴选太子妃时,会刻意挑选清贫百姓家的女儿,以此来辅佐太子节俭勤政,”他温柔地化解着她的自卑,“所以出身一事,你不必有顾虑。”
“可我资质普通,怕是学不好诗书礼乐”
“没有试过,怎知学不好”
“我自幼从未入过私塾”
“可你不是能识文断字么”
“那是因为幼时两位哥哥从私塾回来后,闲暇之余教了我一些”后来她嫁入陆家,不用再为生计奔波之后,从陆家的藏书中也自学了一些。
“你未曾受过真正的教化,却偶尔也能引经据典,出语成章,说明你资质尚嘉,孺子可教。”他鼓励她,“诗书礼乐于你来说定然不难,你也不必全部精通,独擅一类也是可以的”
褚瑶被他夸得有些恍惚“我真的可以么”
“孤说你可以,你就可以”眸中那潭幽暗的湖水泛起深情的波光,引诱着她走进溺在他的柔情里。
她睫羽轻颤,眼神迷离,乌黑瞳仁里映的都是他。
实在诱人。
目光缓缓游移到她樱红的唇上,脑中难免想到今日在驿馆之中,他如何在这张唇上辗转冲撞,肆虐索取
微微挑起她的下巴,迎上那双莹润,却在咫尺之间停滞许久,最终将人按在怀里,狠狠地叹气“以后少吃点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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