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哥儿最近不肯好好吃饭,褚瑶今天终于下了狠心饿他一整日,并嘱咐所有人,除了水以外,什么都不要给鸣哥儿吃。
果然小人儿下午便受不住了,午睡之后哭了一阵儿,拿着自己的小木碗和勺子到处要饭。
褚瑶问他要不要吃面条,他两腮挂着眼泪喊道“吃面吃面”
她亲自去小厨给他煮了一碗面,将鸡蛋搅散了混在面汤里,点了几滴香油后盛出来,小人儿饿极了,一口面一口汤,吃得抬不起头来。
晚上褚瑶与裴湛说起这件事,并同他反省自己“今日饿了鸣哥儿许久,我其实也很心疼。都怪我这些时日喜欢钻研些甜食,没忍住给鸣哥儿吃了几次,小孩子大都拒绝不了甜食,便不喜欢吃那些味道寡淡的饭菜了”
“嗯,你做的很好。”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好似有什么心事。
褚瑶察觉他的异样,关心道“殿下,你怎么了”
“没事,”他恍若回过神来,“只是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罢了。”
“什么棘手的事情”
“是公务上的事情,不方便与你说。”
“哦。”既然是公务上的事情,想来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默默先走开了。
裴湛以为她会多关心自己几句的,没想到她竟只是轻飘飘地问了两句便走开了。目光追随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不成想没过一会儿,她竟回来了,手牵着鸣哥儿的小手,笑盈盈与他说“殿下,公务上的事情明日再烦心吧,我把鸣哥儿带来陪你玩一会儿。”
裴湛胸腔里那颗心,忽然就软成一片。
褚瑶给鸣哥儿脱了鞋子,将他抱上了罗汉床,同裴湛说“鸣哥儿最近新学了一个本事,我叫他给你表演一下”
说着便引导着鸣哥儿,“儿子,手撑着床,对,和昨晚那样,腿伸直”
鸣哥儿很快就明白了娘亲要他做什么,于是用手撑着床,脑袋也拱在床上,抬起小屁股,两条小腿绷直,将自己打了个对折
裴湛果真被他这般模样可爱到了,眉头舒展,阴霾俱消,拍着儿子的小屁股,同褚瑶说“你知道鸣哥儿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这种动作还有说法
裴湛唇角勾起“长辈说,若是小孩子做出这个动作,代表着他想要弟弟或妹妹了”
褚瑶“”
儿子,你要不翻个跟头吧。
次日辰时褚瑶照例去文思阁上课,她习惯早去两刻,提前温习今日要学的功课。惠仁公主通常来的晚一些,没想到这次却是比她早到,端端坐在书案前,饱满的额头下那一双眸子秀丽灵动,见她进来,便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
褚瑶依着宫规给她行礼“公主今日来的好早。”
惠仁公主的目光自她进来到落座,一直在她身上打量,颇有几分
好奇的样子。
褚瑶觉得有些奇怪“公主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惠仁年纪小心思浅,亦是藏不住话,见她与往常无异,忍不住问道“你怎的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啊”
褚瑶更觉疑惑“我为什么要难过”
“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靖南王要来了”
“靖南王是谁”
“看来太子哥哥果然没有和你说,”惠仁撇撇嘴,转回脸去,“那我便也不多嘴了。”
“哦。”褚瑶打开了春秋经,昨天孙夫子让他们背诵第十二卷,那一卷委实晦涩,她昨晚背到子时方勉强背下,今早再默诵一遍,又忘了其中几句
她正默默诵读着,前面的惠仁公主忽又转过身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真沉得住气呀,你怎的不问问我要说什么呢”
褚瑶无奈地阖上书“那公主想说什么呢”
她似还有些顾忌“那我便和你说了,你回头莫要和太子哥哥说,是我告诉你的”
褚瑶知道她这是不吐不快了,也只能应和着“好。”
“我听说,靖南王这次来是为了和皇家联姻的,”纵使这屋里没有旁人,她仍是用很小的声音说,“靖南王有一个孙女,小时候不小心丢失了,现在才找回来。听说运气好,被荆州刺史家买去了,当成亲女儿抚养长大,如今被靖南王找回来了,这不就借着给太后贺寿的机会,领到京城来了。”
褚瑶听着这些,想到她方才问她难不难过的话,便悟到了几分“你是说,靖南王想把孙女嫁给太子殿下”
“是啊,听母后说,先前父皇便与靖南王说过结亲的事情,只不过那时靖南王府中并无适龄待嫁的女儿,所以原本打算是等我及笄后把我嫁给王府嫡孙的,那位嫡孙我还见过呢,比我大八岁都多,我才不想嫁”
“大这么多啊,”褚瑶附和道,“那如此一来,你不用嫁给他,倒也是一件幸事。”
“你还有心思操心我呢,”惠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于我来说是幸事,于你可不是,你不是也想嫁给太子哥哥吗可人家是靖南王的孙女哎,怎么可能屈居人下,到时候肯定要做太子妃的,你拿什么和人家争啊”
“确实争不过”不过她其实原本也并未对自己做太子妃抱太大的希望,裴湛虽是和她许诺过,但是前提是自己要变得足够优秀才可以。她自认并没有极高的天赋,背一卷春秋经都要耗费许多功夫,哪里争得过王爷的孙女
难怪昨天晚上裴湛似乎有心事的样子,想来便是在忧思这件事吧。
“太子殿下既然已经知晓了此事,想来会有自己的打算,”褚瑶重新翻开了案上的书,“那我等太子的决定就好。”
惠仁见她还有心情看书,不由啧啧称奇“你心可真大。”
而后自己也转过去看书了,少倾之后又转过身来补充了一句,“
不,你没有心”
褚瑶不是没有心,只是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里并没有什么决定的权利。
她是为的什么留在这里呢
她心中清楚,是为了照顾鸣哥儿,为了裴湛帮自己找哥哥,为了留在文思阁听孙夫子授课,至于她能不能做太子妃,她早就预料到不会是裴湛说的那么简单,如今靖南王一事,就是他们面临的一道难以跨越的阻碍。
既然决定权不在自己手里,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上午文思阁的课结束之后,早有永和宫的人守在文思阁门口,见到褚瑶出来后便赶忙迎了过来,说是皇后娘娘请她去过去说话。
幸而今早惠仁公主和她说起靖南王孙女的事情,褚瑶心中便有了准备,想来皇后娘娘叫她过去,也是为了此事。
果不其然,她去永和宫后,看到皇后娘娘向来端庄亲和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急色。
“此事紧急,本宫便与你直说了,靖南王约莫还有十几日便到了,你与太子的事情,须得在靖南王到来之前有个决断。”
相比于她的急迫,褚瑶倒显得波澜不惊,恭敬与她回道“皇后娘娘,这件事我听太子殿下的。”
早上惠仁公主说她没有心,她怎么会真的没有心呢,裴湛对她的好,她自然是记在心里的。
平心而论,裴湛对她的情感,若真是皇后娘娘口中所说的“男人的占有欲”,那么他从栖霞山庄救出她的那一日,在那的作用下,早就强行要了她了。
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只是嘴上说了些狠话吓了吓她,强忍着药力回宫让柳华施针缓解,还不忘让柳华给她也诊断了一番。
他说要许她太子妃之位,要她努力与他相配,便真的不辞辛苦为她请来孙大儒,连惠仁公主私下里都与她感慨,说他们何德何能,能让孙大儒这样的文坛傲骨来文思阁为他们授业解惑
她知道自己要做太子妃绝非易事,也早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但是她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就算要离开,也应是在他觉得疲累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而不是自己先放弃。
“本宫知道太子想扶你做太子妃,若不是靖南王突然找回了亲孙女,此事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认了。可是如今境况大不相同,靖南王的势力连陛下都要忌惮三分,为了不委屈他的孙女,陛下定会让皇室最优秀的皇子娶她。若是太子执意要让你做正妻,二皇子必然趁机向靖南王大献殷勤,若真叫他得了青睐,日后储君的位置怕是要易主了”
储君的位置一旦变动,难免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来。
这件事情比褚瑶想象的还要严重,难怪皇后都急得失了平日的稳重。
“你若是个懂事的,就该顾全大局,要么主动离开太子,让他再无后顾之忧。要么,本宫赐你良媛的位份,日后你安安心心留在东宫伺候太子,那文思阁你也莫要再去了,多给太子添几个孩子才是正事”
“不行”方一出口,才觉得自己冒失了,于是赶忙找补了几分,“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将孙大儒请来,我若半途而废,委实可惜不说,怕也会惹得孙大儒不快,让他觉得我们把读书当成儿戏”
皇后气噎了一会儿“本宫在和你说太子的事情,不是孙大儒的事情。”
褚瑶便也说回裴湛身上“太子殿下究竟要不要娶靖南王的孙女,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不过不管殿下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他。”
她恭恭敬敬站在那里,说出的话软绵绵的如同一团棉花,让皇后有气也撒不出来。
“你除了会拿太子做挡箭牌,你还会什么”
褚瑶谦虚恭谨“皇后娘娘恕罪,我会的确实不多,日后我会慢慢学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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