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薛业仿佛一道闪电,一只手撑着旁边的桌面直接腾空而起,不给人逃走的任何机会。
他的拳头化作一把铁钳,用力攥住就不打算松开,手背青筋暴起,额头血管炸现。这不单是为了帮小冬这个新认识的弟弟,更为了初三那年的还未成年的自己。新仇旧恨齐发,他佩服小冬蛰伏这么久的耐心和谨慎,要是自己恐怕早就按耐不住。
红血丝在他的眼白里疯狂汇聚,像是这一秒钟爆掉了毛细血管。他死死地勒住司机的脖子,脑子里反复出现着小冬昨晚的字字话语。
“一定要,抓司机。”姚冬气得都快要哭了,压在他肩膀上的眼睛隐隐发红。上半夜他们还在宿舍里聊,后来怕打扰其他同学的休息,白洋就来学校接他俩了。仨人在白队的老破小里睡了一宿,别看卧室很小,床倒是挺宽敞,刚好能容纳他们。
白洋说什么都不要睡在这两个人中间,于是扒着右侧的床边睡觉。薛业倒是和姚冬玩起了叠叠乐,姚冬委屈起来几乎全部压在他的身上。
“你真这么确定”但薛业心里也有疑惑。
姚冬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从小就被大萧给养出了毛病,心里难受就喜欢压着人,用别人的体温暖一暖自己。现在他把薛业当成了人肉小垫子,虽然和大萧比起来非常硌得慌,但也是一个勉勉强强的选择。
“真的”可薛业还是有所怀疑,因为姚冬之前可没说这事。
“是真的,你相信我。”姚冬小声地说,下巴压在薛业平平的胸肌上,“我每次见见见面都要观察他们,早就觉出不对劲。只要司机在场,贺文尧的雪茄就只能闻,在鼻子面前晃,可是司机不在的时候,他可以抽。”
“在俱乐部那那那次,他从一下车就开始抽烟,从头抽到尾。其他工作人员都受不了他的二手烟了,可是他,不在乎。”姚冬将这些细枝末节全部串联起来,“我每次,都要看他他他的烟,只有那次他抽了。”
“会不会是你多想”薛业再次求证。
但是姚冬却摇了摇头“没有多想。他们的分分分工非常明确,每次看似贺文尧在考察我,但实际上都是司机在看我,我甚至怀疑我早就暴露了,他们知道我是阿星,也是小飞。好几回了,我我我都发现,司机从后视镜看我,而且,有许多次做决定的时候,贺文尧都要看司机。他对我,都不客气,可是对司机却很很很好,这不是他的风格。”
“那行,明天咱们就试试吧。”薛业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明天你负责盯紧贺文尧,我负责解决司机。你不会打架就别动手了,到时候再伤着你。”
“我不会,打架,但是我,可以帮忙。”姚冬搭着他的腰说话,靠住他的锁骨,“你放心,我一定,没看错”
“我说,你俩能不能别这样,你俩好gay啊。”这时候,睡在一旁的白洋实在不胜其烦,本来明天就有大动作,这俩人叽叽喳喳聊个不停,把自己挤得快要滚下去,“赶紧睡吧。”
“睡不着
啊,你这床太软了,不舒服。”薛业说。姚冬也点头表示赞同,没睡过这样柔软的床垫,总觉着浑身用不上力气,一直往下陷。
“你俩能不能凑合睡事可真多啊。”白洋翻过来,这样一翻,姚冬就看到了他左胸口的那颗朱砂痣,“不过,薛业你找的人真的靠谱吗你确定他能帮忙”
薛业对此深信不疑“能啊,杰哥的爷爷虽然退了,但是他培养的人都起来了,这个人就是他爷爷亲手提拔起来的,他说过,有事我可以直接找他。我这是直接赠送了他一个立功机会,说不定他将来就往上升呢。这种事我有经验,先抓一个,确定事实,然后才能搜查,不然师出无名。明天就按照咱们的计划来”
就按照咱们的计划来姚冬一只手按住贺文尧,身上、脸上被飞溅的雨水打湿,全世界都开始加速度。一个转身的功夫,身后的小酒馆已经跑出了人,显然是要制止这场不明所以的冲突,姚冬情急之下直接给了贺文尧的面中一拳。
打得他鼻梁酸麻,鼻涕眼泪瞬间喷出,倒在地上捂住口鼻不能起身。而这时候白洋也从那辆黑色轿车上一跃而下,雷霆之势冲到他们面前,一把就按住了贺文尧的肩膀。他的身后,还有两个男人直冲而来,黑车打着双蹦灯直接停在路边。
越来越多的路人停了下来,似乎都看出了这根本不是一场因为喝酒而产生的闹剧,怎么看都像是一场抓捕
察觉到有备而来,司机像打了鸡血一样将薛业掀翻。他并不恋战,反而只是逃窜,而这样一逃就更加坚定了姚冬之前的想法,他一定知道很多事,而且俱乐部的事情说不定不止是药物和操控比赛那么简单
一定还有更加严重的,比如找人试药和贿赂比赛用人这些不仅仅是罚钱、运动员禁赛,是要判刑的
薛业被掀了一个踉跄,情急之下他立马展现出惊人的弹跳力,原地起跳,二步并作两步直接压在了司机的后背上。司机的身子往前一扑,两个人同时滚在了雪水里面,每个人都湿透了半身。冰凉刺骨的水带给薛业一阵寒凉,好似穿刺骨髓,但他马上再次起身,坚硬的拳峰对准司机就是一拳。
砰这一拳,是替所有遭遇过不公的干净的运动员打为那年不愿同流合污才惨遭冤屈的自己打
司机往左一闪,这一拳并未完全击中,在强大的求生欲的引导下居然再次站了起来,夺路而逃。薛业已经湿成了透心凉,却顾不上自己的安全再次飞扑,可司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并没有被他扑倒,反而背上了这个“累赘”开始狂甩
薛业顿时勒紧他的脖子,两条腿盘住他的腰身,用足了力气不让自己掉下去。但他还是低估了一个人想要逃走的决心,愣是没有压住这人。
从白洋的视觉角度来看,就像是大街上一个人背着薛业在蹦蹦跳跳
他大爷的,这怎么办薛业要让人背跑了车上的人终于帮忙压住了贺文尧,白洋二话不说跑向薛业,这可是太危险了,司机要是跑了就算了,现在大街上都是摄像头,他们也见过了这
人的长相,再抓不难。可这人要是跑到马路上去,让飞驰的汽车给撞了,祝杰恐怕就要天降砖头,将怒火降临在每个人的头上。
“小心快松手”白洋大喊。
我倒是也想要小心啊但这人我压不住啊薛业心想,只能更加用力地勒住他的脖子,试图用杰哥教过的裸绞技术一招制敌。他压不住对手,最起码还能把人给勒晕过去。但可能是自己平时学习不到位,关键时刻掉链子,怎么绞都绞不到正确的位置上。
他像坐了一头巨大的踩电门的鸵鸟,在马路沿子上飞驰,眼瞧着就要冲向路中央
就在这危急关头,薛业眼前的天地忽然间开始颠倒,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滚筒洗衣机。刚才还在面前的司机忽然间就倒了,带着他一起倒进了身侧的积水里头,同时躺倒的还有刚刚追上来的姚冬。
姚冬一记扫堂腿,疼得他膝盖刹那没了知觉,可也真真正正将人拦下,只不过二个人一起倒了。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周围的路人也终于伸出援手,将眼前当作了什么盗窃抓捕现场,一个接一个地涌过来,把还要挣扎的司机死死地压住
薛业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扶起了同样“挂彩”的姚冬,两个人的脸上、手背上都有轻微的擦伤。好在冬天他们穿的很厚,没有摔出什么严重的事故来,但方才的经过也足够身为普通大学生的他们惊心动魄。
“帮忙压住他快点儿”
“别让他跑了压住他压住他报警”
越来越多的人在眼前聚集,如星星点火足以燎原,薛业慢慢地朝后面退,曾经纠缠不休的那个噩梦好似在自己不懈的努力下开始淡化,出现了一抹曙光。这次面对黑暗的终于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身为受害者的他们不再只有被动的资格,反而可以亮剑
“你没事吧”姚冬赶紧问。
“没事,没事。”薛业顾不上鼻梁上的伤口,整张脸都没了感觉,“你呢你怎么样了”
“我也,没事。”姚冬终于笑了出来。
“你真行,直接就把他给放倒了。”薛业比了个大拇指,一边深呼吸一边掸掸裤子上的泥巴,“以前学过格斗吧”
“没有,没学过。”姚冬的眼睛里闪烁着真挚诚恳的目光,“不过,我抓过猪。”
同样每年都要被邻居借走去抓猪的萧行正在给老姐办理住院的饭卡,等了一整晚终于有一张床了,萧纯也终于能躺着打点滴。外头冷得够呛,但仍旧无法和哈尔滨相比,他看着路面的冰水总是坐立不安,这感觉特别刺挠。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舒服。
估计是晚上没睡好闹的时候还早,萧行离开主楼去外头喘口气,到了医院的花园里终于能摘下大口罩吸几口新鲜的冷空气。真是的,原本还计划寒假带姚冬去冰雪大世界,现在整个计划都被比赛打乱,只能等明年的这个时候。
陪着外乡人去冰雪大世界,这是每一个东北人的待客最高礼仪。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
他的视线范围,还没走近,萧行浑身的刺挠就变成了雷达大响,警报,请注意,警报,请注意。
“怎么是你”祝杰也是来这里透透气,没想到远远一瞧就看到了一个特别熟悉的轮廓。先认出来的还真不是人,而是这身学校统一发的羽绒服,一看就是校友。然后才从这个一模一样的发型认出了这个人的姓名。
萧行,男的,游泳队,背过薛业。
一想到曾经发生的事件,祝杰那平淡的心情又起了波澜。
“陪护啊。”萧行虽然和他不熟悉也不怎么接触,但是从白队和昌哥的口中都听过他的“光荣事迹”。但他应该对自己没什么敌意吧,毕竟上回是薛业认错人在先,又不是自己主动招惹。
不会吧不会吧,祝杰不会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别人喜欢薛业的人吧
“你陪谁”祝杰非常生硬地问,并且不分青红皂白地开始怀疑。
“我姐。”萧行指了指身后的住院部,既然人家问了,那自己也可以问问,不然俩人干站在这里像是没事可做跑出来火热约架的,容易让人误解当代大学生的精神状态,“你呢,你怎么也在医院”
“陪护啊。”祝杰用萧行刚刚回答的话语。
“你陪谁”萧行则更加生硬地问,没错,当代大学生的精神状态就是很不稳定,身体和思想总得有一个在发癫的路上。
“我妹。”祝杰回头指了指后面的儿童部。
“哦。”于是萧行不再问了,主要是也没什么可问的。但是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怪不得自己的心情总是七上八下、跌宕起伏,原来是这两天离祝杰太近导致的san值波动。
祝杰干脆连反应都没有,但是也没有转身离去的意思。头顶又开始飘雨夹雪了,两个本来就没什么头发的圆寸顶着被冰雪覆盖的青色头皮站在风雨当中,身高拔群,姿态傲人,体态挺拔,神色肃穆。
路过的小孩儿拉着妈妈往这边看“妈妈,你瞧,兵哥哥在雪中站岗”
“别瞎说。”女人赶紧拉着孩子走了,这哪儿是站岗,分明是斗鸡。
站了那么几分钟吧,雪水顺着耳朵流进了祝杰的领口,他揉了揉鼻子“以后管好你的人。”
“你是不是想打喷嚏”萧行笑着问。
“我天生就不打喷嚏。”祝杰冷冷地回答,“你笑什么”
“我天生就不爱笑。再说我管谁姚冬么”萧行挠了挠眉梢,他不打,自己非常想打。
“姚冬难道姚冬和薛业关系很好吗”祝杰反问,但又回答,“你先管好你自己,别总是误导薛业认错。”
“他自己认错的,我能怎么办要不然你留头发,要不然我留头发。”萧行拒绝了他的圆寸版权,但是也不想要留长头发,“打个商量,要不你留吧。”
“我天生就是圆寸。”祝杰又冷冷地回答,“你留。”
“我得省洗发水。”萧行说完思路又跑到刚才他的问题上去了,“姚冬和薛业他俩不
认识,他更不可能教薛业游泳,教不好这责任担不起。你还是让薛业找别人教吧,最好报个班。谈恋爱嘛,你该花的钱得花,别抠抠搜搜的,埋汰。”
“这个不用你担心,薛业很乖,他只要不被姚冬误导就行。不过想来也没这个机会。”祝杰这才微微转过身,朝着儿童部走去。萧行一脸的莫名其妙,被认错又不是自己的锅,祝杰这是直接给自己发锅呢。
不过留头发是不可能留的,圆寸训练实在太方便。至于区分嘛,这好说。
萧行从羽绒服的大兜里掏出黑色棒球帽,戴在了早已冰冷又非要装逼表现不冷的脑袋上。一个戴帽子,一个不戴,这下薛业总认不错了。
几十米开外,正在往回走的祝杰默默掏出兜里的黑色棒球帽,严严实实地盖在了冻凉的头上。
萧行回到病房时已经快要开饭了,他先给萧纯打了水,又去打了饭,放到床头柜上时萧纯正巧睡醒,脸色蜡黄的。
“你怎么还没走啊”萧纯刚刚迷迷糊糊醒来一瞬,见身边没人还以为他返校了。
“你这样我怎么走真有什么重大决策你身边连个家属都没有。”萧行看了看饭盒,“有菠菜豆腐汤,你好歹喝一口。”
萧纯摆了摆手,什么胃口都没有。这时萧行兜里的手机开始叫唤,他一看,怎么是白队
“喂。”萧行接了电话。
“你赶紧过来一趟,小冬这边有点儿事。”白洋说。
同一时间,祝杰也收到了一条白洋的信息。
给你发个地址,你赶紧过来一趟,薛业这边有点儿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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