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宫九蜷缩在兄长的怀中,偶尔身体因疼痛而痉挛颤抖。

    他至今仍有一种踩在云端的错觉,生怕下一刻就会堕入现实,彻底失去他的兄长。

    他紧紧地抓着薛沉的袖子,却始终与薛沉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敢触碰到实处。

    薛沉用衣袖给他擦掉脸上的泪水“你骗了我,我也骗了你,我们扯平了。”

    宫九紧张地说不heihei”

    薛沉“你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宫九“休想跟我两清,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绝不会就这么放手的”

    他的情绪很不稳定,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薛沉抱起他,把他放在了堂屋的椅子上。

    薛沉我力气好大。

    系统没吭声。

    它觉得薛沉病恹恹的时候比较顺眼,现在身体虽然健康了,但是精神上好变态。

    他已经突破底线,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以后的日子还能不能好了

    屋子里的烛光摇曳,摆放在正中心的黑色棺材非常显眼。

    那具棺材除了棺身上的仙鹤和各种吉祥字,前端还有一个大大的寿字描金,棺材尾部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盏长明灯,哪怕是在白日,堂屋的光线足够亮堂,依然充斥着阴森冷郁。

    薛沉拍了拍弟弟身上的灰尘,没有看到血渍,得意地说我力道把控的真好。

    系统

    “可有哪里伤到了”薛沉温声问。

    进屋以后,宫九的目光就落在了中间的那口棺材上,接着像是烫到似的移开,盯着那盏摇曳的烛火出神,哥哥问话也不没反应。

    薛沉看那盏长明灯不太顺眼,来到棺材这边,正要把灯火熄灭。

    宫九“别”

    薛沉从弟弟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紧张,他翻了翻记忆,想起来长明灯寓意着死者的魂归之所,油灯不灭,亡灵才能找到回来的路,也能保持完整,顺利投胎。

    “你过来。”薛沉招呼他。

    宫九起身,磨磨蹭蹭地来到了他面前。

    薛沉指着前面的棺材“打开。”

    宫九恳求道“大哥”

    薛沉好气又好笑“你布置人手,埋伏在祭拜母亲的路上,怎么没有想过今天现在知道怕了打开”

    宫九伸手放在了棺材上。

    这口棺材是用楠木制成的,外面刷了一层黑色的漆,木头的质量很好,触摸起来坚硬冰冷。

    他抚摸着上面的纹路,迟迟没有动作。

    薛沉冷笑“我就在这里,你怕什么”

    他干脆利落地吹灭长明灯,一把将棺材推开,里面空空荡荡,连件衣服都没有。

    大过年的,他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提前准备自己的身后事,更没打算举办葬礼。

    家里连灵座都没有安置,只放了棺材和长明灯,香烛纸钱都是用祭拜

    先人时顺便捎回来的,完全就是一个空架子。

    宫九渐渐回过神“你没事”

    薛沉看他这副傻乎乎的模样,无奈地说“你不是已经猜到我在装病了吗”

    宫九“我猜不透你的心思。”

    他收到薛沉的死讯后,心中慌乱极了,但是一直抱有几分疑虑,觉得兄长是故意让小荷这么说的,为的就是把自己骗回来。

    随着他深入王府,看到不同以往的萧索景象,这些疑虑也逐渐打消。

    回家的路上,宫九见到了外面充满年节气息的繁华街市,强烈的对比之下,再小的事情都会被放大,更何况他还亲眼见到了屋子里的棺桲。

    哪怕薛沉立即现身,宫九还是不敢确定兄长的生死。

    兄长重病的消息传来以后,宫九迟迟不回家,惹他生气,被他教训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是他是如此清高自傲的人,怎么可能在知道他会在疼痛中兴奋起来以后,仍旧面不改色地像以前一样对待自己

    他又怎可能毫无芥蒂地说出那样的话

    宫九不敢相信,自己做了这么大的错事,还能轻而易举地被兄长原谅。

    他接受了肮脏的自己,没有因为他用痛苦来疏解生理上的需求而疏远自己,甚至还拿起了鞭子,配合地抽打在了他的身上。

    大哥还那样温柔地拥抱自己,亲口说出了他索求多次而不得的那句话。

    真的不是他无法接受兄长离世的现实,受到的刺激太大,臆想出了这一切吗

    可是现在大哥逼着他认清现实,以实际行动告诉他,这些全都是真的。

    那个英姿勃发,用鞭子抽打自己的人是他,温柔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的人是他,冷笑讥讽自己认不清现实的也是他。

    短短一个时辰,兄长已经变换了许多种态度。

    宫九连自己的情绪都没有打理好,怎么可能猜得透薛沉的心

    薛沉握住他的手“先去后院换衣服。”

    宫九刚被打了一顿,情绪激荡之下,那些身体上的欲望都变得微不足道。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其他地方,从未如此轻易的度过难关过。

    即便如此,宫九现在看起来也是邋遢极了。

    他在地上打滚蹭得满身灰尘,头发也早就散乱不堪。如果不是他甚少戴发饰,外面估计满院子都是他掉落的佩饰了。

    宫九素来爱干净,对兄长更是崇敬,不愿想用这样脏污的模样和兄长接触。

    他抽了下手,没能抽出,反而被薛沉握得更紧了。

    薛沉“想跑”

    宫九低声“没有。”

    虽是被兄长这般强势地对待,宫九心中却没有丝毫不适,甚至觉得很安心。

    他不认识路,就算从堂屋到自己的住处也要转很久才能寻过去,此时哥哥牵着他的手,以引导者的姿态领先小半步,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只是薛沉牵着他的手,不再如儿时那般纯

    粹,而是顾忌他的武功高强,怕他跑掉,才不得不这么做。

    宫九心中庆幸,如果他没有做出那些事情,哪怕是双子,成年后也会被礼法限制,不会有这么亲密相处的机会。

    这样想着,宫九的情绪好了很多。

    他看着空荡的王府,问道“你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薛沉“我给府上的人放了三日的假,三日后你若是还不来,我就未必这么好说话了。”

    人死之后要停灵七日才会下葬。

    薛沉一直身体不好,宫九以前扮演他的时候,为了方便活动,故意装作病重的样子,全都被太平王看在了眼里。

    这个时代的寿衣和棺木没有晦气的意思,恰恰相反,还有增福添寿、升官发财的寓意。

    一般的老人,都会提前置办好这些东西,在咽气前更换好寿衣,否则肢体僵硬,换衣服也会困难很多。若是等死后再去裁衣就来不及了。

    薛沉病弱,又总是装作病重,太平王自然考虑到过他的身后事,大堂里放的那具棺材,的确是薛沉自己的。

    就算薛沉猝然病逝,王府也不会太过忙乱。

    一切都会按部就班地来,逝世的第二天清晨小殓,搬到小殓的床上,再一天的清晨大殓,做最后的道别,送入棺中,钉上棺盖,开始守灵。

    第三天就是大殓的日子,宫九在三天之内到来,能赶得上他最后一面。

    如果他没有在三天之内回来,就算薛沉是假死,不会真正就此永别,也不可能原谅他

    宫九微笑“大哥想我了。”

    薛沉神色平静“你就没有想我吗”

    “想。”宫九道,“为什么要赶走下人还有那具棺材,就算不摆在那里,我也会回来的。”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薛沉与他心意相通,不难发现这句话里的埋怨。

    弟弟被吓到了。

    他面上不显,实则心有余悸,皮肤的温度都比往日要低许多。

    薛沉“你的武功太高了,我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不怎么做,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把你留下来”

    宫九一直很警惕,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退缩逃离。

    直到他亲眼见到那具棺材。

    如果没有那具棺材,见到薛沉的第一眼,宫九就已经跑了。

    宫九“你现在就不怕我动手了”

    薛沉“你尽管试试。”

    宫九“大哥向来思虑周全,能说出这样的话,定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谋划,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薛沉“你最好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带着宫九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从衣柜中随意取出一身自己的衣服丢给了他。

    宫九毫不避讳地脱掉身上脏污的白衣,换上了大哥色彩艳丽的宽袍,坐在矮榻旁边的凳子上,看着哥哥发呆。

    薛沉“自今日起,你就跟我住在一起吧。你那边冷得很,正好在这边暖一暖,好好地

    过年。”

    宫九“大哥这是准备把我关在这里”

    薛沉“没错。”

    宫九“这里关不住我的。”

    宫九的武功太高了,小院里的低矮墙壁,根本困不住他。就算大哥像自己那样,安排了人手监视小院,除非高成裴锐那样,否则都不是他的对手。

    薛沉“我知道。”

    薛沉这狗东西绝对想不到,小绵也是会放假的我这就让小绵和小粉过来轮流监视他

    系统可是小绵和小粉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总不能不管马甲的本职。

    薛沉放心吧,我又不是只有马甲,别忘了,我还有本体呢

    系统想跟他相处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薛沉你越来越懂我了。

    系统

    宁愿不懂。

    把宫九骗回来以后,马甲们也没闲着。

    玉七仍旧扮作宫九的模样和无名岛的人相处,云鹤烟借着过年,在江南置办了自己的产业。

    太平王将私下招揽的兵马秘密送往无名岛,多亏有柳仪煊送过来的那笔钱才能养得起这么多人手,不然等云鹤烟的生意开始盈利,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谢珩动身前往江南,蔡京的人开始给柳仪煊下绊子,狄飞惊把原飞霜看管得更紧了些,每次他离开六分半堂,都要打听一下原因。

    外面的马甲忙着勾心斗角,只有裴锐和本体清闲得很。

    三天的时间一到,王府中的下人陆续从外面回来,太平王回到了王府。

    大堂里的棺材被搬到了其他地方,长明灯也都挪走。

    下人们开始腌制腊肉、张贴春联、窗花和桃符,到处都是喜气洋洋,充满了生机。

    太平王换掉了戎装,来到大儿子这边。

    他停在了小院前,思考了许多东西,才抬手敲了敲门。

    “谁”

    太平王道“是我。”

    小荷打开房门行了一礼,请他入内后,退了下去。

    太平王看着屋里的两个孩子,眉头一跳。

    这两个儿子的样貌一样也就罢了,神色也同样冷淡,一个穿着红衣,一个穿着紫衣,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

    而且还有一个易容术极其精妙的小七

    两人齐声道“爹。”

    太平王故作镇定“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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