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洛九是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才恢复了平静,它趴在床上，闭着眼睛，即便是在昏睡中,爪子依旧不安地蜷曲着，时不时轻轻耸动一下，似乎是挣扎着想要醒来。

    “现在能用药物给它控制住，但是不可能一直用药物控制的,这个你们还得想办法解决一下这个事情。”医生说道。

    “正在想办法，但是那个湖面太大了而且水流是流通的。”昆天训导员叹了口气道“现在坏消息就是找不到奇乐,但是好消息也是找不到奇乐。”

    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找到了奇乐，大概率也不是他们所期望的结果。

    警方这边已经在湖面上打捞两天了，但是毫无动静,而警方是不会一直花费警力在这个上面，洛九因为伤势的问题，在省城这边得到了救治，而昆天训导员则是带着昆天过来支援。

    其实看到洛九训导员的这副样子，昆天训导员也有些于心不忍，而且也毫无办法,甚至是他自己也没法在洛九面前说出实情，只能暂且骗着洛九，至于到底能欺骗多久，那就不知道了。

    “如果一直找不到”昆天训导员低声叹了口气,道“我都还没想到解决办法，如果阿凯训导员在就好了，他的主意最多了，但是”

    但是他牺牲了。

    在这场恶性事件里面,警方这边出示的讣告中，他为了保护孩子，和毒贩的缠斗中英勇牺牲了，背部和胸口都遭受了重创，昆天训导员得到消息的时候是不可置信的。

    “我现在真的是压力很大。”昆天训导员看着正在昏睡中的洛九，说道“我得瞒着洛九关于奇乐失踪的事情，还得瞒着阿凯关于它训导员牺牲的事情。”

    “你这个压力的确很大。”医生说道。

    “而且我也不能当着昆天的面提，不然昆天一准会告诉奇乐和阿凯。”虽然训导员听不懂狗语，但是对于自家犬的性格，他们还是有着几分了解的，不断地叹着气，最后说道“我现在只希望奇乐快点找到，平安无事地回来。”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昆天训导员也很清楚，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的。

    而洛九训导员此刻正坐在外面，他听着里面的对话，有些痛苦地低下头，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片刻后才低低哽咽了一声。

    一天之内，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和警犬出事，对于他而言，是个莫大的打击。

    阿凯训导员的牺牲对于西城区的警局是一个非常震动的事情，而这件事情经过公安发出的官方文件，确定了阿凯训导员的牺牲，一时间大家的情绪都十分低落。

    阿凯则是在笼子里，什么都不知道，它和往常一样轻轻晃动着尾巴，目光有些烦躁地看着对面的犬，而后扭过头舔了舔自己的身侧，它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训导员了，非常想念训导员，但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表达自己的想念。

    “我昨天巡逻的时候，听路边小黄狗说，省城那边出事了，而且死的还是咱们西城区这边的警犬和训导员。

    ”拉布拉多轻轻歪了歪脑袋，说道“不过说起来，洛九，奇乐，还有它们的训导员，阿凯训导员，都没有回来，昨天昆天和它的训导员也去了省城那边支援，估计这事儿，小不了。”

    拉布拉多说起这个的时候，眼神里带着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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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凯的耳朵竖起，它立刻凑到了栏杆旁边，听着它们的对话，见它们被训导员带出去了，顿时有些焦躁地扒拉着栏杆，旁边的训导员见状走了过来，微微半蹲下身子，友好地靠近着阿凯，道“阿凯，认识我吗我们见过的，上次我还带你出去遛弯了，记得吗”

    这几天阿凯训导员不在这里，阿凯又非常难管，攻击性强，可是又不能一直将它关在笼子里，只能安排人带着阿凯出来溜溜，但也是小心翼翼靠近，一旦阿凯有攻击意图就立刻撤离。

    阿凯冷眼瞥视了一眼这人，而后扭过头，张开牙齿咬着栏杆，它咬得很用力，旁边的训导员连忙道“阿凯，阿凯，不能这么咬栏杆，对你的牙不好。”

    阿凯轻轻晃动尾巴，但也只是晃动了一下，而后就垂落了下去，绕着里面转了好几圈，总是想要出去，于是是不是后爪撑地地去扒拉着栏杆。

    “我的训导员呢”阿凯叫了起来“我的训导员什么时候回来我要见他”

    “阿凯，别扒拉了。”旁边的训导员试图让阿凯冷静一点，但是刚刚靠近阿凯，就差点被咬了一口，立刻缩回了手，求助般地看向了旁边的拉布拉多训导员，拉布拉多训导员摇了摇头道“没办法，它很依赖它自己的训导员，暂时是没办法接受别的训导员的。”

    “可是它的训导员已经”这新训导员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拉布拉多训导员直接打断了，拉布拉多的训导员说道“它能听得懂你的话。”

    新训导员微微一顿，顿时不吭声了。

    “洛九还是处于暴躁的状态吗”昆天训导员看着站在犬舍外面的洛九训导员，说道“连你都接近不了”

    “暂时接近不了。”洛九训导员也十分无奈，道“洛九非常讨厌别人骗它，之前我说奇乐在隔壁，让它安心养伤，现在它应该是在我身上一直嗅闻不到奇乐的味道，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现在正处于生气的状态了。”

    “它这何止是生气。”昆天训导员看到在犬舍里暴躁极了的洛九，说道“这就是气疯了，要咬死一切的状态了。”

    这不是昆天训导员在开玩笑，洛九是真的气疯了，它的眼睛因为过于气恼，眼底隐隐有些血丝，本来因为靠近炸弹有些近了，内腑受到了撞击就受了伤，此刻更是气血上涌。

    “洛九，你听我说。”洛九训导员见状，只得软下身子，半蹲在了旁边，说道“你不能这么生气，奇乐现在还没有找到，没有找到就是好消息，咱们可以接着寻找，对不对总有一天能找到的，但是你希望它回来看到的是这样的你吗”

    洛九训导员想起那天奇乐生病的时候，阿凯训导员为了哄暴躁中的洛九，就用了这样连哄带骗的

    方法，一想到阿凯训导员，洛九训导员便又觉得心中一痛。

    对于他们而言，对于警方而言，这一次真的牺牲太大了，代价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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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一招对于洛九似乎是失效了，它的双眼落在了训导员的身上，极为冷漠地注视这训导员、

    “洛九。”训导员心知这一次和以往不一样，他低声道“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找到奇乐就是好消息，只要没找到它，它就还有可能活着的，你想已经出动了多少人去打捞，但是都没打捞到，这意味着什么，可能奇乐是自己游走上岸了，也许过两天就回来了。”

    这话说出来，洛九训导员自己都很难相信。

    洛九不吭声，只是移开了眼神，它的目光落在了远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前腿受了伤，有些骨裂，它舔了舔身侧，目光一直朝着门的方向看，似乎是看着看着，奇乐就会回来了。

    它有些懊恼，如果不是自己咬得松了点，如果不是自己跑的不够快，奇乐就不会抢到那个炸弹，就不会坠湖不见了踪影，这一切本该是它承受的，不应该由奇乐来承受。

    明明奇乐才当上它梦寐以求的警犬，这是它几次用命去换来的荣誉，它本来应该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执行任务，去体验警犬生涯，不应该终止在这里的。

    “我要去找它。”洛九盯着训导员“你不能拦着我。”

    “你想来出来吗”训导员看得出洛九是想要出去，他用脚趾想也知道洛九肯定是想要自己去找奇乐，训导员犹豫地看了眼洛九，毕竟洛九伤的也挺严重的，而旁边的昆天训导员也说道“它伤的这么重，还不能去吧，得要修养，而且已经找了这么多遍了，就算是洛九去了”

    但是后来，训导员还是将铁门打开了，看着洛九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它这样”昆天训导员见洛九这副样子，顿了顿，而后压低了声音道“如果伤的更重了怎么办，而且如果它真的找到了奇乐，而奇乐又你知道的，我说的什么意思，到时候怎么办，这得多大的心理阴影。”

    “如果不让它去找，它最多两天，都能把自己给折腾死。”洛九训导员扭过头看着犬舍墙上的爪痕，铁栏杆上的痕迹，还有洛九爪子翻起来的爪尖，他道“它要出去，不然要不死，要不疯，哪一个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没有办法。”

    听到了这话，昆天训导员张了张口，最后看了眼洛九，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洛九训导员说的没错。

    这片湖面上有着小船来来往往，警方人员一直在这边打捞，加上今天，已经打捞了三四天了，但是还是一无所获，这边已经准备放弃打捞了。

    毕竟事情这么多，还得维护治安，真的抽调不出警力了，并且大家都很清楚，这么长时间都没打捞到奇乐，极大概率奇乐是不在了，甚至尸体已经粉碎。

    如果真的是咬着炸弹没有松口，那基本是，粉碎了，那打捞不起来便也不稀奇。

    但这种结果对于洛九训导员和洛九

    而言，都太过残忍。

    “洛九也来了”看到洛九来了，正在帮忙的洛三训导员牵着洛三，他稍稍停顿下脚步，说道“它的伤能走动吗”

    “不来不行啊。”洛九训导员甚至都不需要解释什么，毕竟洛九也是在东城区长大的，训导员们都很清楚它的脾气，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跟洛三一起找吧。”

    湖面周围也有人自发帮忙寻找，警方防止群众落水发生危险，连忙在旁边拉了黄线。

    “k哥死了，死不足惜，可惜了阿凯训导员和奇乐。”洛三训导员低声说道“这群毒贩子，真该死。”

    “那群孩子没问题吧”洛九训导员问道。

    “没什么问题，都带回去做了检查，就是被吓住了。”洛三训导员叹了口气，他道“唉。”

    他这中间停顿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洛九训导员知道在这停顿之中，对方一定是想了很多很多的话，也许是感慨，也许是无奈，又或者是愤怒，但在思虑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叹气了一声。

    这湖面平静极了，就像是从未发生过那天的事情一般。

    洛九执着地靠近着湖面，用力嗅闻着，它的前腿受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显然是在忍着疼，但是它没有半刻停歇，耸动着鼻子，仔仔细细嗅闻着气息，生怕漏过一点一滴。

    “洛九。”训导员看洛九从到了湖面这边就开始嗅闻，一直到深夜，它都没有休息过，但是腿都快拖不动了，别说是犬，就算一个健康的人都快扛不住了，训导员低声道“洛九，咱们回去了，都已经晚上了，等明天白天咱们再过来好不好”

    洛九继续低头嗅闻，它轻轻歪了歪脑袋，扭头看了眼训导员，一声不吭。

    “好吧，就知道你倔。”训导员叹了口气，道“我陪着你。”

    洛九在警局当警犬，光是这种袭击就经历过好几次，每次都是叼着炸药跳水，这种事情，它很清楚后果是什么，但它执着地嗅闻着，它也是有着自己的看法的。

    “如果奇乐真的在这湖里，打捞了这么久，不可能打捞不到，如果它真的被炸成了碎片。”洛九顿了顿，它的目光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上，轻轻晃动着尾巴，尾巴尖指地，声音嘶哑道“那项圈呢项圈能浮起来的，我知道的。”

    它以前顽皮的时候，就经常在做水中救人训练时将项圈挣脱了，能看得到项圈浮在水面上，没道理看不到项圈的。

    它执着的寻找着，似乎就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它坚信奇乐肯定是活着的，应该是被人带走了，不然不可能找不到它，所以它一直仔仔细细嗅闻着湖边，一丝一毫的气息也不敢放过。

    “洛九的水中救人训练是我们之中最好的。”洛三累得尾巴都快摇不动了，它蹲坐在地上，吐出舌头微微喘气，对着旁边的昆天说道“但是它救不了自己的陪玩犬。”

    隔着这么远，洛三都能感觉到洛九的暴躁之下是压抑，是崩溃。

    洛九沿着

    这湖面嗅闻了三天，连续三天，几乎是不眠不休，直到最后晕厥过去，被训导员送去医院。

    本来训导员还担心着等洛九醒了，如果还要继续寻找怎么办，局里那边已经在催促了，洛九既然不再参加警犬大赛，那么按道理应该回到局里的，而且洛三和昆天都已经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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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每条犬都有自己的社会责任，它们没办法因为个别人或者个别犬停留在原地，止步不前。

    但是让训导员有些意外的是，洛九在醒来之后，嗅闻了一下训导员的身上，它没有再继续闹腾着要去湖面，只是沉默地蹲坐在了原地。

    洛九盯着奇乐睡觉的地方，凑过去嗅闻，又努力蹭了蹭之前奇乐抱着的玩具。

    它那么努力地嗅闻，看上去似乎是要将奇乐残留下来的气息都给牢牢记在心里，至少看到这个画面的训导员是这么以为的。

    “醒了醒了。”

    奇乐醒来的时候，就感觉浑身颠簸，而且有些冷，它竭力动弹了一下脑袋，试图去看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就正对上了一个老人的脸，顿时吓得差点炸了毛。

    老人家穿的破破烂烂，骑着一个破旧的三轮车，叮铃哐当地，在回头看到了醒来的奇乐之后，咧开嘴笑了声“醒来了，醒来了就好了，也是一条命啊。”

    捡垃圾的时候，老人从湖面就看到了一条狗，本来还以为是死狗，结果还活着，想着好歹也是一条命，就干脆放到垃圾车上扛走了。

    他鼓着掌，似乎是为奇乐的醒来而高兴。

    老人的衣服很破旧，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头上还戴着一个小孩子才戴着的帽子，眼神也很单纯，说话时总是断断续续的，每次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都会翻找一下里面的垃圾，看到有剩菜剩饭还会弄出来，自己吃一点，再给奇乐也吃一点。

    奇乐刚刚醒来还有些懵，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它其实伤的不算重，因为叼着炸弹入水之后，应该说在半空它就松开了嘴，而且努力朝着水下游，炸弹的威力往水下渗透较小，相比之下，受到的冲击波甚至不如朝着这边游过来的洛九。

    奇乐根本不知道洛九也入水了，更不知道洛九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还是朝着它这边游过来。

    “我也算是学会了这一招了吧。”奇乐摇晃着自己的尾巴，暂时还不太能动弹的它舔了舔爪子，虽然受到的冲击力不算特别大，但是还是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它这才刚刚醒来，站都站不稳，只能先趴在原地养一下，不然估计容易折在了半路上。

    “那个老人在找垃圾，咱们把这个空瓶子给他吧。”两个年轻人走过来，但是走到老人面前匆匆放下瓶子，又赶紧走了，互相低声道“我感觉他笑的好瘆人啊。”

    “感觉像是脑子不太正常，正常的老人，谁会戴着一个小孩子的花帽子啊。”另一个年轻人说道。

    奇乐闭着眼睛休息，它舔着爪子，爪子上还有很多淤泥，应该说它身上就有很多淤泥，毕竟老人的脑子有点问题

    ，能把奇乐捡回去就不错了，哪里懂得把奇乐给弄干净

    当老人拿着许多垃圾都往小车上堆积的时候，奇乐稍微挪开了一些位置，它试图起身站起来，但没走两步就觉得身体疼的厉害，只得再次趴下来了。

    “别动，别动。”老人伸出手指，对着自己的嘴唇，摆出了一个“嘘”的样子，小声道“狗狗别动。”

    奇乐趴在原地不动了，尾巴摇晃着，它能感觉得到老人没有恶意。

    老人的小车里有着各种的垃圾，包括但不仅限于纸壳子，塑料瓶，里面还有一些吃了一半的烤肠，别人不要的花，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都堆积在了一起，奇乐看向了旁边的一大块石砖，默默将尾巴蜷曲起来，刚刚这块石砖差点翻倒将它给砸着。

    “狗狗，回家，带狗狗回家了。”老人说道。

    他骑着小车子，努力地踩着脚踏板，车子叮铃哐当地行驶在了路上，朝着一处角落里去了。

    老人所谓的家，就是在垃圾场旁边的小窝，这周围有着不少的野狗，经常会有比较凶的野狗朝着老人叫，老人就会从小车里拿出了一根棍子去吓唬野狗。

    奇乐之前一直在昏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但是现在清醒了，就看到老人举着棒子在挥舞，它微微半坐起身子，看着这群野狗，能辨别得出这个应该还是在省城，还没有回到s市，因为这里的野狗，它一条都不认识。

    “咬这个穿破衣服的。”其中一条劲瘦的小黑狗叫的最凶，它露出了獠牙，朝着老人的棒子咬了一口，差点咬到了老人的手。

    奇乐从车上跳了下去，不等这小黑狗朝它露出獠牙，它就一声不吭地直接咬了过去。

    两条狗撕咬起来的感觉，奇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会过了，但是不妨碍它的战力和战斗技巧没有下降一点，甚至在洛九身边，还学到了不少，提升了一些。

    它的咬合力很强，直接一口将小黑狗咬得直叫唤，旁边的也要上来帮忙，但是奇乐本身就是从流浪狗里混出来的，对于这个十分熟悉，它丝毫没有留情，每一口都直击要害。

    奇乐的身上因为发疼，它没有恋战，确定这些狗都畏惧了之后，低吼了一声，眼看着它们离开也没有恋战。

    而此刻，s市西城区这边，洛九和昆天回去了，但是阿凯要走了。

    根据调令，阿凯在西城区找不到合适的训导员，只能调离这里，去往了别的城市，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的训导员，如果实在不行，最后也只能退役了。

    远在另一个省份的小城里，一名训导员带着一只暴脾气的警犬上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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