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小说:陷入你的温柔 作者:西子一笑
    谢倾牧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杯茶,灯光下,烟雾缭绕的茶水中,他的线条立体又流畅的侧脸上,却增了几分萧条。

    一阵之后,他缓缓出声,“有几成可能。”

    谢昀景单手捂着唇,薄唇紧抿,思考许久后,“其实,倾牧,你现在的状况,很良好,没必要做手术。”风险过大。是他的病人,亦是他的家人,还是谢家的主心骨,更是一个人的丈夫。这种风险换做任何一个角度都承受不起。

    谢倾牧指腹轻轻玩转着手里的杯子,目光拉长,看去书架上,“三哥,我不喜欢做未知的挑战,那种不被自己攥在手里的命运,我腻了。”

    “是不喜欢,还是不敢了。”以前他常说,今日贪得今日欢,莫管他日何所事。

    谢昀景忽然明白,往日他那肆意洒脱是无欲无求。

    如今只怕是有了牵挂。

    谢倾牧垂目看着杯中茶水,大方承认,“不敢了。”

    “三哥,我赌不起。”倘若注定是一场未知的赌博,还不如拼搏一把。

    谢昀景沉默。

    “三哥,你知道吗”

    “我一开始只是想要把那个偏执又有趣的女孩圈来身边。在四九城她白衣似雪一步一步走向我时,我就知道,我不只是想要她来我身边,我贪婪得想要她的余生。”

    “所以啊。我想好好的认真对待余生。”无后顾之忧的活下去,或许从前他对生死这两个字看得很淡,可以随时拿出来玩笑,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惧怕生死了。

    “不想她孤苦无依。”

    她说过,她怕孤单。

    她那么傲娇的人,却出现那种低落的情绪。

    他很心疼。

    “见不得她哭。”

    以往的明惊玉不会为了轻易为别人掉眼泪。

    现在她会。

    所以他不敢用未知去赌,趁现在她对他还可以割舍。

    “更怕她无助。”

    那晚她问他真没办法了吗

    她原本该高傲无一切的眸里,充满了后怕和无助。

    那种眼神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

    她这个问句,这段时间一直笼罩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真的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他的身体支撑不住,体内的东西病变。

    今天礼佛节,他感触颇多。

    每一年这个时候,奶奶和几个婶娘都会病几天。

    看似风光,内心的孤单和思念没有人可以替代。

    而他不想他深爱的女孩,在有一天爱上他后,偏偏他又不能更好的陪伴她。

    她是那么偏执的人,又那么记仇。

    让她忘掉一个走进心里的人,一定很难。

    她会牢记一辈子。

    “我想要她为我生儿育女,为我幸福美满。而我想要伴她终老,子孙绕膝。”

    谢倾牧沉声道,“哪怕希望再渺茫我都想

    搏一搏。”至少现在有什么万一,她还可以抽身离开,越往后面,他们相处越久,她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说到底他是个自私的人,明知自己这副身体,还要招惹。招惹的还是一个固执又偏执的小东西。

    门外的明惊玉靠在墙边,在外手指一点点卷拢,手心被她指甲扎破,指甲里染了血渍,她浑然不知。

    眼泪积满双目。

    “我懂了。”他没有任何理由再阻止他这场手术。谢昀景嗓音哑然,“准备手术需要时间,你让我再想一想。你也再好好考虑下。倾牧,无论是作为哥哥,还是作为医生都不希望你冒险。”胸腔一旦打开,面对太对位置,他的一双手救治太多人,也送走过太多人,他承受不了自己的弟弟在他手术台上下不了,“但也会尊重你的决定。”

    “谢谢,三哥。”

    谢昀景长舒一口气,“就算要做手术,奶奶那边你自己去说。我们都明白,奶奶这个年龄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了。”低头时,谢昀景眼尾微红,他起身,握了握谢倾牧的肩,“还有,这么大的事,她有权利知道。你们该一起商量再做决定。”

    谢倾牧回到卧室,明惊玉洗了澡,从浴室出来。

    “什么时候过来的”他走了过去,将人搂了个满怀,是他喜欢又熟悉的香味,香香软软的。

    他皱眉,“头发怎么没吹”还在滴水。

    “没来得及。”明惊玉软声答。

    “身体乳涂了”他刚刚就闻到了,除了沐浴露,就是他最熟悉的身体乳,“为什么不等我”他不满的啄了啄明惊玉的唇。

    自从他们在一起后,这道工序被他包揽。

    “你涂会使坏。”明惊玉拿了吹风递给他,“吹头发这道工序交给你了。”

    谢倾牧在身后的沙发上坐下。

    明惊玉顺从的躺在他腿上,谢倾牧打开吹风,牵起她柔软的发丝,一丝一缕仔细地吹着。

    明惊玉缓慢地闭上眼眸,细细的呼吸洒在他的腿上。

    似乎真的入睡了,她一对睫毛弯弯,很好看。

    安静时候的她,骄傲又漂亮的小脸很柔和。

    很乖。

    “今晚这么乖”不但乖巧地趴在他的腿上,跟他讲话的语气都透着娇态,人也娇软。

    明惊玉睁开眼眸,坐了起来,瞪着的谢倾牧,“谢倾牧你是欠么,对你和颜悦色,你还有意见了。”

    谢倾牧笑,“嗯,我就是欠。”他关了吹风,吹风线挽好,拿在手里,偏头在明惊玉唇瓣上吻了下,“去床上等我,洗完澡就来。”

    他洗完澡出来,掀开被子上床,背对他的女孩,钻进了他怀里,一双纤细的腿缠住了一双腿。

    “今晚这么主动”以往一定要他伸手去捉人,她才会不情愿地在他怀里睡觉,他低声在她耳边问,“想压榨老公了”体力这么好的,今晚原本还想着让她休息一晚。

    明惊玉摇头,闷声说,“唔,今晚不做可以么。太累了。”

    谢倾牧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发顶,“好。”被子下的手轻轻捏她的小腿,“腿痛不痛”

    “不痛。”明惊玉乖巧地贴在他怀里,呢喃,“跟你说过了,我大学那几年经常跟同学玩极限运动,他们玩得很大,翼装飞行,极限骑行,探险都玩。”

    “你呢都玩什么”他还是一下又一下轻轻地给她捏着有些紧绷的小腿。

    谢倾牧捏着还挺舒服的,明惊玉很享受,紧绷的身体都跟着松懈不少。

    她回,“我啊,惜命得很。玩一些不会要命的运动,又可以装逼的运动。”

    谢倾牧低笑出声。

    笑过之后,谢倾牧低声说,“我听管家说,晚餐是你提前安排的,还给长辈们煮了粥。还上楼给奶奶揉了腿。老婆辛苦了。”

    明惊玉轻声回,“不辛苦,我也没做什么,就陪奶奶说了一会儿话,没揉腿。”她在谢倾牧怀里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好困啊,睡觉吧。”

    谢倾牧关了灯,又伸手压了压明惊玉背后的被子,吻了吻她的脸颊,“好。你睡,你小腿肌肉有点紧,我再给你揉一会儿。”

    明惊玉闭着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眼里湿漉漉的,鼻子也很酸。

    连带呼吸都紧了几分。

    “怎么了”谢倾牧察觉到明惊玉情绪不对,伸手开灯的手被明惊玉握住。

    明惊玉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弓了弓身子,和谢倾牧之间空出两指距离,她脑袋抵在谢倾牧胸膛上,夜里,黑夜中她都能很清晰地看清楚他胸膛上的疤痕,还有那处鼓出来的。

    以前她从没觉得这道疤,那么醒目。

    “睡吧。”谢倾牧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明惊玉的背。

    明惊玉在谢倾牧轻哄中,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又好像清醒了。

    她行走在空无一人的空白中,

    啪

    妈妈的身体倒在了她面前。

    妈妈还有温度的血溅在她脸上;

    溅在她白色的公主裙上;

    溅在她双手捧着的蛋糕。

    她抱着妈妈满身血的身体,拼了命地嘶喊,救命救命

    谁来救救妈妈。

    行人无数,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只有冷眼旁观。

    画面再次旋转,她眼前是急救室,急救的警报声刺耳、惊魄。

    外婆躺在病床上,

    医生手里捧着血淋淋器官,冲她摇头。

    外婆身上的白布被鲜血染红。

    她趴在外婆身上哭得歇斯底里。

    画面又一次反转,病床上的外婆,成了在手术台上消瘦无力的谢倾牧。

    他缓缓抬手,触碰她的侧脸,冲她艰难地一笑,“很抱歉啊,窈窈,我真的很想和你白头的。”

    她双手接住谢倾牧捧她脸颊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眼泪模糊了整张脸,她拼命摇头,“不要死,不要死,

    我求求不要死,不要求丢下我一个人,我已经没有家了,没有亲人了,我不能没有你。谢倾牧,我求你了。好不好。”

    他冲她淡淡一笑。

    那么温柔又那么无奈又那么不舍。

    可是,他的手从她脸颊滑落,他从她生命中消失了。

    她想要抓住他们,用尽全身力气,一个都抓不住。

    不管她怎么努力,无济于事。

    最终,她什么都留不下。

    世界又是一片洁白的纸,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明惊玉从这个梦中惊醒,她猛然坐了起来,满身潮湿,是汗还是泪水,她分不清。

    许久之后,她缓过神来,她看清周围的环境,是在家里的卧室。

    她伸手触身边的人,身边冰凉一片,谢倾牧不在床上。

    她眼泪簌簌砸了下来,快速下床,往外跑。

    屋外细雨伴着雷声打在玻璃窗上,她跑在黑暗中寂静的走廊上,寻那一抹光。

    谢倾牧睡下不久,接了庄严的电话,有个紧急是视频会议。

    他哄睡了明惊玉才轻悄悄地起床,去到书房开会。

    会议接近尾声。

    砰

    他的书房门从外被猛地推开,门弹撞在墙壁上,发出阵阵闷闷地声响。

    女孩站在门口看着他,穿着白色肩带睡裙,头发乱糟糟的。

    脸上挂满泪水,气息不稳,还没有穿鞋,像是经历一场痛苦的厄运。

    谢倾牧看到这副模样的明惊玉,呼吸都泛着心疼,赶忙跟电脑那头的高层快速交代了一句,切了视频会议。

    他绕过书桌,几大步到了明惊玉身前,将人抱了进来,“怎么这样跑出来了你的鞋子呢”

    明惊玉紧抿唇瓣,盯着眼前活生生的谢倾牧一言不发。

    谢倾牧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呆愣的女孩怀里,吻了吻她的唇瓣,温声问她,“宝贝,告诉老公,发生什么事情嗯做噩梦了”她在屋里睡觉,只有这种可能。

    明惊玉还是不做声,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谢倾牧,缓慢抬手触碰谢倾牧的脸颊。

    热热的。

    不是没有生气的冰凉感。

    她眼泪从眼眶里迸发而出。

    谢倾牧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明惊玉,失魂落魄。

    也是第一次看上她哭成这样。

    他手足无措,心疼地捧住她一双小脸,指腹仔细地擦拭她的眼泪,泪水太多,他擦不干,“怎么还哭了,不要哭好不好。告诉老公到底发生什么了宝宝,不怕不怕,老公在这里,不管有什么事情,有老公在。”谢倾牧把她揉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柔地拍在她的背哄着。

    明惊玉听到这句话,眼泪更汹涌了。

    谢倾牧呼吸都紧了,“宝宝,咱先不哭好不好。告诉老公发生什么事情”

    明惊玉还是不做声,只是从他怀里起来,坐他腿上,双手捧住谢倾牧的脸,低头吻着了谢倾牧的

    薄唇。

    很强势,不让他有一点拒绝的可能。

    更不允许他回应,只需她亲。

    今晚的明惊玉很不对劲。

    谢倾牧只好由她。

    要他的命。

    他满是情愫的眸子缩了下,握住她的手,嗓音低哑,“宝贝,这里不可以了。”

    明惊玉偏生不停,继续。

    谢倾牧闷声,“宝贝,我们回房间再继续好不好。”

    “不。”

    这是几十分钟过去,谢倾牧听到明惊玉说的第一句话。

    他忍着难受,“不什么窈窈,要在这里欺负老公”

    明惊玉皱眉,“不可以吗这里不可以吗”她哭过,鼻音很重,很娇憨。

    谢倾牧无奈,“可是可以。我怕你吃不消。”

    “我要去那里。”明惊玉指了指谢倾牧大气的实木书桌。

    谢倾牧失笑,“会不会太野了点”

    “不可以吗”明惊玉拧眉,很执着,还一点不满的怒意。

    谢倾牧托起她,叹气,“可以。今晚的窈窈是三岁半的宝宝。都依宝宝的。”

    后来。

    在沙发上,她忽然,低声说,“谢倾牧我们要个孩子吧。”

    “你说什么”谢倾牧深眸紧了紧。

    明惊玉俯下身,捧住他英俊的脸,在他耳边说,语气缓慢,“我说,今晚不要做措施了,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她柔软又坚定的声音里伴随着,屋外瓢泼大雨和雷声轰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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