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奕臻一向爱洁,此时却仿佛根本不知道衣服脏了一样,只是望着兰奕欢,问道“你说什么”
兰奕欢瞧着平静,其实也在悄悄观察着兰奕臻的眼中是否有失望和疏远。
可是看来看去,除了诧异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其实,他总觉得兰奕臻的语气好像还有点惊喜似的,不过这点讲不通,可能是弄错了吧。
兰奕欢将整件事情的经过都给兰奕臻讲述了一遍。
“二哥。”
说完之后,兰奕欢说道“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一开始心存疑虑,就担心是中了别人的什么圈套,所以总想着把事情全都调查清楚了,免得让你一块烦心。而且这事一旦处理的稍有不慎,牵扯到的人命也太多了,不好妄言。”
兰奕臻几乎已经听不到兰奕欢在说什么了,他只是怔怔地盯着兰奕欢的脸,用目光描摹着那平日里熟悉无比的俊俏容颜,似乎在寻找确信的证据。
他们是兄弟,可兰奕欢从小就跟他长得没一处相似的地方,跟父皇也不像,跟齐贵妃倒是有些相似之处的,但因为是齐家找来的孩子,很有可能他们就是照着齐贵妃的模样去找的。
所以所以这件事,应该是可以稍微相信是真的吧。
只是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甚至连想都不敢放纵自己多想一想的渴望就这样从天而降了,实在让兰奕臻觉得难以置信。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活在现实中,他能做的只有怔怔盯着眼前这个人,一时间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狂喜慢慢涌上。
兰奕欢说的也累了,仰起头来一口气灌下了杯子里的水。
从兰奕臻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他舒展开来的修长脖颈,仰头的动作形成了一个紧绷的优美弧度,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隐隐约约露出玲珑的锁骨。
他的喉结一动一动地将水吞咽下去,肤色皎皎,在月色的映照下,青涩而妩媚。
刹那间,上次在梦境中仿佛听到过的那个声音再一次掠过心间,带着难言的诱惑之意。
如果,他不是你弟弟,你会怎么做
他曾以为那句话是一场春梦中虚幻缠绵的开端,没想到眼下竟然成真了。
他们之间不再有血缘的阻碍。
这孩子由他养大,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和爱意,理当属他所有。
只要,他向前靠近一点点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在兰奕臻的脑海里,就再也无法扼制住了,像是被石子激起的涟漪一样一圈一圈扩散开来,直到占据了整个湖面。
他忍不住喃喃地叫了一声“小七”。
兰奕欢转过头去“嗯”
接着,他已经被兰奕臻一把从椅子上拽起来,抱进了怀里。
兰奕臻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欢喜。
他寂寞的人生在这个孩子闯入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改变
,而这种相逢令他体会到幸福,却也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压抑和挣扎。
在窒息的现实中,他做过很多梦,有的梦悲凉而怆痛,有的梦美好而欢愉,但梦醒之时,必定凋谢。
此时此刻,他站在梦境与真实的边缘,第一次试着,伸出手去,抓住了自己此生之所求。
“小七”
兰奕臻叫了兰奕欢的名字“欢儿。”
兰奕欢刚刚被他一把抱住的时候有些惊讶,还向前踉跄了一步,几乎是撞进了兰奕臻的怀里。
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兰奕臻的身形动也没动,只是那样紧紧地搂着他,像是要把他融入到自己的骨血中。
兰奕欢几乎要觉得,这件事兰奕臻比他还要诧异,还要激动了。
但随即他便意识到,二哥应该是在安慰自己,怕自己伤心。
于是兰奕欢也抬起手来,回抱了兰奕臻。
“二哥。”他轻声说,“一开始我还害怕告诉你这件事呢,我怕你不再是我哥了。”
兰奕臻怔了怔。
兰奕欢虽然总是笑吟吟的,性子却极刚强,他很少哭,也同样很少会说他怕什么,但是这一刻,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即便已经长成了大人,他心里仍然住着那个渴望亲情的孩子。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前世他都已经成为了手掌生杀的一国之君,还要那样执拗地尽力去守护住身边每一个人的生命吧。
这样细细一想,心里又觉一阵阵的抽疼。
兰奕臻柔声道“不会的。”
他的手掌包住兰奕欢的后脑勺,将兰奕欢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永远无法改变我对你的感情。”
兰奕欢把脑袋舒舒服服地枕在哥哥的肩膀上,唇边流露出一丝笑意,闭上眼睛。
他想,你在梦中说过,我已经知道啦。
这样靠了好一会,兰奕欢才慢慢地说道“其实我的心里还有疑虑,因为目前我跟你说到的这些所有事,全部都是听人口述的。二哥,你知道我的作风,一切没有证据的事情,都要保持一分怀疑。”
兰奕臻微微颔首,说道“确实有些地方还含糊不清,但我想,这么多的巧合,不可能都是凭空编出来的,真相纵使有出入,也应该相去不远。”
兰奕欢放开兰奕臻,在房中踱了几步,说道“别的也就罢了,我最想知道的,是我现在还有没有真正的亲人在这世上,如果如果还有的话,那就太好了。”
他这一世刚刚重生的时候,第一个打算的念头就是离开这座宫廷,哪怕在外面漂泊一生,孤独终老。
但是他来到了东宫,于是渐渐的,在这皇宫中,他有了一个家。
现在兰奕欢不禁想,若是等他离宫之后,还能遇见自己真正的亲人,那简直就太幸福了。
不管他们是苍老还是贫贱,只要他们愿意接纳自己,他都一定会对那些人好的,把他这些年来没尽到的义务都补偿上。
兰奕欢一下子觉得有了盼头。
到时候,在民间安了家,二哥也能时常来串串门
起初的惊喜过后,兰奕臻看着兰奕欢的眉眼,心中也带着几分疑虑,他们在皇家长大的孩子,都不是会轻信于人的人。
兰奕臻想了一会,说道“目前最大的一条线索,就是那位同齐贵妃有过有过交往的宫廷乐师。内务府那边应该是有记载的,我会派人去查一查。”
兰奕欢吁了口气,道“好。”
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后,兰奕臻的态度也让他觉得心里轻松很多,好像这种改变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依然是他,两人的相处也一点没变。
兰奕欢情绪是这段日子以来难得的放松,一下子又想起了刚才的事。
兰奕欢揪了揪兰奕臻的袖子“哥,还有一个事。”
兰奕臻道“什么”
兰奕欢道“刚才我来的时候吧,看见黄公公哭着出去了。”
兰奕臻“”
兰奕欢突然说起这件事,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兰奕欢道“他说你这辈子不能娶妻了。”
兰奕臻“”
兰奕欢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衣袖问他“为什么啊”
就在不久之前,兰奕臻鬼迷心窍了对黄公公说出这句话,实际上是怀着一种绝望悲壮的心情。
他觉得既然自己这辈子注定了得不到自己的心中所爱,那么他宁愿孤独终老,永远以哥哥的身份守护在兰奕欢的身边。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瞬天堂一瞬地狱,事情转眼间就这样出现了转机。
虽然兰奕欢依然不知道他的心意,也依然在心中把他当成哥哥,一切离他所梦想的那样还是万里之遥,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消除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重阻碍。
他总没有自己给自己设置障碍的理由
更何况,“克妻”这两个字,也太难听,太不吉利了一些
兰奕臻怎么也不想告诉兰奕欢他刚刚忽悠了黄公公什么,可是不解释的话,兰奕欢那双圆圆黑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他的心都要化了,根本拒绝不了。
兰奕臻平时聪明的脑子都被这忽悲忽喜,大起大落给糊住了“这这是有原因的。”
兰奕欢莫名其妙道“我知道啊,那肯定有原因,我就说什么原因,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毕竟前世兰奕臻一直没成亲,这也是个问题,黄公公哭哭啼啼的样子,让他未免有些担忧。
兰奕臻顿了顿,说道“不太好说,也是我随口戏言,你就当没这事,忘了吧。”
兰奕欢摸了摸自己的头“那你的意思是你还是能成亲的”
兰奕臻犹豫了一下。
若跟他在一起的不是兰奕欢,他这辈子情之所钟,也不打算跟别人凑合。
可是不管兰奕欢是不是他的弟弟,他会喜欢男子吗他
会更想要一个孩子,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吗
这些都还不好说,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有没有成亲的机会,说不定到头来,这个借口还得搬出来用。
兰奕臻含含糊糊地说“或许吧,到时候看情况。”
这话说的实在太令人怀疑了。
兰奕欢若有所思,眼睛在兰奕臻身上瞄了瞄,表情有些古怪。
难道是heihei二哥他heihei
毕竟,在上一世的时候,兰奕欢几次给兰奕臻赐婚都被他给推拒了,当时兰奕欢就对他的身体情况有过一些怀疑。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黄公公的伤心,二哥的支吾,也都有了解释。
兰奕欢怕兰奕臻挂心,连忙安慰他没事,没事,只要不放弃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兰奕欢的话让兰奕臻心绪翻涌。
这个傻孩子,自己面对着那么多的事情,倒反过来安慰上他了。
尊贵的皇子身份,不知道天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而混淆皇室血脉,又是杀身大祸,非同小可。
关于这些,兰奕欢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继续将秘密隐藏下去,安安稳稳当他的皇子。
但他却选择了在确定所有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说完之后,甚至都没叮嘱一句“不要说出去”,就又开始挂心上他的事了。
兰奕欢一定不知道,他将这个真相坦诚相告,对于兰奕臻来说,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简直就是绝境中的一根救命稻草。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不爱他
兰奕臻再也忍耐不住,眼中情意流转,低唤一声“小七。”
他轻声说“是啊,我也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如这么多年,他都在抱着心中那份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活,却从未改变或想要放弃过,如今,这不就是柳暗花明了吗
接下来,就是设法让兰奕欢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并非单纯的兄弟之情,血缘这么难的一步都跨过来了,等着兰奕欢开窍,应该不会太难吧
见兰奕臻深深地望着自己,目光中尽是温柔,兰奕欢眉眼弯弯,也冲着兰奕臻笑的很可爱。
同时,他在心里问系统“可以帮我哥做个体检吗我想检查一下他不成亲是不是跟身体状况有关。”
兰奕臻是系统任务的重要完成人,这些年来可是帮忙干了不少活,甚至还连续三年被评了优秀劳模奖虽然并不能当面以此来褒奖他。
但好处就在于,他是有让系统免费检查身体的资格的。
因为兰奕臻的身体一直很好,所以兰奕欢之前也没用过。
体检需休眠时进行,是否今夜开展
兰奕欢想起来,系统做事情一般都是在梦境中进行的“好啊。”
当晚,他留在东宫,兄弟两人又像小时候一般,抵足而眠。
清醒的时候,一切都太过纷扰,来不及将情绪细细回味,直到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兰奕臻躺在床上,了无睡意之间,又忍不住把兰奕欢的话在心里翻来覆去地一遍遍想。
真好啊,未来的日子一下变得那么幸福和令人期待,好得让人简直不敢相信。
兰奕臻转过头,见兰奕欢躺在身边睡的正熟,精致的面容在月光下柔和而恬静。
他少年老成,此时却像是个拥有了心爱珍宝的孩子一样按捺不住,几度伸手想碰碰兰奕欢,又想跟兰奕欢说两句话,但怕扰了他休息,还是忍住了。
兰奕臻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进自己怀里,这才勉强迷迷糊糊地睡去。
“哥哥,哥哥,我冷,你抱我抱的再紧些。”
然而,梦外那个睡的正熟的人,在梦里却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叫着他,钻进他的被子,扯开他的衣裳,天真无邪地来找他取暖了。
“哥,我身上都凉了,你快帮我焐一焐啊。”
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
大概是入睡之前的心情飘的太厉害,这一次他的举动仿佛也比上次更没有顾忌些,最后兰奕欢哭的抽抽嗒嗒,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发誓再也不找他焐身子了。
两人好事未完,他就像小时候那样缩到了墙角去,兰奕臻便将人抱回来哄,还没等有什么动作,忽听一个古怪的声音,隐约说了句
已超时。
紧接着,梦就醒了。
兰奕臻在兰奕欢的抽泣中睁开眼睛,入目却是兰奕欢睡的恬静的脸。
愣了片刻,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兰奕臻大是愧疚窘迫,连忙将兰奕欢放开,自己向后一退,后背抵在冰凉的墙上,让他的头脑迅速清醒。
怎么又是这种梦
他怎会是如此急色好淫之人他喜欢兰奕欢,明明并非觊觎容色
兰奕臻又是歉疚又是懊恼,这时,兰奕欢却迷迷糊糊地有些醒了,问道“怎么”
问完之后,他就发现系统的体检结果已经出来了
体检人兰奕臻
身体成亲条件等级顶级;
心理成亲条件等级着急;
结论此人是合适的成亲对象,可以给您良好的生活体验
兰奕欢这下放心了“说的好像我要跟他成亲似的,不过没事就好”
眼见兰奕臻还在那里坐着,兰奕欢便起身伸手拉他“二哥,你干什么呢睡吧。”
他说着看了一眼窗外“刚才是不是下过雨了这会还怪冷的,我”
这句再正常不过的话把兰奕臻说了一个激灵,跟着他像被烫到一样躲开了兰奕欢的手,一把用被子把他蒙回到床上去了。
“你好好躺下。”兰奕臻匆忙地披上自己的外衣,“我去给你拿个汤婆子。”
兰奕欢“那倒也不至于。”
兰奕臻魂不守舍地说了句“乖”,下床就走了。
兰奕欢叫了他一声没叫回来,也只好耸耸
肩,躺回去了。
其实他还有点疑问没来得及问呢,系统说兰奕臻对于成亲的心理状态是“着急”,他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不过算了,跑了就不问了,身体没问题就成。
其实我也不想二哥那么快成亲。
兰奕欢在心里默默地想,毕竟那样的话,他们就不能像现在一样一起睡觉了。
他把自己用被子团成一个卷,惬意地往兰奕臻那边的床蹭了蹭,继续睡了。
另一头,关于齐埘的处置结果也下来了。
得仙楼坍塌一事经过谨慎的调查之后,总算有了结果。
齐埘果然如五皇子所承诺的那样,保住了一条命,但是被判流放岭南,一去之后,就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了。
至于得仙楼坍塌所造成的一切损失,都全部由齐家承担。
这件事引得一时之间,各个名门大户对自家儿女的教育都严厉了许多,纷纷讲述齐埘的例子,告诉他们要引以为戒,免得一不小心把家都给败了。
自己前途全毁不说,还要连累父母,这就是前车之鉴啊。
齐埘被流放的队伍启程的那天,有不少人特意当街观看,指点议论。
齐埘只觉得难堪之极,将头使劲埋着,心里更是生出一股恨意。
通常来说,他这种情况,并非罪大恶极、丧心病狂的极刑犯,人们看上一阵子热闹也就散去了,不至于动手。
可偏偏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只臭鸡蛋从远处飞过来,砸在了齐埘的额角上,黏稠腥臭的鸡蛋液伴随着剧痛,从齐埘的脸上流下来。
齐埘猛然抬起头来,怒目而视。
却只见赵鹏带着几个朋友和侍从,策马到了自己的面前。
两边押送齐埘的兵卒满脸堆笑地向赵鹏和那些人行了礼,远远退至一边,齐埘想起上次在贵妃跟前对赵鹏的污蔑,有些心虚也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你们干什么”
赵鹏冷笑着看着他,原先都是他们巴结齐埘,没想到齐埘也有在他们面前面露惶恐的一天。
他扬手,又是一个臭鸡蛋砸在齐埘头上,问道“以往,到底是七皇子欺负你,还是你给七皇子找麻烦骗我们给你出头很有意思吗”
“砸七皇子的店,是我们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脸红”
“你承不承认你厚颜无耻,不要脸面”
他说一句话,照着齐埘的脑袋扔一个鸡蛋,齐埘被砸得头昏脑涨,忍不住抱头道”别打了别打了“
他忍着羞辱说“都是我在骗人,我、我承认还不行吗”
“呵,一打就改口了软骨头的贱人”
赵鹏啐了一口,对其他人说道“我们走”
从小到大,他们一直跟在齐埘身边和兰奕欢作对,并且对齐埘说的话深信不疑,觉得都是兰奕欢在欺压他,如今看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傻子。
“
还说什么齐贵妃宠爱你,七皇子嫉妒你我呸,不过一只癞蛤蟆,你也配你自己发癔症想的吧”
赵鹏一提缰绳,领着昔日经常跟随齐埘的一干人扬长而去。
“殿下,齐埘已经被押送进了这一批流放的犯人之中,启程往岭南去了。”
一处绸缎庄中,兰奕欢正在细细打量每块绸缎的颜色以及所用香料,就听见崇安过来向他这样禀报。
兰奕欢一点也不惊讶,回过头来,见崇安一脸喜色,便笑了笑,说道“你很高兴”
崇安道“这多大快人心啊他去了岭南那种地方,就这辈子都很难回来烦扰殿下了。”
兰奕欢道“这话倒是说得没错,只有一点,齐埘应该是到不了那个地方的。”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淡淡,倒也没有什么烦恼不甘的样子,只是平静叙述事实。
崇安一怔“为什么”
兰奕欢道“因为不论到什么时候,这个世上,都会有个人拼尽全力地救他。”
像齐埘那种惯会惹是生非的性子,有没有人算计他都一样难免闯祸,上一世他有回也惹出了大事,兰奕欢忍无可忍要处置齐埘,却被齐太后拼死拦住了。
自从兰奕欢登基之后,太后原本深恨他夺走了五皇子的希望,对他不曾稍加辞色,但那一回为了齐埘,她却把能做的都做了。
先是不惜放下身段检讨自己的过失,希望兰奕欢能够网开一面,甚至亲手下厨为兰奕欢做饭来哄他高兴,同时又一一宣了齐埘得罪的人进宫,出面进行赏赐和赔礼。
等到发现兰奕欢还不肯松口之后,太后就开始绝食,齐埘一日不被放出来,她就一日水米不进,坚持到意识模糊,最后,拼死保下了齐埘的性命。
这种方法妥不妥当暂且不提,但站在齐埘的角度来看,是他的母亲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其实齐贵妃真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被她爱的人,会很幸福,但兰奕欢不是罢了。
看到崇安表情茫然,兰奕欢笑了笑,说道“你下去罢,我心里有数。”
这回不管齐贵妃怎么做,顶多也只是让齐埘少受一点奔波之苦,可齐埘也再不能靠着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在京城混了,只能一辈子改头换面,当个普通人,对于一个成天做着皇子梦的人来说,同样痛苦。
兰奕欢不想再跟这个人纠缠,只要他不在眼前晃悠,其他的,兰奕欢也懒得管。
正在这时,绸缎庄的掌柜接待过了两名客人之后,总算走了出来。
他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面相忠厚,冲着兰奕欢行了个礼,说道“让公子久等了。”
兰奕欢道“无妨,你也是谈生意。账我都看完了,没有什么差错,你办事我也放心。下一批商队什么时候出发”
“一个半月之后,要去江浙一带。。”
那人说完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兰奕欢“公子爷,我们这边一切都准备好了,请问您什么时候动身呢大伙
听说您要去南边定居,都高兴的不得了,每天都翘首以盼呢。”
dashdash这处绸缎庄,就是兰奕欢为自己准备的后路。
铺子已经经营多年,里面的人都是他的亲信,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这里的商队每个季度都要去各地采购最时新的布料,其中常去的几处,也是兰奕欢为自己规划的离京路线,另一边也都安排好了落脚之处和新的身份。
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可是他却一拖再拖。
因为齐家欺人太甚,因为弄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因为要阻止邓子墨和大公主成亲heihei
但其实这些事,他人不在京城,也未必就处理不了。
或者说,他人拍拍屁股走了,就像重生时打算好的那样,眼不见心不烦,一切也跟他没关系了,根本也用不着操心这些。
归根结底,还是他不想走。
他自幼生于宫中,被当成一名皇子培养长大,又是天资聪慧,寒窗苦读十余载,学得一身文武艺,也曾济世救民,意气风发。
上一世的经历让他结结实实吃了个教训,心灰意冷之下,想着一切都不闻不问不管,就不必再与人产生纠葛,就不必落到那般的境地。
可是有些抱负,有些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些年下来,韬光养晦,明哲保身,可桩桩件件国家大事,又有哪一件没有听进心里
更何况,还有二哥。
兰奕欢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兰奕臻的面容。
他孤单无依的幼时,二哥那样陪伴着他,如今,他也不想把二哥一个人扔在那座无时无刻不在吃人的皇宫中。
这一世,好像把前世的缺憾都给补上了,他有了信任的亲人,也没有沉浮于权势的争斗,他好像可以再试着过得更好一点,而不是强迫自己离开heihei
可是,他不敢,他怕自己太贪,就又会重蹈覆辙。
如今身世真相大白,对他,也算是个催促。
公子公子”
听到掌柜喊他,兰奕欢回过神来,说道“就跟着下一批商队走。”
他顿了顿,低低地说“正好我跟我的家里人道个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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