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谢家这个年节过得并不平静。听得郑夫子出事,谢松便倏地冲了上去,若非被刘氏紧紧拦着,早便冲到镇上探听消息去了。
饶是如此,过年的兴致已经全无。
一家人忧心忡忡,心里疑问一个接着一个郑大夫向来医术高明,怎的突然治死了人身为学徒的谢松会不会受连累
奈何传消息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只道是从镇上赶集回来时见永济堂被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见郑大夫被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押走,隐约听人提了一嘴是治死了人。
“再多的俺就不知道了。”被谢松紧抓着不放的薛三挠了挠头,“听说松哥儿在永济堂干活,俺想着赶紧来说一声。”
尽管没带来太多有用信息,一家人依旧千恩万谢,刘氏连忙捧了一捧饴糖出来“今天这事多谢薛三哥。这是松哥儿才从镇上带回来的,回去给孩子们甜甜嘴。”
不同于廉价饴糖,刘氏送出的这些只看包装就不一般。薛三不料来传句话还得了这样“贵重”的谢礼,本能地就要推辞,但想到家里的几个孩子,终究还是接过了。
过意不去的他临走之前连连打包票“年关不便,俺家就有租来的牛车,你们什么时候想去镇上都可以找俺。”
人是走了,问题却留了下来。
难得一家人团聚,却闻知这样一桩祸事。临近年关死了人,这都是什么事啊
谢松急切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氛围“爹、娘,这事有蹊跷,我得赶紧到镇上问个明白。郑大夫他不是那样的人”
刘氏哪里肯让他去
郑大夫究竟为何治死了人,她是糊里糊涂,可死了人就是一桩大事。没听永济堂都被封了吗她如今只恨不得所有人都忘了谢松才好,岂容他刷存在感。
“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哪里都不许去,先瞧瞧后面几天的风声。”
她的决定获得了全家人的一致支持。谢大有拍板道“松哥儿先在家里别露头,他三叔,你人脉广,把消息探明白再说。”
“爹说的是。”谢森二话不说就应下了,一刻不敢耽搁,“我这就去打听消息。”
谢松虽然急切,却也明白家里人的顾虑。只得向谢森连连道谢,很是不好意思“烦劳三叔大过年的跑这一趟”
谢森摆摆手“一家人何必言谢”
谢森匆匆而去,谢家人只能在家等待消息,一时个个坐立不安,气氛空前凝重。
被裹成圆滚滚团子的谢拾背着小手踱来踱去,目光时不时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一只刚刚出生的小鸡仔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换作平时,一家人定要和可爱的小团子好好贴贴,可现在大家都没这份心情。
家中愁云密布,谢拾亦有所感。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谢拾完全反应不过来,小脑袋瓜里只剩下一个印象大哥的老师出了事,大哥也可能受牵累。
这怎么能行
“系统,快想想办法。”
谢拾头一回呼唤出系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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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是神仙转世,奈何如今法力全失。这时候只能选择相信身为法宝的系统了。
在他意识深处的系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有没有可能我只是个学习辅助系统]
见小家伙愁得眉毛都团成了结,胖狸猫放软了语气[不过宿主不用担心,谢松只是个学徒,受到牵连的概率不足1。除非死的是个大人物,宁可错杀不放过。]
“所以是要看运气”
谢拾小手一拍,表示明白了。
他鬼鬼祟祟摸进厨房,来到崭新的灶神像前,向神像前的供桌伸出“罪恶”的小手都是好朋友,灶神不会介意的啦。
不多时,谢拾踱到神色焦躁的谢松身边,小手一合,变戏法一般变出一小碟灶糖“大哥,来吃灶糖这可是灶神案上供过的糖,沾了灶神的光,肯定时来运转。”
许是担心灶神不管用,自诩“神仙转世”的小团子方才还像模像样地给这碟子灶糖开了个光,小手把碟子盘得发亮灶神加持不够的话,把他的运气也分给大哥
“谢谢拾哥儿。”
谢松可不知道小家伙心里这许多弯弯绕绕,望着小家伙期盼的眼神,着实不忍拒绝,心中苦闷的他接过小堂弟给的灶糖,象征性吃了一块,只感觉甜滋滋地粘牙。
达成目的的谢拾眉开眼笑,露出米粒般的小白牙。他圆而大的眼睛注视着谢松,心中悄悄默念好运好运好运,超级加倍
系统
集未来社会开明思想与古代社会封建迷信于一身,宿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傍晚时分,谢森风尘仆仆而归。
他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永济堂并未被查封,其他大夫依旧能坐馆,医馆的学徒也并未受连累。所以,谢松可以安安心心过年再回医馆。
坏消息是,郑大夫可能要糟。
“死的是孙家大公子”
谢森向家人转述听来的消息。
“前段时日他都在郑大夫处看诊,吃的也是郑大夫开的丸药。昨天小年夜,孙大公子吃多了酒,半夜时候人就不大好了,说话胡言乱语,四肢发麻使不得劲,都以为是醉酒而已待得天亮之后,就见他躺在床上,人已经凉了。”
“仵作验尸,方知是附子用多了,中了毒。郑大夫开的丸药中就有一味附子。”
提起孙大公子之死,谢森唏嘘不已“衙门已经查验,当日孙大公子并未接触其他毒物,唯独酒后用了不下五枚丸药。”
“死的竟是孙家大公子”
一家人震惊不已。
哪怕他们住在乡下,也知道玉泉镇首富正是孙家,镇上最大的粮庄就是孙家开的。孙老爷有三个儿子,大公子经营粮庄,二公子负责酒楼,三公子未及弱冠尚在读书。
孙老爷是个精明人,几
个儿子都不是草包。孙大公子经手的粮庄生意兴隆,从不以次充好,口碑极佳。对妻子亦一心一意,即便妻子多年无所出却不纳二色,走出去都是在镇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除了膝下空虚,这孙大公子再没什么不完满的。正当而立之年竟突然暴毙,谁能料到
谢森一句话总结“孙老爷子使人围得永济堂水泄不通,一纸诉状告到衙门,告郑大夫违本方诈疗疾病而取财物,因而致死。此罪一旦坐实,当处斩刑。”
同为父母的谢大有老两口万分理解孙老爷的心情,好端端的长子被庸医害了性命,谁能咽下这口气有孙老爷背后使力,无怪乎这一回县衙抓人如此“风驰电掣”。
为孙大公子唏嘘一番,他们又不免为郑大夫唏嘘。毕竟这位郑大夫医术向来高明,谁知竟然一朝马失前蹄,害人亦害己。
得知谢松能置身事外,一家人轻松多了。这才有心思同情郑大夫与孙大公子。
谢松却突然挤出一句“事情不是这样的。孙大公子那药,是他重金求的。”
“郑大夫实在央不过他,才开了这药。亦叮嘱他药性极烈,每次只得吞服一丸。他不听嘱咐一气用了,哪里能怪郑大夫”
听他话音,似乎颇有隐情。
正唏嘘感慨的一家人闻声看来,突然想起谢松那丰厚的赏钱,总算明白赏钱从何而来,再想到孙大公子重金求药,顿时觉得这赏钱沉甸甸的烧手,果然天下没有白捡的馅饼
大户人家的阴私可不是好掺和的,刘氏忙道“这话万万不能乱说。日后你在医馆少说话多做事,随大夫出诊时,尤其是到大户人家,千万别多听别多看”
谢松低着头,沉默良久。
昔日他初进永济堂做学徒便得郑大夫亲眼有加,郑大夫医术高明,宅心仁厚,并不像某些大夫拿学徒当杂工使,而是真心传授药理知识,提携学徒。如此宽厚师长,谢松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丢了性命
“我要去作证。”谢松抬起头,他一字一句,目光坚定,“我要作证郑大夫不曾胡乱开药,孙大公子不是他害的。”
“郑大夫郑大夫他不该死”
“作什么证旁人都不曾出面,就你能你要气死我不成”刘氏勃然色变,气得呼哧呼哧喘气,拿起扫帚就要打儿子。
余氏与张氏妯娌两个连忙拉住她“大嫂别急,松哥儿也是仁厚心肠”
家中一番鸡飞狗跳,全家人苦口婆心,总算劝得谢松不再说话,似是接受了安排。
谢拾在一旁看着,心中对家人的阻拦万分不解“为什么不让大哥去作证”
在幼崽黑白分明的世界中,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为人澄清冤屈自然是对,既然大哥是对的,为何要拦着他不让他去做呢
他只知道大哥并不开心。
这天夜里,入梦之后,小团子歪着头向系统发出了自己的疑问。胖狸猫却沉默良久[这个问题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谢拾对这个敷衍的答案并不满意。他闷闷不乐地垂着脑袋,小手捂着心口处。
这股郁闷的情绪似曾相识,上回如此憋闷还是他弃掉西游记动画片时,犹记得弃影时剧情进展到美猴王被封为弼马温不久难道长大后就要接受美猴王成了弼马温
那还是不要长大好了。
第二天,睡梦中的谢拾被一阵哭声惊醒。醒来才知道堂兄谢松竟连夜去了镇上。
正堂里,刘氏披头散发,捶地大哭。
“这等祸事旁人避都避不及,偏他是个傻的,竟自个儿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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