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前,西洲蜀中,第一阵符世家后山内,此刻正进行一场晨练。
七八十个身穿灰色三清领,衣襟绣着阴阳鱼道袍的小萝卜丁们,此刻成八列十行排开,迎着朝阳,在操场上修炼体修最强的修炼功法易筋经。
为首的功法堂三长老余庆年负着手在一群弟子间来回巡视,厉声喊着口号“掌托天门”
弟子们齐齐更换招式“嚯”
“摘星换斗”
“哈”
在反复的练习之中,藏在人堆里的易初,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哈”
自她从末世传到着劳什子的修真界以来,她都练了大半个月的童子功了,可把她无聊死。
要不是她体内异能暂时还不能用,她都想直接逃出游家,到处撒欢。
“唉练功真难。”
她嘴上抱怨了一句,监督她们练功的余庆年扭头,精准地抓住了她的小辫子“游初”
“你又耍滑偷懒”
练功师傅伸手指着她,厉声警告“等会晨练散会,你给我留下来,再打十遍”
一听到要被罚,易初很是不服气“凭什么啊我明明就很认真练功,余长老你不带这样的。”
余庆年冷酷地用手指点了她一下“再说就罚你二十遍。”
易初撇撇嘴刚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姐姐游蘅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劝慰“好啦初儿,一会我陪你练。”
“好吧。”易初撇撇嘴,看着身旁这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双胞胎姐姐,选择了妥协。
谁让她姐姐是个这么可爱又护短的小姑娘呢,谁让她又喜欢这样的小姑娘呢。
唉,还是让她姐姐开心点吧。
易初哼了一声,老老实实地打完了一套拳,一直到晨练结束都没有再偷懒。
她不爽归不爽,晨练后还是按照余庆年的要求,再打十遍。这一套下来,不说胳膊酸腿疼的,光是心灵就遭受了很大的伤害。
拉着游蘅去符院的路上,易初牵着姐姐的手,和她嘀嘀咕咕地抱怨“我看余长老就是针对我,这半个月来他天天点我,就是要我不好过。”
对现在的易初来说,她是在末世死后,直接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成为西洲蜀中第一符阵世家的二小姐。
她的父亲母亲,是游家的家主,也是西洲有名的符阵师,常年在异渊抵御妖魔。自她们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
也因此她们虽是游家主家的孩子,却也和其他旁系弟子一起训练,吃穿用度也极为统一。
游蘅游初两姐妹是双胞胎,两人如今不过九岁,正是稚童懵懂的年纪。
游蘅端庄娴静,十足的掌家大小姐风范。这些年在长老们的指导下,出落得十分好。不过九岁,却早已筑基,俨然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游初活泼好动,身为二小姐,肩上并无什么重担。再加上她性
子极为贪玩,三不五时就往外街上跑。故而本就严厉的游家家训,落实在她身上的时候,就更加严苛。
游蘅拉着她的手,温声安慰“你一个月前,跑到街上,为了救人摔入河中。”
“那日又是七月十四,恰逢中元,被水中的草魅缠身,神魂脱离,损失了不少灵力。”
“我们符阵师比起其他修士,本就体弱。余长老罚你,只是想你多多锻炼,强身健体。”
游初半个月前跳水就人,把自己的命都跳没了。
易初也是觉得她是个好孩子,又有一个这么好的姐姐,才这么尽心尽力地扮演游初这个倒霉孩子的角色。
不然按照她在末世那个性子,早就跑出游家到处野了。
对于游蘅的说辞,易初不是很同意“若余长老真的关心我,就应该和你这般,耐着性子和我说。”
“搞什么训练教导呢。不明说出来的关心,就不是关心。关心这种东西,是我要感觉得到,我受用才算是关心,不然就是大人的自以为是。”
易初最讨厌这些大人了,打着为你好的名号,框在爱的枷锁,却做了让人很多误解的事。
拜托,她还小好不好。
要真的是游初本人,在这样的教育下,只怕会越长越叛逆,成为一棵歪苗。
小小的游蘅,将她的话思量了一遍,才言道“可是初儿,你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来,想必也是明白余长老的用心良苦,对吧。”
易初望着她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竟然被这个九岁的女孩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哽了一会,才勉强道“嗯”
游蘅便笑了起来,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初儿既然已经知道了余长老的心意,日后好好练功,强身健体,提升修为,他就不会再罚你了。”
易初心想,就余长老那种爱之深责之切,觉得孩子不打不成才的个性,她日后越出色,只怕会被更严厉对待。
可她对着自家姐姐又能说什么呢,只好点头说了个“嗯”。
游蘅这才笑了起来,揉着易初的脑袋,温声道“好了,我们初儿最乖了,现在去上课吧。”
“好”
游蘅牵着易初的手,直奔符院而去。
结果因为早上的练功耽搁,两姐妹被符院的长老罚站在门外。
此刻正是中秋时节,朗日当空,太阳直射进院子,炙烤着小姐妹二人。
易初拿着书顶在头上,眯着眼仰头看太阳,只觉得自己要晒化了。
她叹了一口气,望向身旁的游蘅,见她和自己一样,顶着书被晒得昏昏欲睡,像是给晒干的花一样,蔫了吧唧的。
易初心念一动,单手空书了一个符箓“白云生,释。”
她话音落下,一团团白云好似棉花一样,在她们斜前方砰砰出现,化作一块结实的云布,挡在了两人身前。
太阳一下被挡住了,脸颊也变得凉快起来。
游蘅察觉到身前的阴凉,抬头看
了一眼,当即就看到了挡在面前那三丈大小的白。
她有些诧异,看向易初。易初笑笑,将手放在唇边,小声与姐姐说“孟长老在教万物苍生符呢,反我所想,必能成真。”
易初这么说着,抬手勾勒符箓,灵力在她的指尖缠绕,最后化作与天地共振的符纹“释”
符纹落在地上,于是青草蔓延,花开遍地。
游蘅顿时觉得惊讶“好漂亮的花,看起来像是真的一样。”
她的妹妹也太厉害了吧,明明被罚站,却还能学到那么多东西。
“幻象啦,都是幻象。”易初有些不好意思,怂恿着游蘅,“孟长老刚才说,万物苍生符,因为没有任何杀伤力,所以算不得符术,更像是是一种幻术。所以不用符纸,也能绘制。”
“这就相当于法修唱诀了,姐姐你也试试。”
游蘅也起了兴致,她学着易初刚才的符箓勾勒轨迹,在脑海中想了一个具象“庄生梦蝶,释”
话音落下,无数的银蝶从游蘅的指尖飞出,穿过苍茫的草丛,飞向无垠的花海。
此情此景,辽阔壮丽,美不胜收。
易初看着这漫天翩跹的蝴蝶,忍不住赞叹“姐姐好厉害。”
“我们再来玩”
“嗯,好”
新学的术法着实好玩,易初拉着游蘅,一会绘马,一会绘鱼。她们让鱼在天空飞向,让鸟儿在海里遨游,让牛羊奔驰在荒漠旷野,让野狼在天空中追逐雄鹰
姐妹二人玩得不亦乐乎。
她们编织的幻象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很快引得学堂里的孩子们瞩目。
“哇”
当孩子们看到鲲鹏游过蔚蓝色的天空,发出“嗷呜”的鸣声时,纷纷离开书桌,趴在了窗口上,喊道“蘅师姐,蘅师姐再来一个,我要看凤凰涅槃。”
游蘅很高兴,随手绘下凤凰。便有一只凤凰从她直接游出,优雅地旋转着身子,沐浴着赤色的火焰,展开翅膀飞向天空。
“唳”
“哇”
凤凰翱翔,孩子们都发出了惊叹。
原本在讲课的孟长老拦都拦不住这群孩子,急的直跳脚“哎呀你们你们给我回来”
可是被勾得玩心大起的孩子们哪有空理他,全都一窝峰涌出去,找游蘅易初玩去了。
“哎呀你们这些孩子哎呀气死我了”
孟长老没办法,最后还是喊了执法堂长老过来,让他们把孩子都赶回了学堂。
始作俑者游蘅与易初则被提溜到刑法堂,被狠狠骂了一顿。最后拎到祠堂跪着,不抄完一千遍道经不许吃饭。
这种惩罚对于游初是家常便饭,而游蘅时常会帮妹妹抄道经,所以两人都习以为常。
不过这回关的是易初,她就极为不服气“符箓我们也学会了,罚站也罚了。是里面的孩子心性不定,怎么就能怪我扰乱课堂呢”
“他们做不到幡动心不动,
关我什么事。”
“还有,
罚我就罚我,干嘛还罚你,还打你掌心,气死了”
气死她啦,但凡她要不是个小屁孩,她一定和这群老牛鼻子理论。怎么欺负她们姐妹没爹疼没娘爱,天天打骂是吧
打骂也就算了,还不给饭吃,天理难容
迟早有天她要把这群老鼻子的胡子全拔了
游蘅左右手持笔,同时抄写两份经文,笑笑道“好啦,一千遍不算多。等姐姐抄完,就帮你抄。”
易初气得要命“我说的不是抄经文的事,说的是他们打你手心的事”
游蘅笑弯了眼,脆生生地答“打手心,也没多疼的,忍忍就过去了。今日初儿带我玩的如此尽兴,这点罚酸不了什么。”
“若是能天天这么开心,多罚几次也是值得的。”
相较于易初,游蘅实在是太有大家闺范了。
易初看着自己的文文静静的姐姐,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我不说了,我抄,我抄”
她嘴上说着,狠狠落笔在纸上,仿佛要把纸割穿一般,写下一行草字。
两人不再说话,静谧的祠堂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月光从窗外透了起来,映在了她们身侧燃着香火,密密麻麻如高塔层磊的命牌上。
这每一个命牌前,都摆着一盏长明灯。有的已经熄灭,改为香火供奉。而有的仍旧长明,身躯远在异渊之中,抵御妖魔。
诡谲的月光里,易初察觉到了一丝凉意。她抬头,望向层层积累的命牌,有些心神不宁。
许是双胞胎的感应,原本正在认真书写的游蘅,也一并抬头看了过来。
她顺着易初的目光,将视线落在了摆放在正中央,两个名为“游清河”和“凌云波”的命牌上,沉吟了片刻道“今夜的月亮好亮啊。”
何止是明亮,简直是亮到月光之下,纤毫毕现。
易初也赞同地点点头“嗯,是很亮。”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的月亮。但见繁复的窗柩中,一轮硕大的圆月挂在天上,如银盘般璀璨耀眼“月亮这般亮,是因为中秋了吧。”
游蘅恍然“是到中秋节了。”
她叹息一声,扭头看向父母的命牌,眼神有些惆怅“也不知道阿爹阿娘,在异渊里怎么样了。”
是不是还健康,是不是还在一起,是不是已经有了别的孩子,所以才那么多年都不回来看她们呢
游蘅再怎么像个小大人,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只有九岁的小孩。她可以端庄优雅,勤学上进,做好游家大小姐。
也可以体恤幼妹,明明自己也就大对方一个时辰,却事事挡在妹妹面前。
但不代表她不希望得到母亲的爱与父亲的庇护。
易初一下就看穿了她的情绪,她伸手一把拉过游蘅,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姐姐,我们出去吧”
游蘅愣了一下“嗯”
“走,我们去过节”易初一把将游蘅大力拽起,带着她跑出游家,往山下的集市走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