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夏曾听别人说过,爱本质上是一种疾病,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你一旦陷进去了,就会变得不像你自己。
一切异常,都可以归咎于“爱”。
吴邪这次的雇主马老板是一个富有的生意人,漫长的积累让他拥有了数不尽的财富。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爱他的女人,可当他遇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的腿已经瘸了,而且,他早就不再年轻。
他的苍老和女人的年轻是如此巨大的差距,这是一道建立在名为“生老病死”的规则上不可逾越的天堑。
因此当有人告诉他,神秘的古潼京里存在着超出人类认知的珍宝一块能够让人无所不能的宝石时,他那被恐惧所污染的头脑,一下子就接受了这种说法。
所以他花费重金雇佣了两批人,决定让他们和自己一同进入巴丹吉林,去寻找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古潼京。
作为保镖的苏难,以及作为向导的关根吴邪,就这样被马老板绑在了一根绳上。
马老板坐在椅子上,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被吴邪带回来的危夏。
她的面貌看起来相当年轻,而坠入爱河的年轻人,总是会冲动地做出并不理智的选择,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露露就是这样马老板想,露露也是这样天真、单纯,以为只要彼此相爱就可以胜过世间的一切。所以哪怕并不清楚他究竟要找什么,露露还是跟着他一起进了沙漠。
头发已经半白的马老板抽着烟问危夏“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么”
听到他的提问,危夏却是看向吴邪,她的眼神那么专注“我当然知道。”
她说她知道他们要去沙漠,而沙漠里昼夜温差很大,所以她带了厚衣服,带了墨镜、帽子和头巾以及防晒霜和护肤品。
“我是不是准备得很充分”她问的依旧是吴邪。
吴邪点点头“是。”
马老板盯着他们的举动,相信了他们是情侣。他也相信了危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追着男朋友来了这里。他问吴邪带着女朋友还能不能找到他们要找的地方,吴邪让他尽管放心。
“她不会拖我们后腿的。”吴邪道。
黎簇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吴邪这个骗子跟他说是去找向导,结果居然是去找女朋友了。
他恶狠狠地想,吴邪的女朋友知道这家伙是个不法分子、绑架犯么她知道对方的真名是“吴邪”而不是“关根”么
这个年轻人过于稚嫩,以至于所有情绪都直白地呈现在自己的脸上,吴邪只需要看一眼就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他略微发笑,可笑容出现在脸上时,却自然而然地化作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这俨然成为了他的本能。
曾几何时,吴邪也是会把情绪全部展露在脸上的年轻人,可他这些年来的经历,却让他飞速成长起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微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流泪。
黎簇无意于探寻绑架犯的人生历程,他对吴邪怒目而视,脸上满是愤懑的神情。他是不安分的,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其他地方。
但刚才他才被苏难扔出来的匕首吓到了,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吴邪更可怕还是苏难更可怕。一番抉择之后,他凑到了危夏面前起码她看起来跟自己年纪相仿,或许也是惨遭吴邪迫害的可怜人。
“诶,”黎簇挪到危夏身旁,小声问她,“你是怎么跟他认识的啊”
只可惜这番小心翼翼的试探,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复。危夏微微侧目,瞥了黎簇一眼。她的眼神让黎簇觉得不太舒服,但他又很难描述具体原因。总觉得怪怪的。
神经质的绑架犯和他那眼神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女朋友,统统被黎簇拉进了黑名单。他在心底里发誓不再理会他们,可这样的誓言却持续了不到半天就熄火了。
越野车组成的车队在沙漠中行驶,吴邪的车领头,后边跟着苏难的车,马老板的车则在中间的位置。当他们的车队驶进一片胡杨林之后,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他们迷失了方向,一直在这片灰褐色的胡杨林里打转,直到夜色暗沉,人心惶惶。
他们终于停下了车,黎簇也忘记了自己白天许下的誓言,他紧跟在吴邪身后,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苏难也从车上下来,举着手电筒过来询问情况,没能得到确切的答复,她半是嘲讽道“关大老爷的路带得好像也不怎么样啊。”
危夏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很快又移了开来,转向吴邪。
吴邪正在思索,他走向一棵枯萎的胡杨,用匕首刨开树干,里面赫然露出了一具已经风华的干尸。黎簇骤然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叫起来后退。
比他反应更激烈的是危夏,但黎簇是后退,危夏却是向前她尖叫着抱住了吴邪,把脑袋埋进了对方的怀里,似乎也被吓得不轻。
突然被抱住的吴邪一手拿着匕首,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一时腾不出手来推她。而且,他也没忘记他们的“设定”。
吴邪看向王盟,对方心领神会地靠过来,吴邪将匕首递给他,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危夏的背“好了,别怕别怕,没什么好害怕的。”
或许是“男朋友”的安慰起了作用,过了片刻,她果真抬起头来,但脑袋却不再往那边转。苏难见到这种情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她想看到的可不是这种景象。
“关老板还是赶紧想想应该怎么从这儿出去吧。”苏难出声提醒,她的老板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在进沙漠之前,吴邪就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他知道沙漠里有一片胡杨林。据说进入了胡杨林的人都会迷失方向,最终死在里面变成孤魂野鬼。他一开始计划绕开这条路,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绕进来了。
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解决。可现在是晚上,光线不足,就算继续走下去也只是浪费汽油原地打转。可他休整一晚的提议,却引起了苏难手底下人的不满。
“带路的是你,把我们带迷路的也是你,现在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你就这样让大伙陪你玩呢”
手底下的人这么说了,苏难却只是默不作声,这正说明她也不满吴邪带错了路。没有办法,他只能答应继续找出路。
王盟依旧是开车的人,马日拉坐在副驾驶,吴邪在后排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黎簇和危夏。危夏挽着吴邪的胳膊,她几乎是贴在吴邪耳畔说话,声音微不可闻吴邪知道,这是不想让黎簇听到。
而注意到这一幕的黎簇,也只会在心底里唾弃这对狗男女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亲亲我我。
“如果一开始吴老板答应了做我的生意,不就不用受这股窝囊气了么”危夏说,“您要知道,我可是相当尊敬您的,我们的人自然也会对您客客气气,更不可能像那种没眼力的家伙一样大呼小叫。”
听到这番表诚心的言论,气流在他耳边环绕,吴邪却是沉默不语,宛若老僧坐定。
危夏贴在他耳边说了半晌,也没能等到对方的答复。她依旧面不改色,仿佛没有受到冷遇一般。而落在黎簇眼里,这又是一番不合时宜的秀恩爱了。
他几乎是拧着五官看向他们。
黎簇的反应,并不在危夏的理睬范围之内,她在意的只有吴邪。吴邪不回答她,她便收了声音,只是靠着他的肩膀。
将近凌晨时,平白多转了几圈的车队再次停了下来,这次马老板发话了,他决定休整一番,等天亮之后再继续寻找出路。
一行人在胡杨林里生了几堆火,危夏依旧黏着吴邪,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其他人看了也见怪不怪,只是嘀咕几句。
夜里温度骤降,危夏从行李中取出了她带的厚衣服穿上,和吴邪一起烤火。黎簇不想理会他们,硬是凑到了王盟和马日拉身边去。
苏难和她的人在另一个火堆旁,那边还有马老板和他的女朋友露露。吴邪看了一眼那边,回过头来看向危夏。
他终于愿意开口跟危夏说话了,他问道“你知道古潼京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么”
火光映在危夏脸上,她的神情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了,危夏抬起眼睛看他“这很重要么”
危夏说“无论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要那里边有我们需要的东西,那么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想办法进去。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任何地方也不能说绝对安全,这么简单的道理,吴老板难不成不明白”
吴邪明白了,危夏是在向他表态,她的态度很坚定她铁了心要去古潼京。
吴邪点点头,他突然又问道“你的真名是什么”
马老板问她的时候,她说她叫夏夏,吴邪没问过她,所以他一直都管她叫“夏小姐”。
“危夏。”
吴邪轻轻地念了一遍,脸上流露出一点笑意,他说这是个特别的姓氏,让人听了就很难忘记。
“因为你不知道它背后的含义。”说罢,危夏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这是件好事。”
知道这个姓氏含义的人,就是他们的“同类”,但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同类”,都可以成为“同伴”。
在吴邪思索的时刻,危夏忽然伸出手捧着他的脸,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在她亲上来的时候,吴邪心想,坏了,他居然被人非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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