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宁孩子月份越发大了,太子也越来越忙碌。
但夜晚他还是抽了空来看随宁,看她背对着他,睡在床榻上。
昏黄暗淡的灯色照在锦被上,让她侧脸看起来格外柔弱,楚及徽知道她身子毛病多,每一次都会伸手去摸她的头,这一次也一样。
他一摸到她额头发热,当下就皱了眉,转头准备让人去叫大夫时,手腕又突然被抓住。
他一顿,转回头就看见刚刚还是睡着的随宁醒来了,此时睁着漂亮的眼睛正在看着他,她问道“你这么晚还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楚及徽皱眉,“我给你叫个大夫,你发烧了。”
随宁还困着,只缓缓闭上双眸,轻摇头道“我没事,老毛病,你叫大夫来也只是开一剂退烧药,不如让我睡这一觉睡过去。”
她早已经托人去把殳州那边的大夫快马加鞭请回来,在此之前,她什么动静都不能有。
郑太妃在建京,今年元宵节十有八九会大办,皇族子弟都会聚在宫里,随宁这个沉王妃也会被邀请。就算太子不让随宁去,随宁也打算去一趟。
前世因为大皇子和太子的纷争让皇帝颇为心烦意乱,儿子都是他儿子,纵使他再偏心太子,也不想让大皇子吃了亏。
不受重视的四皇子便趁着这个机会在皇帝面前露了脸,凭着自己老好人的谦逊性子让皇帝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让他侍奉左右,一时风头无两。
这位四皇子不起眼,但在那场建京之乱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是他遇袭,加上萧玉偷的文书泄露,底下官员直指太子嫉妒四皇子,勾结外邦陷害兄弟,才引得皇帝大发雷霆要废太子。
随宁在沉王身边时刻保持着警惕,呆得久了,看事情便也比以前谨慎了几分。
四皇子没有背景,亦无才智,看起来无人在乎,但以后有权势的皇子死的死,伤的伤,偏偏只有他一个从外归来尚算完好的皇子,没有沉王在,那他才将会是那个受益者。
随宁心里想着事,看起来有些自暴自弃,她额头却突然一重,男人温热的呼吸吐在她干净脸庞上,让她卷长睫毛禁不住颤了颤,手指微蜷。
帐暗噙香暖,他们早已不是七八岁的孩童,他是成年男子,她亦为人妇,甚至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还有过一场肌肤之亲,深黑之中这样的亲近,于随宁而言,过于暧昧。
她轻问“怎么了”
楚及徽额头靠着她额头,开口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心思,也不喜欢别人乱猜你心思。”
随宁鼻息有些乱,问道“表哥想说什么”
楚及徽缓缓道“你想控制你表哥,可以,我等着你跟我说心里话,但如果你要伤害自己,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控制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让随宁抓紧自己衣角。
很久以前他就说过希望她不要事事瞒他,但随宁做不到,她最想说的事,永远都说不出口。
她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让我待在这里,我也不曾乱出去,从何谈要控制你,伤害我自己”
“随宁,表哥还不是蠢货。”
随宁手慢慢松开,缓缓睁开了双眸,和他对视,两个人仿佛都能看清对方眼中的执拗。
就算她心里另有打算,但她待在这里也只是问了侍卫近况,没有做过任何多余的事,有什么值得他大晚上来逼问的
“你是嫌弃我嫁过人吗”她轻轻开口道,“还是你也觉得我怀着沉王孩子,能够用来威胁沉王”
楚及徽头抬起来,他手安静撑在她耳边,给她嘴里喂了一颗糖丸,让她身体颤了一下,道“乱想什么,说你不吃药的事,别给我扯开话题。”
随宁倒是愣了愣,嚼着糖丸咽下去,又蹙眉道“你乱猜,胡说八道。”
“我还用猜看你这身子和你丫鬟支支吾吾的就知道准没好事,”楚及徽给她盖好被子,“女大不中留,表哥寒心。”
他们之间有一层暧昧在,但有时候这层暧昧似有若无,明明他们两个都应该心知肚明,可有时候又好像都默认有些不存在。
随宁不是察觉不到他像是另有事要说,却也只能轻声道“表哥永远是我的哥哥,有你在,我便是自由自在,你才是,日后你若登基大典,别忘了还有我这个妹妹,不要因为孩子父亲嫌弃我。”
她身子柔弱纤细,怀这一胎又怀得不是时候,身心都累,难有能平静的时候。
楚及徽手拨她额头发丝,道“我嫌弃你做什么你这么乖巧听话,别人求还求不来,当初多少人明里暗里想求娶你,最后不还是我给拒了谁能配得上你”
“那如果,”她轻言,“如果我害了你喜欢的人,你会不会再也不理我”
随宁想自己或许真的是烧糊涂了,竟然敢问出这种话。
楚及徽揉一下她耳朵,道“你既然不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也不告诉你理不理你。你就算真心为我好也好,不要冒险,皇宫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父皇对姓关那个有点感情在,你们两个气场不和,得罪她最后费心费神救你的人是我。”
他不给她明确答案,随宁也只是轻顿,跟他的话问下去,问“陛下对关素有情我在殳州倒没听说过。”
随宁离京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足以让建京的形势变上几变,楚及徽道;“她学了一些我母亲会的东西,父皇年纪大了,开始怀念旧人,关家会打听,得宠不过必然。”
怀念旧人随宁喃道“倒是身不由己。”
难怪大皇子会因为这种事情被软禁,皇帝心偏着太子,却还是在朝中平衡着太子和大皇子关系,这段时间里还处罚皇子,恐怕皇帝自己都没想过底下有人准备谋逆,还以为自己这皇位坐得稳,能肆意使用皇权。
“她身不由己,你却能定自己的命,”楚及徽手收回去,用一种少见的严肃语气和她说话,“随宁,没必要用自己和孩子来赌
我的未来,没人找得到你下落,你是安全的。”
从他一开始说出她没吃药时,随宁就已经隐约猜到他知道了她的念头,听他直白说出她的目的,她反倒有种果然的感觉。
她想要说一句她不在乎,楚及徽就开口道“我能等你说出你的看法,但不是现在,随宁,我想你依赖我,却不想你奉献你。”
随宁安静下来,过了很久,道“我若做到了这一点,你也能做到不为我牺牲吗”
她总是话里有话,没回京前就说过太子要是出事,她要拼命去手刃仇人。
楚及徽双手去捏她的脸道“我好歹是你的依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为你死了朝中的事我有把握,不管是老大还是老七我都格外注意,老四那种当惯了别人跟班的我都差人盯着,你若是做得到保护好自己,我也做得到在你我身边多加侍卫,这样我们各自遇险,都不用担心对方,一起好好活着,行吗”
一起好好活着,听起来很诱人,却不知道能不能成。
随宁抿着唇不说话,最后又被楚及徽问一句难道以后不想看着他走下去,她才轻顿,轻轻说了声想。
“我不便在外久留,”他笑了笑,“你该睡了,我走了。”
随宁轻轻点头,她吃了他给的糖丸后就觉得身子轻上不少,倒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样说一通,心中郁气也好像消散一般。
她看他起身离去,自己抬手慢慢揉着脸颊,想他这人怎么可以这样不管发生什么都自信满满
但刚刚从她房里出去的男人却不如她想象中悠哉,楚及徽颀长身躯靠在门口,望着天上月亮,一言不发。
她没吃药的事他早就知道,只让人把药混在药膳里,让她悄无声息吃下去。
原本是想来和她谈谈郑太妃的话,但看着随宁那双干净眼睛,临到头话又恐惧说不出口。
他嗓子仿佛被掐住,心脏要跳出来胸口,匆促,慌乱,尚记得那个回味无穷的梦。
如果问她孩子到底是谁的,会从她口中得到什么答案他心中想要的答案是什么楚及徽不知道。
他会怒到想杀了他自己。
随宁被楚及徽说了一通,有些话说开,心情倒是畅快了许多。
她本来就不适合事事都瞒着他。
元宵节那天宫里是准备大办一场,宴了一堆皇亲国戚,给随宁的请帖被拦在太子案头,楚及徽正在与状元郎谈事。
原先状元郎现在早在太子面前有了说话的位置,他和随宁私交不深,但两个人信件来往,却比随宁给太子还要多,他就算不曾心虚,心里也有几分忐忑。
太子太了解表妹,状元郎最开始拿到信时,太子那里就收到了消息,自此以后随宁寄回来的每一封信,太子都有过目。
状元郎斟酌着,跟太子说了几句话,道“沉王妃许久没露面,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殿下软禁了她,正巧今天佳节,殿下不如与她一同出席”
楚及徽淡道“不用,太危险。”
状元郎朝上看一眼,知道风雨欲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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