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试探,你被认出来了。
忒斯特双手搭在诺尔肩膀上,像极了实心儿的背后灵,不愧是黄金剑,眼光可真毒。
看来恩彼利克阿尔瓦先生能从流浪儿爬到今天的高度,靠得不仅仅是运气和经商才能。
刚刚完成了一次时间穿越,天知道诺尔多想赶紧找个旅馆大睡一觉。他对彼利的好感度缓缓降低,如同瞧见突然通知加班的老板。
诺尔定了定神,干脆放下兜帽“是啊,先生。我哥哥刚巧不在这,他等着我回去一起吃晚饭呢您和佩因特先生慢慢聊,我先走一步。”
黄金剑彼利显然认识前教皇佩因特,只能麻烦佩因特先生吸引火力了。
佩因特连忙插嘴“是啊,您看,这位先生正好也没空。您那边和和美美一家人,我一个外人待着多不好。感谢您的盛情,下次见面再约吧。”
彼利含笑的目光在两人间梭巡几秒“好吧,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对了,两位还是谨慎点为好。拍卖会丢了时间回溯血剂,佣兵们正满城找人呢。”
诺尔“”
佩因特“”
“我猜两位都是刚来不久,就算有身份证明,估计也要吃点苦头哎等等,你们的身份证明都是假的吧那务必要小心啊”彼利恳切地说道。
佩因特露出和煦完美的微笑“我突然觉得烤肋排和洋葱面包很不错,还是打扰您了。”
这家伙没问题吗诺尔犹豫起来。
他们有“仲夏夜之梦”,其实无所谓追捕巡查。但要是在这里拒绝,彼利百分之一百能猜到他有“绝对避开巡查者”的手段。
跟着他去,我倒想看看他怎么个打算。忒斯特在心里哼哼,我晚点再料理那块盾,咱们先去吃点好的。
“我也一起吧。”诺尔慢吞吞地回应,“您还是那么慷慨。”
希望烤肋排配了苹果泥。诺尔背后,忒斯特满怀期待地许愿。
彼利的住处朴素到令人吃惊。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只看这座房子,诺尔大概会猜这是哪家小有积蓄的普通人家“黄金剑”彼利在葡萄领这座大城市的私宅,居然和弗拉玛家的街区住宅差不多。
一个小小的院子,一座温馨的两层小屋,窗里盛满热蜂蜜似的灯光。门一打开,热腾腾的饭菜香味便飘了出来。
一楼便是客厅,客厅西侧的壁炉前,餐桌上的食物刚刚出锅。洋葱面包散发出灼热的香气,铁盘上的肋排还在滋滋作响。桌上还摆了微焦的土豆配烤子鸡,洒着番茄与炸罗勒的小份鸭肉挞,外加颜色诱人的杂蔬汤。
忒斯特满意地发现,桌子上真的准备了佐餐的苹果泥。佐餐的饮料也是兑了苏打的果汁,他没有嗅到酒味。
彼利的妻子艾芙拉取下围裙,笑着朝几人行了一礼。
“爸爸”“爸比”
两个孩子跌跌撞撞扑向门
廊,彼利笑着弓下腰,将两个孩子揽在自己左右胳膊上“宝贝们,今天有客人哦”
“客人”孩子们在他怀里嚷嚷着,扭头看跟在彼利身后的佩因特和诺尔。
“是啊,爸爸重要的客人。妈妈给你们喂过南瓜牛奶粥了吧,先去睡觉好不好”
“好”
“抱歉,家里有点乱。”将孩子们哄上楼后,彼利脱了外套,大大咧咧地踱回来,“我们刚收拾好五分钟,两个小坏蛋就会把东西变得一团糟。”
诺尔在桌边坐下,忒斯特没骨头一样倚在他的椅子靠背上。
这屋子里至少放了五十件以上的防护魔法道具。忒斯特啧啧称奇,随便一样都比这栋房子值钱,怪不得这家伙有底气往家里带人。
“很高兴见到您,艾芙拉女士。”佩因特抬起艾芙拉的手背,来了个标准的吻手礼,“我很久没见过这么丰盛的晚餐了。”
艾芙拉笑得花一般灿烂,她的通用语仍带着浓厚的口音“您太客气啦,佩因特先生。”
当她的目光扫过诺尔时,眼睛微微睁大了“您是”
“那天我们救过的小伙子。”彼利笑道,“他和佩因特一起,我就顺便请回来了。先生,要不要重新来个自我介绍”
“罗兹。”诺尔毫不客气地报了假名。
彼利只是嗯了声“快趁热吃吧,尝尝我太太的手艺。”
诺尔视死如归地拿起叉子,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他要避开对面艾芙拉与彼利的视线,把食物喂给忒斯特。尽管夫妻两人注意不到忒斯特,这仍是个极有挑战性的活动。一个不留神,他就会变成在别人家拿刀叉进行行为艺术的精神病。
看着诺尔花样投喂疯修士,佩因特用咳嗽压下了几声笑。
“您何必如此呢”
他将彼利的注意力扯过来,声音如同潺潺温泉,“阿尔瓦先生,你无需这样照顾小人我想,大名鼎鼎的阿尔瓦商团,大概不需要漂流佣兵团的效劳。”
“您想必有许多敌人盯着您家的院子,今晚接待我们,说不准会落人话柄。”
“我们不少年没见了吧。”
彼利掰开一块洋葱面包,将一半分给夫人,“你还待在生命神殿的时候,咱们就认识了。一十一年的交情,还不准我接待老熟人”
诺尔竖起耳朵,手上的动作慢了些许。忒斯特悄悄挠了下他的耳垂,诺尔这才又走私了一块排骨。
佩因特笑得很自然“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
“别这么说嘛,我可是一直都很敬仰你。”
彼利举起果汁苏打,“第一位背叛的神选者,还是个重量级人物。当年我要是在你的位置,可未必有你的魄力。可惜在你之后,就没听说过这么刺激的事了。”
不不,诺尔吃着烤土豆,心中暗暗摇头。
十一年前,又有一位神选者背叛神,成为大名鼎鼎的疯修士。真巧,现在他正在
你家餐桌边鬼鬼祟祟地捞肋排吃。
他有些担心地望向艾芙拉女士,彼利的说法有些大逆不道,他不太确定这位女士会怎么
“我太太只是最普通的泛信徒,她对神的执念还没有对新鲜蔬菜大。”
捕捉到了诺尔的视线,彼利咧开嘴,“我本人也不太信这些,不用太拘谨,小伙子。”
“您与您夫人的佳话也广为流传。”佩因特适时夺回话题主导,“我们第一次相见,不就是因为这档子事吗”
“真的”
诺尔立刻投以闪亮的好奇眼神。快,多聊点,别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就好。
忒斯特啃肋排的动作也慢了,他凑到诺尔肩膀边,两个人的脑袋几乎要歪成一个角度。
“是的,艾芙拉女士原本是异国奴隶,境遇十分悲惨,彼利先生将她从奴隶商团里救了出来。后来他们想结婚,遭到了阿尔瓦公爵的强烈反对”
阿尔瓦公爵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
当年彼利崭露头角,正是大有可为的时候,阿尔瓦公爵正等着给他找个合适的联姻对象。而艾芙拉出身奴隶,长相不算顶尖,大字不识一个,通用语更是不会说。
知道养子要和这样一个女人结婚,公爵气得差点厥过去。他在阿尔瓦家族所有人面前放话,除非彼利能做到让教皇本人证婚,他才认可他们的婚姻。
然后佩因特就被烦得辞了职诺尔好奇地转向忒斯特。
忒斯特憋住一声笑,使劲摇摇头。
事实证明,佩因特骨子里某种东西一直没变。一听有这事,还是教皇的佩因特主动出面,快乐地证了婚。
“我记得当年您一十出头,艾芙拉女士刚成年不久。”佩因特感叹,“年轻人的爱,可真让人心潮澎湃”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彼利笑眯眯地摇晃着玻璃杯,“一般人会顾忌神殿和阿尔瓦商团的关系,断然不会主动帮助我。”
“所以我也没能在那个位置坐太久。”佩因特切下一根鸡腿,不怎么斯文地吃着。
彼利也叉了块鸡肉“我听到过风声,弗拉玛家族的事情吧大家现在还在传呢,说你没法接受教廷对民众行为的默许。”
诺尔的叉子顿了一顿。
一十一年前,教皇是因为看不惯忒斯特家的惨案才叛教的
“看见的脏东西太多,那是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当啷一声,佩因特将鸡骨头丢进盘子,“所以阿尔瓦先生特地请我来,就是为了回忆过去么”
“我只是对曾经的神选者十分好奇。”彼利说。
“理论上来说,小人现在还是神选者。”
佩因特笑了,“说来惭愧,我对神选的概念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神选更应该是人选择神,在不在没有区别的神,信不信又有什么区别”
彼利咀嚼着鸡肉,扬起眉毛“您果真大逆不道。”
“过奖过奖。”佩
因特露出牙齿,叉子又戳向肋排。这人嘴上说得一套一套,吃肉的速度可分毫没变慢
神选者是人选择神这个说法有意思。忒斯特说,那我选你,亲爱的。
诺尔被杂蔬汤呛了个正着,咳得满脸通红。
真好奇他的预言。诺尔在脑袋里疯狂转移话题,顺便给忒斯特叉了块鸭肉挞。
忒斯特唔了声,咬住叉子尖。我也有点好奇。要不我们去烧这里的常青教堂
吃你的吧。
之后他们居然吃得还挺安生,彼利好像真的就请他俩做个客。晚餐过程中,基本只有彼利和佩因特你来我往的聊着,诺尔想象里的刺探并未出现。
“拍卖会出了事,我过两天也要离开葡萄领了。”
彼利叹气,“其实我本来想买那瓶时间回溯来着,可惜缘分没到啊。”
佩因特嗦着最后一根肋排骨,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彼利转向诺尔“您和您哥哥有什么打算要是你们愿意,珠宝店的招募还算数哦”
“不了。”诺尔打着哈哈,“我们想去别处看看。”
“真可惜。”
彼利耷拉下眉眼,“哦对了,两位尽量别往黑森林走。那边最近出现了一个叫乐土的组织,神殿那边还在评估危险性呢搞明白情况前,所有商团的队伍都得改道。”
“感谢您的提醒。”
诺尔继续干笑,其实“乐土”也没什么,一个来自异世的小区罢了。据他所知,这会儿乐土成员们正忙着耕地种菜。
彼利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会儿,他又转向佩因特,貌似闲聊地继续“我听说最近新杰弥诺和席瓦之境的边缘出了点事,生命神殿的人正往那边聚。”
“啊那我得选选新路线了。”佩因特嘟囔,“我可不想撞上他们。”
忒斯特瞧了彼利好一会儿,他偷走诺尔叉子尖的土豆,又戳戳诺尔打听下情况,这家伙话里有话。
“那边出了什么事啊,您方便说吗”诺尔清了清嗓子,又含恨戳了块土豆。
彼利耸耸肩“听说魔王污染严重扩散,怪物也变得非常猖獗。再多我就不知道了,阿尔瓦商团从不往那种地方凑。”
说罢,他笑着瞧向妻子。
“艾芙拉,可以上甜点了你们一定得尝尝,这是美好祝福面包店的新品。我们从白鸟城挖了位好厨子”
诺尔瞬间绷起神经,生怕桌上又摆出一盘桃子小蛋糕。好在艾芙拉只是端上来几大块桃子果冻,配了自制的香橙饼干。
彼利亲手端起一杯,放在诺尔面前。
“请吧。”他笑着说道。
凌晨十一点,诺尔一头栽进旅店枕头。这顿饭吃得他着实疲惫搜寻情报、投喂忒斯特、演戏三合一。作为一位自闭的内向技术党,他的人际脑细胞快被榨干了。
“那个黄金剑彼利,怎么跟个发消息的nc似的。
”诺尔脸埋在枕头里说,“跟他对话,感觉随时都可能接到奇怪的任务。”
如今他向忒斯特彻底坦白,说起话来分外自由。这种感觉简直太棒了。
和邻居交谈的时候,他还得掂量掂量对方的心理状态。面对忒斯特,他则完全没有这个顾虑毕竟以疯修士的精神状态,不管往哪个方向变都算“好转”。
“他在卖你们人情呢。”
忒斯特在床边活动着肩膀,“前教皇大人自不必说,他没准猜到了你是乐土主人,毕竟你们之前打过照面。”
诺尔吓得立刻支起身子“这都行”
“商人是以情报为生的,那家伙的狗鼻子没准比调查骑士都好使。”
忒斯特把自己砸上床铺,仰躺在诺尔身边,“好了,亲爱的,这些小事明天再说我要睡前故事。”
“嗯”
“关于塔赫的故事,你答应过我的。”忒斯特翻身转向诺尔,室内只燃了一盏油灯,那双金眼睛比烛火还亮。
“好吧,你想听什么”诺尔失笑,“设计思路,制作花絮,什么都行。”
忒斯特弯起眼,靠得近了些“那么就新手村吧。”
“我想想从哪里开始。啊,你知道吗其实那个酒馆”
诺尔随心所欲地讲述着。
他告诉忒斯特原本该存在的nc,他比划着那些失败的废稿,轻轻哼唱本应出现在笛声与竖琴中的地图bg四周仿佛不再是昏暗的小旅店,而是阳光明媚的办公间。
而他在快乐地分享着他的世界。
疲惫感逐渐消失,灵魂仿佛在舒展。嘴巴说得有些干,诺尔却越来越放松,笑意再次盈满他的眼睛。
忒斯特深知人的各种状态。
比如他知道,此刻的诺尔完全没有设防。他侧倚在半臂之外,幸福地讲述着这世界的起源。
忒斯特耳朵仔细听着,眼睛更加认真地看。他的目光抚过面前人每一个动作,每一寸皮肤。
诺尔的手无意识地把玩着忒斯特的发梢,眼角眉梢全是专注。漆黑发丝随着呼吸微微摇动,淡红的嘴唇上带着细细的纹路。
讲到兴奋处,诺尔脸上多了层红晕,忒斯特能听到微微加快的心跳。
与普通的人类毫无区别。
一个漂亮的年轻人,口中却讲述着这世界深埋着的本质,这情景疯狂又迷人。
忒斯特忍不住伸出手去。
简直像压弯枝条的饱满果实,自行探到干渴的旅人前方,这无疑是一种近乎邀请的诱惑。
忒斯特深吸一口气,最终他的手停在诺尔手臂上。
虽然他玩笑似的称诺尔为神,实际上连诺尔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什么情况。
就算他们此刻已然无法分离,忒斯特还是想了解一些,再多了解一些。洗去浮尘似的谜题,拨开真相的果皮,那才是最好的时机。
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他的手只是缓缓抚摸着诺尔手臂,感受那份暧昧的温暖。诺尔讲述的声音停了会儿,轻了些。他并没有躲开。
肩膀,手臂,手背。每一根手指,指尖,腰。
忒斯特的触摸极轻,很难说他在抚摸恋人、战利品还是珍宝。
“设计特产面包的时候,我们废了好几稿”
诺尔讲述声越来越低,就在他决定止住话题,谈谈那只手的时候,忒斯特从床上坐起身。
“我猜您渴了。”
他摸了摸诺尔的头发。
“到烹饪日蚀盾的时间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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