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郁雪融质问的声音,萧念接近乎疯狂的眼神突然一凝,他捂住颈上新添的两道血痕,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却一时间只喑哑地叫了一声“浮灵,我”
萧念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又看向被郁雪融拉到身后护着的傅孤尘,心中刹那间涌上太多让他难受的情绪。
惊讶、嫉妒、不甘,这些情绪混乱地挤在胸腔里,像是着要将萧念的心房撑破。
可是面对郁雪融的质问,他又能说什么呢。
说自己没有拔剑可是剑就明晃晃地握在他的手上。
还是说让他承认自己的失败吗他引以为傲的本命剑剑气,只一招便被傅孤尘破了阵,甚至反伤其主。
萧念说不出口。
就好像他不说出来,就还能维持着他如今那点所剩不多的自尊与矜傲。
萧念看郁雪融,恍惚之间,似乎又想起了曾经的那些画面。而现在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他好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他好像从云端跌落的人,想要不顾一切地抓住悬崖边的藤蔓,否则便会坠入更深更深的谷底。
而郁雪融,就是他想要抓住,并再也不会放手的那个人。
萧念喉结滚动,低垂下眉眼,掩住眼中混乱不堪的情绪。尽力让自己如同过去的那些年一样至少,不要像刚才那般几近疯狂。
萧念虽然这样想着,但过于混乱地心绪,却让他的行为看起来依旧带着微妙地不正常。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颈间还是一片血迹,就这样眼神紧紧追着郁雪融,将手中装着玉蛟金丹的匣子在他面前打开。
然后语气带上几分轻哄“浮灵,我知道从前都是我做错了。这是百年玉蛟的金丹,我把它送给你,还有这些都给你,你和我回去,好不好”
萧念将新写成的婚书与礼单在手上展开,朱红的长卷滑落下去,显露出上面用心而繁多的聘礼。
原本是喜庆的朱红,但在萧念颈上还未完全干涸血迹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阴沉诡异。
郁雪融忍不住皱着眉,下意识攥住傅孤尘的衣袖,往旁边躲了躲。
总觉得这个场面莫名吓人,再加上萧念那说不上正常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以死逼婚的现场。
“我不要,也不会跟你走,永远都不会。”郁雪融有些生气地说道。
他感到很明显地不适,不仅是因为眼前这莫名诡异的场景,还因为他从萧念、或者说是他背后萧家的这种做法中,读出了世家骨子里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明明是他们做错了,是他们要补偿别人,却弄得像是他们给予的恩赐一样。
就好像他们笃定只要拿出这些东西,被伤害的人就会马上欢天喜地原谅他们,并接受他们开出的条件。
因为他们打心底里就觉得,能以如此高的规格礼仪嫁入萧家,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一件事。
“为什么浮灵
,你不是很在意那件事吗现在只要你接受这些补偿,萧家就会准备好一些所需的东西,到时候你只要服下这玉蛟的金丹,就可以重新回到金丹的修为了。”萧念眼神颤动,他仿佛不明白,为何会自己被如此果断的拒绝。
明明这些用以补偿的东西,份量已经非常重了。
但郁雪融却好似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我不需要,你走吧,以后也不必来了。”郁雪融这次直接下了逐客令。
原本这对玉蛟金丹对郁雪融来说,就算不上什么好选择。再加上萧家还为这些“补偿”明里暗里都标上了价码,接受金丹,就等于要接受他们附加的条件。
郁雪融不想再理会萧念。
刚才半途跑出来,虽然匆忙穿了件外衣和披风,但身上还是湿漉漉的,算不上好受。
这会儿他只想赶紧带着傅孤尘回去,他刚才看傅孤尘脸上有血迹,得回去检查一下才行,别又受了什么伤。
至于萧念,扶危峰上自有阵法运转。得不到郁雪融手中玉钥的允许,他也只能站在界碑之外,没法再前进一步。
所以不必再管他。
于是郁雪融拉上傅孤尘,转身往小院走去,一边走一边微微抬起头,关切地问他哪里受伤了。
两个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萧念的视线中。
萧念的眼神,似乎也一点点地暗淡下去。
他手中那些精心准备的东西骤然坠地。
木匣倾倒,朱红的礼单长卷像绕在他脚边,像是将他困在了层层束缚之中。
“为什么因为还不够吗还不够补偿,我做过的事情,对吗”
萧念的双眼红成一片。
他似是着了魔障一样,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方向,低着头喃喃地说“浮灵,是不是只有我将当初那枚灵丹还给你,你才会原谅我”
此时的小院中,郁雪融发现傅孤尘没什么大碍之后,松了一口气。
他一边给傅孤尘把脸上的血迹擦掉,一边说“我总觉得萧念现在不大对劲,以后你遇到他不要理他,免得他又突然发什么疯。”
“嗯,好。”傅孤尘低声应道。
接着他在郁雪融身侧坐下来,手中以灵力唤来温暖地风,帮郁雪融吹干还湿着的衣物和头发。
暖呼呼的风把郁雪融裹在里面,好像一个大大的、舒服的怀抱。
郁雪融习惯性地靠在傅孤尘身上,脑袋枕着他的胳膊,被暖风吹得昏昏欲睡。
傅孤尘便也任由他靠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看到了血迹,那天晚上郁雪融的梦里,也出现了傅孤尘身上染着血的模样。
在梦里,郁雪融不是郁雪融,而是一只扑着翅膀,圆圆滚滚像个绒球的长尾小白雀。
傅孤尘也好像不是傅孤尘,准确来说,那更像是长大了后的傅孤尘,大约二十二、三岁的青年模样。
他的身量像是进一步长开了,
变高了,
体型也变更匀称修长。
但是梦里这个长大后的傅孤尘,
看起来状况不太好。
他突然从飘满大雪的云层间坠落,双眼紧闭,好多血迹从他的额头和嘴角滑落下来,又很快被风雪凝结成霜。
他重重地落在雪原上,不知从身体那里渗出的血迹,很快就将白色的雪侵染出一片鲜红。
一旁正在树枝上歇脚的小白雀郁雪融,被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高高的云层之上,似乎是黑压压地一片漩涡。隐约露出来一点即将消散的暗紫色雷光,但只是就这么一点,却让人不由心惊。
郁雪融也有点吓到了,他赶紧收回目光。
扑腾着翅膀飞起来,郁雪融在原地悬停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飞过去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等凑近了郁雪融才发现,雪原上多出了一个深深的雪坑,里面是刚才从云间坠落下来的人,
这个人不仅脸颊上是血,连身上的衣袍也满是血迹。只是衣服的黑色给盖住了,不那么显眼。
郁雪融凑近他的鼻尖,悄悄试了试,才发现他似乎还有轻微的呼吸。
他还活着。
郁雪融落在那个人的肩膀上,轻轻碰了两下他的脸颊,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郁雪融又低下头,用毛绒绒的脑袋用力顶了顶他的下巴。
依旧没有反应。
又试了几次之后,郁雪融有些焦急地扑扇了几下翅膀。
这么重的伤,看上去也没办法将他叫醒,该怎么办呢
如果把他放在这里不管的话,他在雪原的夜里,一定会被寒风彻底冻成冰雕。
但郁雪融的体型实在太小,还没有那个人的手掌大,没办法把他从雪原带回家里。
夜晚似乎快要降临了,雪原上本就寒冷的温度变得更低。郁雪融只能试着,用自己毛绒绒的身体覆在那个人的心口处。
用自己平时积攒的灵气护住他的心脉,用身体带去一点很小,但很暖的温度。
他感觉到身体下面被覆盖着的心脏,在微弱的跳动着,好像一簇快要被冷风吹散的火苗。
郁雪融就这样,团成一团趴在那个人的心口,翅膀也围拢起来,一直趴到了深夜。
雪原的夜很长,也很冷。
郁雪融感觉自己覆在最外层的羽毛尖尖,好像一点一点在寒冷中变硬,似乎快要被冻住了。
郁雪融用力抖了抖翅膀,再将自己的脑袋埋进翅膀下面,缩成一小团,尽量让自己变得更温暖一些,也让那些微弱跳动的心脏,能再支撑得久一些。
就这样,过了漫长的一夜。
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郁雪融感觉自己体内积攒的灵气好像要不够用了。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身体下面的心脏,忽然重重颤了一下。
随后郁雪融小小一团的身子,似乎被拢进了谁宽大的掌心。
那掌心还是冰凉的,但身体下的那颗心脏却不再显得微弱。
郁雪融惊喜地从指缝中钻出脑袋,歪着头看过去。
然后在雪原上的第一缕晨曦里,他看到了一双眼底含霜,如锋似刃的深邃眼眸。
郁雪融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下不是茫茫雪原,而是厚厚的绒毯。
而眼前,是傅孤尘弥漫着干燥温暖气息的胸膛。
没有血迹,心脏也缓慢而有力地一下一下跳动着。
郁雪融长长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原来那只是个梦,傅孤尘没有受那么严重的伤,而是安安稳稳地睡在他旁边。
傅孤尘一向睡得很浅。
郁雪融看见他睁开了眼睛,那双似雪含霜,锋刃一般的眼眸,在刚睁开地时候,却带着几分沉静的温柔。
然后郁雪融发现,傅孤尘的眼神里,忽然浮现出了惊讶和怔愣。
郁雪融刚想问他怎么了,结果一开口,却只听见两声“啾、啾”
等等
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一只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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