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雪融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赤魂花和幽海珠这两种东西,平日里都没有什么特别用途,更接近于观赏之物。
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传说中都有引魂之效。
难不成,昭临皇城中大量收集这些东西,是准备为什么人引魂归来来吗
但赤魂花和幽海珠的传说,虽然流传了许多年,但也只是传说与风俗而已。从未听说有人真的以这些东西,就能来引来死去之人魂魄。
这件事原本就有些不同寻常,之前又与魔气扯上了关系,确实很蹊跷。
郁晚显然也有类似的想法,并且因为沈阙那件与他有关的旧事,让他更是不由皱起了眉头。
此时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月前,在仙门大比上。
那时候昭临的君后楚亦挽,曾邀他到云台楼阁之上,郁晚记得,那时楚亦晚曾无声地用唇语对他说,沈阙已经疯了。
当时郁晚曾问过楚亦挽,是否想要离开。然而却并未回答,而是自罚一杯酒,岔开了这个话题。
莫非那个时候,沈阙就已经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了吗
楚亦挽是是因为觉察到了,所以才会那样说吗但他又为何刻意回避了离开的话题呢
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与如今的蹊跷情况相互关联起来,让郁晚越发觉得,也许昭临皇城之中,正酝酿着什么接近疯狂的事情。
“爹爹是想到什么了吗”郁雪融见郁晚沉默许久,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问道。
“这件事”郁晚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对郁雪融说。毕竟他身为长辈,要与孩子讲自己的陈年纠葛,实在有些奇怪。
但如果避而不谈的话,这件事就缺少了一环,没法讲清楚了。所以最后郁晚还决定,简单将前因后果,以及上个月与楚亦挽的交谈,讲给了郁雪融。
郁雪融一边听,一边眨了眨眼睛。
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郁雪融心中惊讶,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能感觉到,郁晚的说话的语气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
不过说到底,那一缕散落的元魂,并不能代表郁晚本身。
“对了,我还想起来一件事。”郁雪融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也与昭临皇族有关,“上个月仙门大比的时候,沈子麟突然因为生病弃赛,后来回南明宗时,昭临那边也来人传过信,说是他留下养病一段时间,也顺便陪陪父母,所以并没有一同返回。”
当时觉得这事虽然突然,但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郁雪融如今想起来,和种种有关之事放在一起看,连沈子麟生病这件事,也好似变得奇怪了起来。
郁晚听后,沉吟片刻“也许需要去皇城之中看看,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绒绒,我们先找处客栈住下。等到晚上,我暗中去皇城中查探一番,你留在客栈中等我。”郁晚说道。
郁雪融一听,并未答应。而是拉住了郁晚的手,摇了摇头说“到时我想一起去,不会给爹爹添麻烦的。”
他现在有了凤凰火,虽然可能还不够强,但若是遇上什么危险,也不会拖后腿。
所以他想和郁晚一起去,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能焦急地在某处等待了。
郁晚还想再说什么,但郁雪融撒娇般晃了晃他的手,抬眼笑了一下,然后变作一只小小的白雀,藏进了郁晚颈后的衣领中。
被郁晚垂落下来的发掩住,若是他不探出头,几乎看不出那里有一只白雀。
郁晚感觉到颈后毛绒绒,暖乎乎地一团,乖巧地蹭了蹭他。于是好似连心也被蹭化了,笑着叹了口气,说“好吧。”
虽然在进城前,样貌就已经做了变幻。不过谨慎起见,郁晚并没有继续在城中走动,而是就近找了间普通的客栈,暂且歇下。
等到窗外的夜色降临,昭京城华灯初升,竟比白日里还要热闹上几分。
不过即使繁华如昭京城,临近半夜时分,城中也渐渐安静下来。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难得显得空荡起来。
郁晚用指尖摸了摸衣领里,化作小小白雀的郁雪融,轻声道“绒绒,准备出发了。”
提前休息了好一阵的郁雪融,这会儿也不再困了,他抬头蹭了蹭郁晚的手指,乖巧应了一声“好。”
郁晚站在窗边,施展术法将身形隐匿,然后跃出窗外,融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昭临的皇城位于整座昭京的最北端,郁晚上次来这里参加过夜宴,所以这次再来时,虽算不上熟门熟路,但也颇为顺利。
时间临近半夜,守在宫墙外围的普通侍卫难免困倦,郁晚隐匿着身形,动作飘忽如云,连声音也未曾发出,轻松绕过了外围守卫,进入宫墙之内。
皇城之内,守卫明显警醒了许多,而且不断有精锐的近卫与天师来回巡视。
但不管怎样,他们的修为都至少比郁晚低上一个境界,在郁晚刻意隐藏,而且又主动避开的情况下,很难发现郁晚的行迹。
郁晚在静谧的月色之下前行,很快穿过了上次皇城内举行宫宴的位置。
从这里再往北走,就是后妃与子嗣所居住的深宫了。
月光洒落在苍蓝色的屋脊之上。
深宫之内,原本金雕玉砌,华美至极,属于君后的居所之内。此刻气氛却显得冷郁,好似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雾气。
连人也是如此。
楚亦挽坐在床榻边,面容憔悴。他伸出手,摸索着锦被的边缘,一点点向上,终于摸到了沈子麟显得有些苍白的脸颊。
沈子麟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却因为难受而眉头紧皱,身上又冷又痛,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浮起细密的冷汗。
楚亦挽用锦帕一点点将那些冷汗擦去,神情焦急却又好像别无他法。
只能坐立不安地朝向殿门外,即使他看不见,也不断祈求着,
等待着那特殊的、能医治沈子麟病的药被送来。
沈子麟病了,却并非对外所称的那般,只是寻常病症。
而是先天便留下的隐患,只不过直到如今他接近成年的时候,这个隐患才剧烈地爆发出来。以至于从一个月之前,沈子麟便时常陷入疼痛与昏睡,卧床不起。
楚亦挽是男子,当初他为了能诞下后嗣,本就是用了旁门秘法,逆天时而为。
虽然后来成功生下了沈子麟,却也给他的身体留下了缺陷和隐患。那是一种与仙麟血脉有关的病症,曾经也在沈家中出现过一两次。
这种病症十分罕见,严重时会危及性命。
而且寻常灵药根本无法治愈,必须要依靠同族至亲的血液来慢慢调养。也就是必须要沈阙的血,来调制药物。
并且所需时间并非一朝一夕。
“君后,药已经送来了。”殿外传来帝王近侍的声音,不止一人。
他们虽然语气恭敬,但表情却冷冰冰的,看向楚亦挽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主子,反倒像是在看守着什么。
但楚亦挽如今,也已经没有心情在关心这些事情了,他催促道“快把药拿过来。”
踩在地面上的脚步声也是冷冰冰的。
近侍将汤药奉到榻前,楚亦挽拿起药碗与银勺,俯身一边轻哄着,一边给昏睡中的沈子麟喂药。
汤药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苦味,但即使如此,也依旧没能将其中的血腥气完全掩去。
灯火之下,仔细看去亦能发现,药碗中还悬浮着丝丝缕缕的红色。
那是还未被完全溶解的,沈阙的血。
带着苦味和血腥气的汤药,慢慢见了底。而原本在昏睡中皱着眉,好似十分难受的沈子麟,也渐渐缓和了下来,不再一直出汗了。
楚亦挽最后抬起手,将沈子麟嘴角残余的药液擦干净,然后摸了摸他的脸颊。
然后,药碗与银勺放回盘中,发出一声闷响。
回荡在过于寂静的宫殿之中,有些骇人。
不知何时,刚才还在殿外的几位近侍,已经都走进了殿内,他们不动声色地等待着。拉长的影子交叠起来,好似要将人围困起来。
“君后,您该动身去该去的地方了。”奉药的近侍提醒道,声音冰冷。
楚亦挽凉凉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我知道,不必急着催促,也不必如此防备。我会遵守交易的条件,不会逃跑。”
他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几分麻木,几分看透后的绝望。
“沈阙啊沈阙,你这个没有心的疯子”
今夜月色极亮,亮得甚至让人感觉有些冰冷。
郁雪融趴在郁晚的领口,看着脚下一层层掠过的屋檐。
忽然,郁晚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朝某个方向望去。这皇城之中的某处,似乎弥散出一丝很不好的气息。
有些熟悉,也令人恐惧心悸。
那是
与几百年前,郁晚曾在北荒上,暂时封印的天魔一样的气息。
并不如当年那般强盛至极,但却一样充满了恶欲的气息,应该是天魔的某块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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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晚倒吸了一口气,好像如今是他很多预想之中,那个最糟糕的情况要发生了。
“爹爹”郁雪融轻唤了一声。
“绒绒,接下来要更加小心一点,保护好自己。”郁晚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叮嘱道。
郁雪融应声道“好,我知道了。”
然后,郁晚继续隐匿身形,朝着那缕奇怪的气息靠过去。
这里已经十分深入皇城之内,不知是哪座人迹罕至的宫室。
郁雪融小心地探出脑袋,看到眼前苍蓝色的建筑,忽然间被一大片艳烈的赤红所代替,占据了所有的视线。
数不清的赤魂花,从庭院外一直堆积到宫殿的门前,甚至一直延伸到宫殿内的地面,只是从郁雪融的这个位置,并不能完全看清。
而用幽蓝色的明珠,被制成灯盏,每隔半步的距离便悬挂着一盏,整个半空中都被这幽蓝的微光汇聚照亮。
每一盏都都有自己独特的位置,最后用幽海珠勾连出一座阵法。
明珠的微光如同幽深的雾气,漂浮在赤红的花海之上,交映出一幅绮丽却又诡谲的画面。
郁雪融被这画面惊得有些愣住了,但很快他意识到,原来这皇城的主人沈阙,居然真如之前所猜测的,在用赤魂花和幽海珠摆下了引魂的阵法
可是
郁雪融抬头看了郁晚一眼,只见郁晚也皱紧了眉。
若不出所料,沈阙想引回人间的是当年那个,与他相依为命的少年的魂魄。
可是那个少年,本身就是郁晚散落的一缕元魂,早就重新归于他体内,融进整个元魂之中。
即使这个引魂的阵法真有作用,也不可能再引来那缕元魂。
那么万一沈阙真的“成功”了的话
那他引来的,又是什么东西
此刻布满赤魂花的宫殿之内,幽海珠所化的灯盏,照亮了宫殿玉阶之上沈阙的脸。冰冷的幽光之下,沈阙的神情却温柔异常。
他低垂眼眸,看向双手间的魂灯,而魂灯之中,有一团安静的幽蓝魂魄。
魂魄似乎还很孱弱,但却凑近魂灯边缘,似乎想要挨近沈阙的指尖。它发出沈阙回忆了太久,也期盼了太久,曾属于那个少年的声音。
“阿阙,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的身体呢”
他还是那样亲近地称呼着他,就好似时光倒流了数百年,他从未离开过一般,
沈阙看向那幽蓝的团光,眼中好似也被染上一层绮丽诡异的雾气,他神情似痴似迷“别怕,别怕,马上你就有新的身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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