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雪融感觉到无比炽热的灵力,如广袤无边的海潮,瞬间涌入他的心脏,他的经脉,他身躯的每一寸。
与此同时,原本由凤凰骨筑成的祭坛失去支撑,开始迅速坍塌。
无数赤魂花从祭坛上纷纷坠落,仿佛一场血色雨。被放在祭坛中央的楚亦挽也向下坠去,郁雪融赶忙将他拽住,向后退开。
祭坛崩塌,原本布下的返魂之术亦被强行中断,浮于半空之中,正与郁晚交手的沈阙,嘴角突然溢出一道血迹。
他是返魂术的布阵之人,咒术失败,他也会受到反噬。
沈阙凶戾的神情渐渐变得惊惶,顾不上自己被反噬的身体,眼睛死死盯住倒塌的祭坛,不惜损耗元魂,朝着与他缠斗的郁晚挥去一击。
损耗的元魂无法修复,虽然能暂时获得数倍于原先修为力量,对寿命和修为都影响极大,甚至有时元魂燃烧过于剧烈,无法停止下来,那便会直接烧成灰烬。
但沈阙已经顾不上许多。
元魂燃烧而成的苍青灵力,带着远高于沈阙原本修为的力量,猝不及防将郁晚面前的灵光护佑击碎,在他胸口烙印下一道青黑色印痕。
郁晚骤然退出十几丈,从半空中撞进宫室坍塌的废墟内,胸口剧烈地痛着,吐出一大口血来。
郁雪融刚带着昏迷中的楚亦挽,从祭坛上退到宫室角落,便听到一声重重的响声。抬头就看到郁晚落在一片废墟中,身边腾起大量扬尘,失去了动静。
“爹爹”郁雪融焦急地唤了一声,慌忙又向郁晚那边赶过去。
另一边,沈阙切地从半空中飞掠而下,朝着那方依然坍塌的祭坛看去,目光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数不清的赤魂花将废墟掩埋其下,用以返魂的凤凰骨消失,而那盏魂灯
“咔嚓”
魂灯坠落于地,四分五裂。
郁雪融带着楚亦挽,在靠近郁晚的途中,便听到这刺耳的声音。
他下意识朝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那盏破碎的魂灯之中,那还有什么魂魄,只剩一枚被灰色雾气所包裹的残片。
那是天魔的残片。
与傅孤尘身上那枚完整的菱形残片不同,这枚残片边缘并不十分规则,看上去更接近于郁雪融曾见过的另外一枚天魔残片。
是他还在南明宗时,月辞镜所携带的天魔残片,后来那枚残片被龙尊沉壁收走了。
眼看天魔残片露出了本来的样貌,郁雪融本以为沈阙看到后会理智点,但他很快发自己想错了。
沈阙脚下的赤魂花,被碾碎成泥。
此刻,沈阙视线之中,那团原本蜷缩在魂灯中的幽蓝色“魂魄”,此刻仿佛被熄灭的烛火,骤然黯淡下去,仿佛失去了全部生机。
他双手颤抖着捡起已经破碎的魂灯,脸上的神情非但没有冷静,反而更加疯狂骇然,赤红的眼底仿佛也要渗出血来。
郁雪融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
沈阙长年被天魔残片所惑,受影响极深,恐怕此刻在他眼中,依然看不到残片的本来样貌,还固执得认为,那是他引魂而来的爱人魂魄。
“是你们杀了他,是你们。”沈阙的声音激烈颤抖着,眼白上尽是鲜红的血丝,他突然笑起来,充满疯癫和戾气。
话音落下,一股莫大的压力如同漩涡一般,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翻腾绞碎,压得人身体好似有千斤重,难以行动。
郁雪融拖着骤然沉重的身体,艰难地前行几步,便感觉额头上渗出汗来。不仅如此,他忽然觉得眼前模糊起来,似乎意识要沉入某种混沌之中。
不对,这不只是来自沈阙威压的影响。
郁雪融回想起来,这种昏沉沉的感觉他之前也感受过。上一次凤凰心与他身体融合时,也发生过这种情况,那次他沉沉睡了好几天,才清醒过来。
而刚刚在祭台上,凤凰骨也化作浓郁的灵力,落入了他的身体之内,再次与他的身体进行融合与同化。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郁雪融强撑着精神,指尖掐住手心,缓解那种昏沉感。
不能是现在。
也许是真的感应到了郁雪融的念头,那种昏沉的感觉慢慢缓解下去。
郁雪融缓了口气,带上楚亦挽朝废墟那边飞掠过去。
他们离郁晚落下的那片废墟并不远,郁雪融挥开烟尘,看到郁晚闭着眼睛,靠在断壁上,胸前是青黑色的伤痕,嘴角血迹斑斑,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郁雪融将昏迷的楚亦挽放下,正要去查看郁晚的伤势,却忽然感觉,周围原本就沉重的空气,骤然为之一滞。
眼前落下一片阴影,郁雪融视线一侧的余光中,是沈阙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
沈阙嘶哑的声音,如同野兽的低吼“既然他活不成,那就一起死吧。”
他身上的杀意如有实质,元魂燃烧而成的苍青色灵力,化为数道荆棘,咆哮着这要将眼前所有的人贯穿撕碎。
郁雪融身上一僵,下一刻,他被一只温柔的手拉住。
郁晚睁开眼睛,将身前的郁雪融拉到身后,血迹从他唇角坠落,但他还是再次撑开一道白色灵光,将几人都笼罩其中。
苍青色的荆棘被阻住,但郁晚手中的白色灵光,不再像之前那般坚固。被荆棘撞上的地方,蔓延出细小的裂痕,并一点点扩大。
刚才被沈阙突然袭击所受的伤,对他影响不小。
“咳、咳咳绒绒,你先自己走。”郁晚面色沉重,他一边继续挡住沈阙的袭击,一边低声对郁雪融说,“你能走掉的,就像之前一样。”
郁雪融明白,郁晚想让他像上次一样,用凤凰火特殊的用处离开。
可是凤凰火只能让他一个逃离。
那其它人怎么办
还不等郁雪融回答,沈阙忽然笑了一声“想走今天没有人能离开皇城。”
沈阙将掌心划开,取下腰间一枚苍玉令
牌,将其浸没在血中。
令牌发出凛然的光,仿佛某种命令般,瞬间将昭临城中所有的天师与守卫,极其迅速的向此处传召。
原本将闲杂人等全部调离的深宫之中,瞬间变得喧嚣起来。
禁卫的马蹄甲胄之声,在寂静夜色中迅速迅速靠近。
云驹所拉的战车奔驰而来,碾碎了空中的云雾。而驻守昭京的众多天师,更是破开云层飞悬于宫室之上。
天师们苍蓝色的宽大的衣袍,金纹璀璨,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们手中法诀灵光变幻,结成符阵,一时间光芒大盛。
无数人马的影子落下,交错在早已倾塌的宫室中。郁雪融感觉四周的一切,好像被数不清的黑色影子,交织成一面网。
沈阙的神情凶戾而疯魔,朝众人命令道“这几人夜闯皇城,意图刺驾,格杀勿论”
他话音未落,却突然被利器破空之声打断
一道蓝色箭矢,如流星一般,撕裂云层,划破长空。却不是向着郁雪融他们,而是直直朝着沈阙的要害而去
沈阙猝不及防,疾步向后退去。
但还是慢了一点,那蓝色的箭矢,虽未射中要害,却还是从他手臂贯穿而过。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在震惊之下愣住了。
沈阙从手臂上狠狠拔出箭矢,惊怒之下正要发泄怒意,却在看清楚金色的箭羽时,眼瞳微微震颤了起来。
天际之上,忽然有巨大的降临。
原先禁卫与天师们交织的影子,此刻在遮云避月的阴影之下,仿佛被海浪吞噬的砂砾,尽数被笼罩其中,霎时间变得渺小起来。
郁雪融惊异地抬起头来,看向从广袤云层之间缓缓浮现,那个如同巨鲸出海般的影子。
庞大的金色灵舟,压在天际之上,让月色也变得黯淡无比。
那是蓬莱仙山的鎏云舟。
被这样一个庞然巨物压在头顶,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禁卫与天师们,此刻仿佛噤了声一般,只剩下拉着战车的马驹,发出低沉不安的嘶鸣。
令人噤声的并非一座灵舟本身,而是这灵舟背后的主人。
鎏云舟上,身形高挑冷峻的执令使,暂时放开了手中长弓的弓弦。他暗金色的面具之下,是一双如湖水般的蓝色眼睛,视力极好,如鹰隼一般。
只是他眼中,此刻似有有几分疑惑和犹豫。
“尊上,还有其它人在。”执令使略低下头,朝一旁的沉壁请示道。
沉壁一袭玄金龙绡的衣袍,依旧穿得那般随性散漫,领口微敞,露出攀附在胸膛上的琥珀色纹路。
那张俊美而张扬的脸上,此刻也流露出几分意外,但很快又变作了慵懒的笑意。
“无妨。”他看清楚了昭京皇城中的景象,懒懒地挑了下眉,“谢凛,你去接他和他身边的人上来,其余一切照旧。”
没想这趟早就定下的行程,还会有意外收获。
那只鸟儿,终于主动从南明宗逃走了吗
“是,尊上。”名为谢凛的执令使,俯身领命,带着鎏云舟上一众蓬莱仙山的龙族,朝着昭京皇城而去。
沉壁站在船舷边,略一抬手,身边的灵侍奉上一把长弓。
那是一把流光隐现的金玉长弓,沉壁抽出一支金羽箭矢,挽弓搭弦。他微敞的领口之下,是胸前流畅而饱满的线条,一直延伸到手臂。
沉壁一双暗金色的眼瞳,此刻视线穿过夜色,落在一片废墟中的沈阙身上,仿佛某种无声的宣判。
“刚才好像有人在下面说要格杀勿论真有意思啊,一个将死之人,竟然对别人说这种话。”
沉壁微眯起眼眸,手中极为沉重的弓弦,此刻被轻易拉到极限,“被魔物所惑,以至魔气外泄,侵染数十人,还妄图以禁术使天魔复生,今日也不知是谁,要被格杀勿论。”
他轻笑一声“沈阙,这一箭,你还能躲开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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