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浮光的话奇异地令一个要给、一个在推的两人陷入思索。
不过沈惊澜向来在自己不太擅长的领域乐于听取意见,尤其是此刻感觉自己的皇后似乎和这小孩产生某种共鸣,遂不多时就略一颔首,觉得这事行。
倒是沈泽坤不大乐意。
他本来不想让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上有蛊,毕竟他觉得小蘩还小、若是因此被打击到,或者被吓到,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况且飞廉在她尚在自己腹中时就已经失去性命,恐怕也是一种遗憾。
不过叶浮光很快就开口劝道,“皇叔,孩子只是看着小,其实该懂的事情,早就懂了。”
就像她。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独自在福利院看着那些领养人,还有更多的被送进来的弟弟妹妹们,就读懂了很多道理。
沈泽坤陷入沉默。
这也不失为默许。
总之,在叶渔歌过来的时候,叶浮光先等了等她给沈泽坤诊脉的结果,然后在她过去给小孩把完脉之后,思考两人症状的空隙里,给小蘩复述了一遍刚才的故事。
小姑娘手里的蹴鞠球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听得睁大了双眼。
而不远处站着的叶渔歌本来在思考症状,无意间也跟着听到了个开头,有些惊诧地往她俩的方向瞥了眼,片刻后,站得更远了些,甚至还去到了园子下风口的位置。
直到叶浮光讲完整个故事。
小蘩还在抱着球、顶着暗卫们同情的眼神发呆。
叶渔歌倒是也很淡然地给出了回答,“之前没怎么研究过蛊毒,我恐怕得回去翻翻书,不过就这两人的脉象来看,如今身子都没有什么大碍,暂且分开,照现在的局面生活下去,倒也无妨。”
叶浮光“唔那你回去研究研究,有结果了跟我说一声”
“知道。”
叶渔歌点了点头。
她又看了眼远处仍在消化自己身世故事的小孩,并不急着离开,仿佛想说些什么,不过在叶浮光疑惑的眼神里,想到这家伙从嫁到歧王府之后,似乎就很擅长处理这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她便摇了摇头。
反正自己现在也在朝廷里,她们倘若和雍亲王的这孩子特别有眼缘,非要领回宫里去,等到出现问题再解决,也来得及。
于是她拱手和叶浮光行礼,拎着自己的东西走人。
院子里又剩下两人。
叶浮光转过身去看小蘩,见到小姑娘将那颗球抱得很紧,无意识地珍惜自己得来的玩具,想来也是,她从小到大虽然有沈泽坤寄过去的银钱花费,可是背着那样的名声,估计旧地府院那些下人和吓人的孩子们都不肯同她玩。
她是孤独地长大的。
就在叶浮光以为她还需要时间思考的时候,忽然见到小孩起来,学着刚才叶渔歌行礼的样子,给面前的皇后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用还没到换声期、仍有些稚嫩的嗓子道
“
皇后娘娘。”
“可否有劳您去问我那位生父几句话”
“他对我的情意,是出于对另一人的后悔、挽留吗还有,他在生下我之后的每次靠近,是否是想看看,我究竟长得更像他、还是更像他那位名为飞廉的情人他明知靠近我会被蛊反噬,为何执意如此,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赎罪吗”
“”
叶浮光有想过,这孩子一路从燕城过来,到了永安,就是为了和雍亲王说那番断绝关系的话,本身就是很早熟、能自己立住的类型。
但再有心理准备,也没料到她这样直接。
思索片刻,又是恍然。
正是因为从小到大都缺爱,没有从亲生父母那里得到一星半点,所以现在即便得知真相,却更想深究,那些爱里多少是对她本身的纯粹,还是她单纯只是爱屋及乌的那只乌鸦。
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回到雍亲王屋子里的时候,对着在等答案的两人,神色颇有些无奈。
沈泽坤倒是早有预料。
他也跟着笑。
到最后,没有回答叶浮光替小蘩带来的任何问题,只是垂下眼帘,很淡然地说出一句倘若小孩在这里听见,必定会觉得有些受伤的话,“我的心,就这么大。”
从前在燕城,装下他的兄长一家,装下这些侄子侄女。
后来有了他的雍国公府,真真假假地养着一些门客,不光是飞廉,也有很多起初爱他权势、后来一样被他魅力折服,愿意为他死的人。
他对飞廉印象深刻,一是西南太凶险,二是对方太特别,从人、到感情,所有都干干净净,那么纯粹,像不曾被打磨过的宝石。
他的心就这么大。
况且生下孩子之后,他没有一天和小蘩共同生活过,其实他连这孩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经历过什么,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见的,而每次听见,都会想到那个人。
他甚至在想,倘若他怀孕的期间,如果来的那个苗医说,能拿这个孩子换那只蝴蝶的回来,他会想也不想地做出选择。
直到现在,选择也不改。
所以他说出了第二句,“我与她的缘分,就到此了。”
也像是他和那只蝴蝶的缘分。
拢共月老给他们缠的红线,就只有那么短,他们俩一路走着走着,就到了尽头,再怎么强留,也留不住。
那只蝴蝶没办法留住他在西南开战时,不管每次他经过的眼神多么可怜,他都没有停下来。
所以,那一大片蝴蝶在风里飞的时候,不管他如何流泪,它们也不肯留在他的指尖。
后来。
他还给了叶浮光和沈惊澜很多的建议。
譬如给那孩子改个名字。
既然她不想成为他们的纪念,就把这些过往的痕迹都抹消,因为那不是他们对她的祝福,所以也没必要留下,这些是他要背负的东西,而不是小蘩要背负的。
还有一些细细碎碎的,零零总总的,说话的时候,沈泽坤又恢复成之前对她们这些小辈很不放心,很操心的模样。
末了,他跟沈惊澜申请,这次平复西南,再由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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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马车在顺遂的石板路上慢慢走过。
叶浮光靠在沈惊澜身上,全没想到自己出宫看热闹、居然能牵扯出这么一场事情,最后还载回一个在后头的、对自己的未来很茫然的小姑娘。
她像出门逛街被遛得累坏的小狗。
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非要主人抱着才会好。
“早知道是这种热闹,我就不看了。”小狗将脑袋凑到女人的颈间,本能地细嗅她身上的茶花香,咕哝地道。
沈惊澜从她话里听出了少见的忧愁,轻笑一声,故意放出更多的山茶花,让那些红红白白的花朵在车厢里灿然绽放,而后揽着她的腰问
“晚上吃烤鸭”
叶浮光“”
她震惊地抬头,“现在是聊晚上吃什么的时候吗”
那么大个小孩
她们俩领回来那么大个小孩
“那聊什么”沈惊澜扬了下眉头,意味深长地顺着她此刻因为在自己身上胡乱蹭而有些凌乱的领口,看那雪白的锁骨,装模作样地思索片刻,又道,“若想吃点别的,我也不介意。”
叶浮光默不作声地抬手去拧她的腰。
还没来得及使劲,又听见她的笑声,然后下颌就被她抬起来,被那充满馨香的吻给捕获。
“别发愁了,我的皇后。”
“我所有的爱都只留给你,不找替代、不求补偿,只要当下每一息每一刻,我们的时间还有那么长,能与你在一起,还有什么烦恼能惊扰我呢”
“”
叶浮光红着耳朵,轻轻叼着她的下唇咬,含糊地说她,“甜言蜜语。”话是如此说,车厢里却开始簌簌地落雪。
沈惊澜也只是笑。
她想,其实是真的。
她忽然不是那么想要拥有什么孩子,因为她不想要任何人来分散叶浮光对自己的注意力。
她们能一直拥有对方,就是最圆满的了。
就在她因此情动,想要获得更多的时候,本来被她的话哄得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的小狗倏然清醒,一把推开她的肩膀,往帘子轻轻飘的外头看了眼,知道快要进宫了,便若无其事地接
“这季节的鸭子最肥,吃烤鸭也好。”
“不过可以再整点其他吃法,比如沙姜鸭杂煲,石板烤鸭肠,鸭架春笋汤,这样就属于一鸭四吃,吃完的甜点就选你今天买的云片糕,怎么样”
看她说着说着还真来劲的沈惊澜“”
后颈的信腺位置还在热。
然而用信香故意把她撩起来的乾元却没有灭火的打算,她磨了磨后槽牙,半晌幽幽冒出一句“这菜会不会太少了”
“嗯”
瞥见小狗一边思考一边往厢门的附近躲,沈惊澜伸长手臂把她拉回来“看来得加一道狗肉煲”
叶浮光“”
小狗那么可爱你在说什么
听见车辙在长长宫道上小跑的动静,本来不想跟沈惊澜在马车里胡闹,现在却觉得有必要正一正自己皇后的威名,于是哼哼道,“肉太多了,要我说,桌上再摆一道花茶清清口倒是正好”
外头红色宫墙映着春日的绿柳倒影,在微微凉风吹过的季节里,带着永安河道上的雪白柳絮,在皇宫中飞扬,犹如飘过的朵朵雪花,那些柳絮有些落在御花园盛开的一团团山茶上。
如白雪覆过春日。
马车里的争吵还在继续
“牙尖嘴利。”
“用来咬疼你不是正好”
“你现在胆子倒是不小。”
“臣妾知错,但还不都是陛下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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