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我的郎君后悔死了

    另一边,冷山雁被顾锦华的夫郎招待入座,但此刻厅堂里已经坐着辛氏,小儿子冷折月、继子冷惜文都在他的手边坐下。

    辛氏眼眶微红,像是才哭过。而冷折月看见冷山雁进来,一双眼睛恨不得化作刀子活生生将他的肉剐下来。

    “父亲也在还请父亲节哀。”冷山雁微微福身道。

    “你”冷折月眼生怨恨,正要开口,却被辛氏拉住了手,摇了摇头。

    冷折月只能硬生将火气咽回肚子里。

    辛氏捏着手帕擦了擦泪痕,对冷山雁抬抬手“起来吧,在亲家家里,不用多礼。”

    “快给雁郎君倒茶。”顾锦华的夫郎纪氏忙吩咐下人。

    纪氏一身素服,容貌不算出挑。

    冷山雁低头饮茶时,眸光淡扫了一眼,他上一世与纪氏在后宅里打了半辈子交道,也算与他相熟。

    纪氏早年嫁给顾锦华时,顾锦华还没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她家财平平,就随便娶了与她门当户对的纪氏。但如今眼看着顾锦华就要继承顾家,纪氏的出身就有些不够看了。

    顾锦华的后宅里除了纪氏一位正夫之外,还有四位小侍。这些小侍里除了新纳的小侍之外,一共给顾锦华生育了三子一女,可纪氏身为正室,却连一个儿子都没有。

    男子想要有个孩子傍身极为不易,因为男子虽然能够受孕,为妻主生儿育女,但前提是妻主喜欢他,愿意让他受孕才行。

    女子只有在床笫之间感受到欢愉,在交合时才会分泌促进男子怀孕的物质,男子才会受孕。如果强行赶鸭子上架,让女子与不喜欢的男子行房,纵使行了周公之礼,但男子也极难受孕,更别提之后十月怀胎的生育之苦了。

    所以后宅里的男子使劲浑身解数也要讨好妻主,要么学习琴棋书画,给妻主情绪价值;要么学习床上秘术,给妻主极致的鱼水之欢。

    所以,男子看似掌握孕育子嗣之责,但生育大权一直牢牢掌握在女子手中。

    那些联姻的高门贵公子们,哪怕娘家再强势,在妻主面前也得做小伏低,至少在生了女儿前是这样。既是为了在后宅有宠爱体面,也是为了自己将来有个依靠。

    但总有容貌不好看的男子,再怎么样也无法博得妻主欢心,或是天生子嗣艰难的男子,很难怀上孩子。这时他们就会动小心思,将小侍生的女儿过继在自己名下,当亲女儿养着。

    所以,长相普通,性格都木讷温吞的纪氏,一直没有孩子。又因为不受宠,娘家又势弱,连小侍生的庶女的抚养权都争不到,空挂着一个正室的头衔。

    冷山雁犹记得上一世,顾锦华又纳了三位小侍,外人都道顾锦华有福气,羡慕她后院里纳了七位天仙子,却不知这些美貌小侍将后宅变成了一座斗兽场,让纪氏把命丢在了宅子里。

    那七位天仙子中就包括甘竹雨,只是甘竹雨后来不知道为何看上了沈黛末,在空屋里与她私通,被抓了个正着,如果不发落了他

    ,顾家那么多下人只怕都要有样学样,长此以往,顾家的风气就败坏了。

    冷山雁一个守节的鳏夫,如果不抓紧时间整治,只怕外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不过冷山雁至今想不明白,顾家内外宅看守严格,内宅里的甘竹雨是怎么跟外宅的沈黛末勾搭上的。

    “不好了,大郎君哭晕过去了”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道。

    “什么”纪氏和辛氏都被吓了一跳,惊讶起身。

    “快把大郎君扶进来,去医馆请大夫。”纪氏忙道。

    一身缟素的冷清风被一群下人簇拥着来到了后厅的软榻上躺着,脸上布满了泪痕。辛氏全程拉着他的手,冷折月和冷惜文也在旁边默默哭泣。

    “大夫,我儿怎么样了”辛氏焦急问道。

    “郎君是因为过度劳累,加之悲伤过度,一时才晕倒的,不用开药只需要吃些补品就行。”大夫说道。

    辛氏一听,脸色霎时白了一个度。

    劳累过度吃补品他隐约觉得事情不简单。

    人死后,按照常理应该停棺三天,这三天冷清风一定是要在旁边守灵的,虽然苦了点,但不至于劳累过度,而且才三天,怎么就把人累晕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多谢大夫,屋里存着许多补品,我们一会儿就给大郎君炖好了端来,劳烦您跑一趟了。”扶着冷清风进来的小奴说道。

    辛氏脸色微变。

    “爹”说话间,冷清风已经醒了,嗓音沙哑地看着辛氏,眼中仿佛有许多话要说,但看了看身边的小奴,却不敢开口。

    “我明白。”辛氏轻轻安抚道。

    他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一听大夫说劳累过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顾小姐死在了新婚当晚,顾太爷这是把冷清风当出气筒折磨。

    冷山雁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们父子二人哭泣的画面,心中并无半点波澜。

    这一世顾太爷好歹还顾着冷家的面子,只是隐秘的折磨冷清风,可上辈子,顾太爷却是毫不遮掩地对付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也没见人为他落半滴眼泪。

    “表妹夫,要不咱们还是回房间里休息吧。”纪氏说道。

    “好。”辛氏擦了擦眼泪,几个人一起扶着虚弱的冷清风往卧室走。

    卧房里,前几日还张贴着热闹的囍字,现在门口房檐上却都挂着丧葬白布,连主屋院子里的树上都挂着白布条,说不出的凄凉。

    冷山雁站在院子里,抬起头眯了眯眼,这栋宅子他再熟悉不过了,外表华丽,苦楚自知的哀牢,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腐朽的味道,囚困了他一辈子。

    风一吹,树枝上挂着的白布与他的衣袍一起被吹得猎猎作响,仿佛张开血盆大口的吃人魔窟,风声呜呜咽咽,夹杂着他十几年的苦涩锋利地往脑子里钻,贴着耳膜尖锐叫嚣,疯狂嘶鸣。

    冷山雁深深拧着眉,指尖深深嵌进肉里,鲜血渗透进他得指甲缝,森冷冷地像流动的冰凌,试图钻进他的皮肤里

    。

    他停下脚步,不堪回首的回忆排山倒海地涌上来,身子压抑得发抖。

    就在这时,他突然被狠狠推了一把。

    “不想进去,就别站这碍眼,就知道你是假关心哥哥”冷折月站在门口瞪着他。

    冷山雁稳住身形,眸色阴厉地盯着他。

    冷折月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中发毛,但怒意还是占了上风“哥哥变成这样都是你害得,他是在替你遭难,你不觉得羞愧”

    “替我受难”

    冷折月仰起头“对本来是你应该嫁进顾家,那是你的命,是你害了他。”

    “我的命”冷山雁眸中折射着冷光。

    那是辛氏给他定的命,他不认

    他在油锅似的顾家煎熬了一辈子,这辈子好不容易才看到了希望,体会到了做人的滋味,有一个人对他温柔以待,照顾他多疑敏感的心,他为什么要认那该死的命

    冷山雁紧咬着牙根,美得浓烈的脸透出一股狠戾。

    “我与我妻主的婚约才是命顾家本就跟我没有关系,顾家这趟浑水是非蹚不可满城谁不知道那是个随时可能归西的病秧子。父亲既然心疼冷清风,当初又何必收下彩礼,把他嫁给顾家。你这样心疼你哥哥,他婚前几乎哭死过去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替嫁”

    “你”冷折月怒得涨红脸颊。

    “我就应该嫁入顾家受苦,再用我的彩礼钱,给你们两兄弟添嫁妆,这样才不算害了你们”冷山雁勾着唇,无声嘲弄。

    “冷山雁”冷折月咬牙切齿,伸出手来恨不得撕了他。

    “郎君”一个小仆人突然跑了进来大喊,看到面目狰狞的冷折月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冷折月羞恼地收回手,重新端着姿态,飞快离开。

    “什么事”纪氏掀开帘子,从主屋里出来。

    小仆人瞄了眼冷折月说道“前厅的沈四娘子说要回去了,差人来唤雁郎君一声。”

    冷山雁有些意外,按理说她不该这么早回去,莫非是出了事胡氏他们找来了

    小仆人在前面领路,带着他穿过曲着回廊,来到垂花厅。

    沈黛末靠在雕刻精美的垂花厅下,淡淡的云水蓝衫如群山薄雾般清净迷离,看见他走来,朝他轻轻招手,笑容静花照水般温柔含情“郎君。”

    冷山雁眸光微闪,来到她面前。

    “妻主怎么突然来找我,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啊。”沈黛末摇摇头。

    “那是为何”

    “我记得你跟你弟弟和继父关系不好吧,这会儿他们一定在后院,我想你在那待着也难受,就想带你离开。”沈黛末说。

    冷山雁站在原地。

    沈黛末回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冷山雁垂眸,眼中划过一抹浓重到化不开的苦涩。

    他就是后悔,后悔上辈子为什么听了那些传言,真信了她是个混账没人性的赌鬼,错过了她。

    忽然,淡而温和的力道落在他的发间,沈黛末眸光担忧的看着他“你怎么了怎么眼眶红红的在后院受委屈了”

    冷山雁摇摇头,可听着她温声细语地嗓音,看着自己的发丝被她温柔地触碰着。

    他喉咙忽然哽咽住,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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