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火冥思苦想几日, 还借了老支书的一本老字典翻,兔狲都看不下去了。
仗着能和小狐狸交流,狲大爷表示愿意主动接下这个“重担”。
林星火怀疑的小眼神就飘了过来, 兔狲瞬间炸了毛。
狲大爷也有真名, 但它的真名隐遁在传承之中,只有修为达到化形期才能找寻到自己的名字和来历。妖修的化形期与人修金丹期相仿佛, 即便兔狲在林星火各种药浴的助益下已经半步炼体,但距离这个阶段还有炼骨和妖丹两个大阶屏障要突破。
一人一狲定契时林星火就问过兔狲的名字,当时兔狲还不愿意告诉她这件事, 还是后来情谊深厚了,兔狲才主动说了这一则秘密。那会儿狲大爷还期期艾艾的表示到时不仅把真名告诉她, 还会用真名再与林星火定契, 这样他俩的契约会变成最顶阶的、被天道祝福的伙伴契。
被自己的人类忽略,现在又被怀疑,本来气虚的兔狲瞬间理直气壮起来,招呼三只狐狸崽儿近前, 兔狲龇牙道“一个叫贝果、一个叫丁宝, 狐三是公的,叫缇阳。”
除了狐三的比较拗口,其实贝果和丁宝还真的挺好听, 不过“这更像小名吧要是长大了,叫这个不太好”林星火眼前仿佛浮现出两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 名字确实幼稚的贝果、丁宝。
不对贝果丁宝缇阳
背锅顶包替罪羊
林星火见三只小狐狸似乎还挺满意,立刻上手揪住没安好心的兔狲的圆耳朵“你又使坏”
兔狲眼白一番, 尾巴扫开人类的手,跳上墙头,对小狐狸说“你们有个很出名的同族叫苏妲己, 人族把王朝灭亡的功劳加给了她,这三个名儿就是根据她的事迹起的。”封神演义最后,连纣王都有神位,唯有苏妲己身首异处,不是背锅顶包替罪羊,那是什么
林星火气笑“我念书给你听,不是叫你捉弄狐崽儿的”原是兔狲不耐烦听她对着狐狸崽们背经,非要听人间的故事,正巧从黑街淘换的书里有本封神演义,林星火抱着点借鉴的态度将书给兔狲读了一遍。
狐狸崽儿们却甩着大尾巴追到墙根上,很欢喜的模样,还转过头来冲林星火嘤嘤嘤的撒娇。哪怕林星火听不懂它们的叫声,也能明白三小只乐意叫这名儿。
林星火忙揽起来哄,兔狲斜着眼看过来,大爷它很不高兴,遂道“狐狸么,最易沉迷人间风月繁华这名儿有啥不好还能时时刻刻提醒它们本为异类,莫走偏了道途”
狐大边叫边把小脑袋点到起飞,狐二也蹭着林星火撒娇,只有狐三跟不上趟,被两个姐姐踹了一脚,才嘤嘤嘤的朝林星火拱小爪子拜拜。
这就是家里小动物多的坏处,黑貂才来多久,就把自己拿手绝活“作揖”教给了狐三。
可兔狲起的这名也忒刁钻了
林星火正要把这里边的故事讲给小狐狸们听,就觉眉心灵台一热,心神牵动之下玄狐头骨自发的从脖颈上的木牌上飞出,迅速变大那日狐颅与她有了联系,林星火紫府中还有了狐颅投影,但狐骨并非林星火法器,不宜在丹田久待,随后狐颅便自己寻了个去处它缩小到指甲盖大小,挂在了林星火功法木牌的右上角。
三只小狐狸脖子上的不知什么材料的皮绳应声而断,古旧的铜铃铛掉在地上,四散滚动出很远。
“咦”在皮绳绷断的瞬间已经抱着小狐狸退出老远的林星火观望。
一人一狲三狐可都是大眼睛,这会儿皆望向同一个地方。就在五双大眼睛的注视下,铃铛无风自动,慢慢朝中间滚动随即越来越快,直至最后撞击到一处
“轰隆”
亮光烟尘倏然暴起。
林星火胳膊一挡狐狸崽,兔狲已经鬼魅一样的出现在她眼前,又长又粗的毛尾巴在空中飞扫,如同屏障一般将爆炸隔绝。
她身边悬浮的狐颅突然将什么东西摄来,滴溜溜的在头骨里打转。
“玄狐妖丹”林星火感觉与狐颅的联系更紧密了一点,狐颅罩着内丹绕着林星火飞了一圈,一颗圆形的鸽子蛋大小的珠子落到她的手心。
大家仔细端详这颗灰白色的妖丹,兔狲辨认道“这是上层紫丹。”
林星火运用灵力,果然在灰白之中隐隐带有一层淡紫色光芒“下等黄丹,中等赤丹,上等紫丹”
兔狲道“圆满结丹时可将紫气尽数纳入妖丹,为金丹。”灵兽修炼一般可划分十二个大境界,前半部分为聚灵、通智、锻体、炼骨、妖丹、化形。化形是妖修一生中最大的分界线,人为天道钟爱,在妖兽化为人形的那刻起,道途就变得完全不同。而除了循规修炼以外,化形还有两种捷径,一为传说中的青水芝,可涤妖气为纯净灵气,哪怕最低阶的聚灵期灵兽吃了都能化成人;二是结成圆满金丹,即可提前一个大境界化人。不管哪一种,都预示着修途坦荡。
“这玄狐有紫丹,不该那么弱。”就算是在灵气寂灭时期抵抗天灾艰难,也不该力竭至被凡人算计坑害的地步,紫丹本身储存的妖力就醇厚无比。况且紫丹尚在,妖修性烈,怎愿生受剖身挖心之苦,大不了碎丹重修罢了,玄狐碎丹之力别说七户人,就是七十、七百个人,也能一下湮灭肃清。
兔狲看向林星火,“除非”
林星火心头一动,盯着它“除非什么”
“除非玄狐有孕。”兔狲缓缓道“灵兽同人修一样,修为越高越难再有后代。可一旦母兽怀胎,灵胎必定消耗母体精元,一半的母兽甚至难以负荷兽胎。若玄狐也是如此情形,那出山与救人便不是偶然为之,而是不得不做。”
“灵气干涸,孕育难以为继,有一种方法或许可以弥补功德。”功德,是正统妖修和四大门香道都能修的一条路子,功德用处之大,不能胜数。但这条路虽然好处颇多,唯独对增长修为的用处并不明显,是以与天争命的兽类少有修功德的。
林星火喃喃道“若玄狐出山,是为了攒功德养胎,那么在雪崩时奋力救人直至力竭便能说通了。”只是她没料到人心能黑恶至此,转眼就可对救命恩人下毒手。
“也因此,玄狐不敢贸然碎丹,她紫丹中蕴藏的妖力八成都用在护持胎儿了。”兔狲又道“她任人施为,灵胎尚有一线生机灵胎与人胎不同,人胎与胞衣只是相连,但灵胎却是完全包裹在胞衣内。有这层胞衣,藏灵胎于妖丹之中时妖胎仍旧能活玄狐将妖丹精华全用来供养灵胎,即便不能出生,也可维持一时生气。”
林星火脑中有千头万绪,此时似有一根线头飞出妖丹、不咸观、师祖、狐狸崽和铃铛
铃铛铃铛内有铜丸而不响,像不像兔狲说得妖丹藏胎儿或许铜丸即是妖胎出生后留下的那层胞衣
那个灵胎,会是自己吗
玄狐为母,那个陪伴在玄狐身边的男子,藏妖丹于断肢血肉之中、祭炼七魄助妖丹逃脱压胜棺的男人,是父亲
自从玄狐妖丹聚合后,狐颅的灵性增强了一点,林星火将意识沉入紫府时,有时能从狐颅那里感受到一些简单的情绪亲切、高兴和思念。
玄狐妖丹藏进了狐颅里就不肯出来了,当狐颅再次缩小贴在木牌上做挂件时,传承木牌竟然幻化成了一本极小的书,林星火翻阅,发现木壳内只有两页,第一页是原本微雕于木牌表面的内容,而第二页却多出了丹、符、阵、器杂篇和法术篇,依旧是适合炼气期。
这都是人修所需。且玄狐头骨如此依恋木牌。林星火猜测,这个木牌大抵是那位男子留下的。
如此一来,林星火身世昭然若揭。
“一百二十多年前的雪崩”魏春凤帮忙将林星火看完的乡志藏了起来,“那可难找咱这边山多雪多,当时又正是兵荒马乱,保不定哪里就塌了,或是遭土匪了,死绝个把村屯的事常有,扒拉这些书可不一定能扒拉出来反倒是到处向老人打听打听,兴许能找到呢”
林星火寻玄狐心脏之事进行的并不顺利,饶是放马集公社周主任和贺庆都帮忙寻摸了些县志乡志的古书,她也没从中扒拉出来什么有用的线索。
“贺部长帮我办了张县图书馆的内部借书证,过两天我去里边找找。”林星火道“向人打听的事儿,我找老支书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让酒坊的业务员销酒的时候顺带问一问。”
魏春兴在外间笑道“那哪有不能的这事不用跟老支书商量,我现在就找他们说去”
“他们”林星火和魏春凤都问。
魏春兴揉揉手腕,哈哈笑说“你们可不知道老头有多少损招这酒坊还没酿出酒来,咱老支书就把王胡子几个机灵会说话的支出去宣传啦。一人挂个酒葫芦,就蹲在人家供销站门口,来个人他就晃晃酒葫芦,来个人就晃晃酒葫芦松酒那味儿多香呐甭说路过的人受不了,供销站里头的那些大架子的售货员都主动问了,他们还卖关子呢,非得等人家领导来了才摸出酒盅给人家赏鉴赏鉴。”
“那个抠哟,酒盅小的跟瓶盖没啥两样。把人家的馋虫兴头全勾起来了,咱们屯的人就说了,这是不咸屯松酒,下个月往出卖酒,有意愿的供销站想要收购的话得抓紧,因为前头已经有好几个公社都下了单子,再晚就没有了。”
魏春兴笑的不行“什么不晃没酒味,一晃酒香醉死人的说法就兴起来了这个事在乡下也算件新鲜事,少不了人凑热闹,来闻闻那香煞人的酒味儿。王胡子他们坏呀,连去两天,馋人的多,给尝的少。可但凡尝过了,都得说一句好酒。这么着连着两天,供销社领导还拿乔呢,嘿,你们猜怎么着他们换地方了”
魏春凤乐的直摇头“啥机灵,这就叫坏那些供销社的领导抓瞎了吧”
那可不雪省从古到今都嗜酒,不管男女老少都能喝点。家里来客人的时候,不管下酒菜是啥,哪怕用地瓜秧子配半杯劣酒呢,只要有酒,这就是顿好饭他们不咸山松酒喝下去的舒坦劲儿,真是烈酒比不了的。供销社拿乔不是不想购入,而是一贯做派,只是这些人想也想不到一个大队办的作坊这么气性,你不下单儿人家扭头不开了被勾起馋虫的老少爷们能饶过家门口的供销站
这不嘛,屯子口的民兵们已经接待了几个找来的供销社业务员了。今天值守的女民兵还特意来跟魏春兴说,让他看着点金环蜂群,这群蜂忒让人稀罕,不仅能驱偷苗的麻雀,还会看家也不知道小仙姑咋训的,有那不是本屯的人,在屯里采蜜的蜂群就分出两只跟上去了。来的民兵是今年刚选进队伍的五个女民兵之一,女兵说话嘎嘣脆“不是怕蜇了他们,咱们屯的金环蜂不蜇人。是怕这些人瞧出好来,万一趁咱们不注意脱下衣裳套去一两只的,那可不行”
“王胡子他们蹲在人家供销站门口,本来也不是锯嘴硬蹲着,散过一圈酒后那人才聚的多嘞,别的不好找,上了年纪的老头可太多了”年轻力壮的都得上工,有闲工夫凑热闹的可不就是老人多么,因为是酒,尤其聚来的老头更多。要卖的好还就得指望这些老头,毕竟农村少有分家的,那家里大权多在老头老太身上,年轻人说馋酒可能会被嗤,但辛苦一辈子的老头想喝杯缓缓身上的老伤,一般人家没有不应的。
“反正也是闲磕牙,打听这事还给添个话头嘞。”魏春兴喝了两口水,就担起扁担出去了。
人走远了魏春凤才反应过来,赶忙去西厢看,果然一坛子酒都没留下林星火酿的第二批酒全都给挑走了
魏春凤咬牙切齿“胳膊肘往外拐”她们姊弟私下里说好了,以后就一心一意跟着小仙姑干,自此姐弟俩更是绑的紧了,眼见着感情又回去她没出嫁前那样心贴心了,但这臭小子可好,都没想起给他亲姐留一点儿
魏春凤为了跟着林星火干,连妇女主任都不当了没错,新选举出来的妇女主任还是她,但魏春凤一来觉得跟着林星火心里更踏实;二来么,她前头男人陈来福又再婚了,娶的还是之前死不承认跟他有关系的金寡妇,因为金寡妇不肯离开金家窑,陈来福还舔着脸跟人家过去了,把他爹娘都给摞空地里了。陈老娘总是打着找孙女的名义跟魏春凤说软和话,闹得魏春凤都不愿进屯里去了陈老娘迷信,小仙姑的地方她才不敢闹腾呢。
卫生站暂时没事情,林星火要回坡上,出门前她指点魏春凤“春兴前儿跟魏奶奶要了几个干葫芦,你去找找”最近屯里去年弄的干葫芦都成紧俏玩意了,还不是为了装酒
林星火往坡上走,北面往这边赶的人看见了,远远就喊“姑林姑那个星火姑您停停脚,俺们找您有事儿。”
跑来的正是魏春凤前任公婆陈老娘和陈老头。
被个能当她奶奶的老太太叫“姑”,林星火没忍住哆嗦了下,听见动静出来挡事的魏春凤乐了“还没习惯呐”
林星火心里叹气,这能习惯
魏春凤笑道“这也就是咱们屯,人户都是各姓凑一堆的。像别的村,好些都只有两三个大姓,全村人都能论上亲戚,不出五服的也多的是,八十的老汉叫八岁的娃爷爷的都有你说有啥好不自在的”
这还得从林星火成了“乡老会”的一员说起,那里面都是德高望重的伯伯大娘、爷爷奶奶,大伙儿再叫“小仙姑”就有点格格不入,于是有人开始叫“仙姑”,但这又显得没那么亲,还跟金家窑那个装神弄鬼的私底下接事的香头重了。也不知道哪个先叫“姑”的,大家伙儿一听,这好哇,不仅给小仙姑抬了辈分还论了亲戚呀,于是
但有一点不跟那辈分高的一样,都亲亲热热的称呼她“姑”是当爹的喊林星火姑,做儿子的也叫她姑,下面的小孙子一式儿的姑林星火习惯起来真怪不容易,兔狲因为看她扭曲的神情没忍住笑,再次得罪了还没完全消气的小伙伴,这两天都不许它粘人。
“姑”陈老娘一口一个姑叫的亲热,“俺们寻你有点事。”
“有啥事跟我说就行”魏春凤有点生气“就你儿子那点破事,你还真敢来扰小仙姑的清静”
陈老娘一把拂开她“跟你说不着你都跟我儿离啦,你管的着我现在儿媳妇的肚子吗”
转脸又是一副笑脸“昨儿您侄儿捎信来了,说他媳妇吃不下饭,喝碴子粥就吐,我寻思着可能是有了,您看能不能给侄儿媳妇瞧瞧怀相主要是您侄儿媳妇都三十啦,这地呀,有点老啦,耕的好种的上是您侄儿的能耐但怀的咋样俺们都悬着心呐。姑,您要有空,俺们花钱借大队的骡车送您去送您来。”
陈老娘说话又快又密,魏春凤都没来得及拦住,气的拳头都硬了林星火再怎么有本事,那也是个十六七的黄花闺女,在她跟前说什么荤话你直说担心怀相,不显摆一下儿子,能憋死你么
陈老娘一家算是她在屯子里少数不待见的人家了,林星火脸色冷淡“我是本大队的卫生员,不出别的公社的诊。”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自从修行后,林星火比她前世更放的开了,一来二去的心境竟然又上了一层,林星火自己琢磨着自个儿可能终于是入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第一重境界。
一句话堵回了陈老娘的长篇大论,魏春凤轻轻一拍她,示意林星火走人,自己拦住前婆婆“要真想求医,你们把她拉来不就行啦行了,别在这儿囔囔,不然我就去跟老支书告状,看他这位陈家的族长拔不拔我的理儿”
怀孕林星火摸摸胸口的木牌,上头凸起的狐颅特别明显
“咪”蹲在山谷里监了一晌工的兔狲蹲在桃树下接人。
林星火白它一眼,狲大爷皮比城墙厚,学人家小奶猫撒娇。
到底遭不住这架势,在兔狲主动蹦上来的时候伸手一捞,就听兔狲道“狐狸崽还有一次改名的机会”
见林星火立刻看向自己,兔狲暗自松了口气,不枉它耐着性子把传承记忆的犄角旮旯都扒遍了,才发现这个“没有传承的灵兽修炼至化形期,有很大可能觉醒血脉传承,传承中会有它们的名字这之后天道承认的真名便是自血脉而生的名字。”但可能还没它起的好听,兔狲圆耳朵趴下,把这一则隐下没说。
其实它就是醋林星火起个名字太上心了,没料着小狐狸竟然中意了名字后自动认主了。只有灵兽才能认主,也就是说那一刻狐狸崽们正式踏入了聚灵期,即天道承认了它起的名儿为狐狸真名。
压根不是名字的事,而是这三只崽子本来就差临门一脚进阶灵兽了
这口锅多大呀
兔狲觉得自己才该叫“孙背锅”
臭崽子还厚脸皮跟了他的人类的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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