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月华如练。
少年人的步子十分轻快,身姿矫健,从背影去看,恨不能一跃而起。他踏入府门,身后束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左右摇晃,诚觉之心情甚好。
茂生与白晓风面面相觑,简直不忍直视。他们家的四公子好歹也曾领兵作战,乃三军将帅,如此行径,成何体统
顾远琛刚要去后宅,跨过影壁,迎面就撞见老国公爷不知几时已经站在此地。
清冷月色之下,老国公爷肃重的面庞,面色沉沉。即便如今这把年纪,依旧精神矍铄,肃重威严“臭小子,你气息不稳,面颊发热,但并未饮酒,到底是怎么了”
顾远琛仿佛被人掐住了七寸“休得胡说我没有”颇有种不打自招之感。
老国公爷冷哼“你没有什么”
顾远琛“”
不对,他这脑子,怎么好似今晚不够用了换做是从前,老爷子休想从他嘴里套话。
见面前少年一腔鬼心思都写在脸上,老国公爷懒得追问到底,他是过来人,当然知道这个年纪的浪荡少年人,满脑子都是什么玩意儿
老国公爷言归正传“容妃想见见你,皇上如今对你没甚防备,你若也想见你母亲,可以入宫。”
顾远琛脸上神色骤变,仿佛瞬间凝上一层寒霜,纨绔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与阴冷。
其实,他一腔反骨,随时会黑化。他自己都不敢保证,一旦他要报仇,会做出何等骇人的事出来。
顾远琛望向天际银月,如此皎洁,落在浩瀚广袤的人间,干净纯粹。可事实上,这人间肮脏龌龊,满目疮痍。
“老头子,你说这一切到底是因何而起父亲和母亲从未有过错,咱们镇国公府更是没有过错,因何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爷孙俩面对面站着,老国公爷顺着顾远琛的视线也望向天际,喃喃低语“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顾远琛一下就明白了。
其实,他什么都懂。
他只是不想说。
很多事说了也无益。
“老爷子,你总是一针见血,这样可不好。人生在世,难得糊涂。”顾远琛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拍老国公爷的肩,试图宽慰祖父。
这时,老国公爷眸色一怔,一双虎眸怒视着孙子“你身上有女子的香气,说到底干什么去了”
顾远琛也不替自己辩解,昂首说“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康健男子,这深更半夜,我还能干什么去了”
老国公爷眼看着就要暴怒“你”
顾远琛却对他挤眉弄眼。
祖孙两人一下又打了起来。
茂生和白晓风面面相觑,双臂抱胸,安静的看着,早就习以为常。
陆府,上院书房。
陆云卿的人在乔府外苏醒后,立刻赶回陆府禀报消息。
“大公子,那顾四委实可恶,将属下击晕之后,亦不知是否潜入了乔府”
陆云卿闻言,闭了闭眼,像是隐忍着极大的怒意,旁人或许以为顾远琛只是闹着玩,也未必去是奔着乔宁而去,但他却很清楚,顾远琛盯上了他的阿宁
陆云卿从太师椅上豁然起身,大步流星行至博古架旁,拔下了他的佩剑,这又是杀意腾腾往外走。
属下被这一幕惊到了。
但凡跟在陆云卿身边的人都知晓,他这人绝不会轻易表露出情绪,能让他彻底失控之事,委实少见。
顿了顿,属下才反应过来,立刻追上去“大公子息怒隔壁镇国公府有重兵把守,光府兵就有千人,万不可冲动。”
按着大殷律法,一品爵以上的将门,可私养府军千人。镇国公府作为本朝数一数二的将门之户,自然也有专门的府军。
陆云卿这一闹,对他自己毫无益处。
何况,谁也不能笃定顾远琛当真去夜闯闺房了。
陆云卿行了数步,终是戛然止步。
他凝望前方,眼底一片萧瑟,手中佩剑映着月色,发出森冷寒光。
翌日,无早朝。
陆云卿辰时之后,就带着从集市买来的早食,直接去锦香院见乔宁。
这个时辰,乔宁也才起榻没多久。也不知是前阵子风寒未愈的缘故,还是因着重生了一回,身子还是有些虚。
陆云卿就在锦香院的亭台下静等,以他如今的身份,朝中不少政要官员都不敢对轻慢,但此刻,他却格外有耐心。
乔宁听闻消息稍稍诧异,她不明白陆云卿这样早来见她作甚
即便她的容貌像极了他的心悦之人,他也犯不着如此惦记。
其实,乔宁很是好奇,陆云卿所爱之人究竟是谁
以陆云卿今时今日的地位,难道求而不得么
今日不是给老太太晨昏定省的日子,故此,乔宁也懒得特意打扮,她从闺房走出来时,发髻随意用玉簪挽了一个髻,不作任何修饰,鬓角几绺发丝刚好落在细嫩的耳垂处,身着一件水粉色居家襦裙,未施粉黛,娇颜清媚,一双水眸莹润潋滟,才十几岁的芳华年纪,举手投足间已是国色生香。
但陆云卿此刻却笑不出来。
女为悦己者容。
女子只会为了自己喜欢的男子打扮,可乔宁半分不在意仪容,就这般随意出现在他面前,可见,在乔宁心目中,并没有将他视作至关重要之人。
她从前可并非如此。
陆云卿眼底神色忽闪而过,面上不露他色,将油纸包裹好的酥油饼递给乔宁“阿宁,这是西市那边铺子的糕点,你最是喜欢了,趁热吃了。”
乔宁莞尔,面上客客气气。
她上辈子理应不是死于陆云卿之手,与陆云卿成婚后,也算不得被他苛待,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所以,此刻,乔宁对陆云卿是没有恨意的。
恨与爱一样,都会消耗人的精力。
这一世,乔宁只选择做有意义,且值得的事。
“陆表哥,多谢了。其实,您不必给我带早食,府上的早食就很合胃口。”少女笑意温婉,但甚是疏离。
陆云卿薄唇微抿,旋即笑了笑,问道“我们阿宁即将及笄,可想要什么生辰礼”
他早就准备好了生辰礼,但还是特意询问一句,不过只是想寻一个理由与她多说几句话。
他见过乔宁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后来,他踏平九洲四海,也再也遇不到同样的女子。
乔宁根本不知自己哪日出生,对生辰也不在意“不劳陆表哥费心,我并不想办及笄礼。”养母恨不能毁了她,又岂会真心实意给她操办及笄礼
乔宁想用态度告诉陆云卿,她不想嫁他了,也不会继续痴恋他。只盼以陆云卿的心智,可以尽快放弃她这个替身,如此,对大家都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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