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
楚叶没想到白凝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都怀疑自己还在睡梦中。她对上白凝的目光,哑然无声。
她怕自己胡思乱想,这段时间都暗暗跟白凝保持着距离,谨慎小心注意分寸。
白凝见她面露难色,“是我冒昧了。”
她定是害怕极了,才这样。楚叶蹙了蹙眉心,温温吞吞道“倘若抱着我会好一点”
说着,她翻过身面对着白凝,主动挪了过去,“你抱着。”
她小时候被噩梦吓醒时,总是喜欢往阿姊怀里钻,的确会好很多。
白凝看楚叶主动迎上来,却一副别扭为难的模样,于是浅笑回道“不必勉强。”
说罢,她仰卧着,自顾自闭上眼。
楚叶盯着白凝安然合上的眉眼,刹那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伸手揽了揽,将身侧的人极轻地搂住。
白凝睁开眼时,两人已面对面相拥。
她们相识不算久,这拥抱却熟悉而特别,毕竟在最危难的时刻,她们就是这样一起熬过。
让人心安踏实。
“这样,可以吗”楚叶问得笨拙。
白凝抿起唇笑,是不是有朝气的人连身体都更暖和温热好似窜进了心间,再缓缓蔓延。
“嗯。”白凝手臂勾上她的腰,动作熟练。她们先前在石洞里抱过太多回。
楚叶腰肢略微一紧。
这样抱了一会儿。
白凝眼神扫过戴着面具的脸庞,不禁道“我们同为女子你羞什么”
楚叶想反驳说“没有”,可她知道自己不善伪装,索性不答。
瞧着楚叶的反应,白凝嘴角的笑瞬时变深了。
“”楚叶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看不出来总是温文尔雅的白二小姐,还有这等喜好。
楚叶正被弄得无措。
白凝极轻地跟她说了声“歇息吧。”
“嗯。”楚叶没把怀里的人抱太紧,只觉得她身上的香气,好安神。
翌日暖画照常来服侍白凝洗漱,结果推门而入时,发现床上的纱帘还垂着。往日这时候,二小姐早该起来了。
暖画轻轻走近,发现白凝和楚叶正同枕而眠,小丫头呆了呆,楚姑娘虽是贴身护卫,可这也太贴身了吧
楚叶听到有脚步声立即惊醒,是暖画。
暖画笑得眉眼弯弯,她知道白凝向来少眠,便悄声跟楚叶说“小姐难得这样,让她多睡会儿。”
楚叶见白凝睡得沉,没敢动,继续让她抱着。她又偷碰了碰白凝的手,一晚上总算捂热了。
转眼春节将至。府内挂起了大红灯笼,年味渐浓。
白凝在谱新的曲子。
楚叶总是听她弹弹停停,写了许多张曲谱,又扔在一旁当做废纸,好像很不满意。
“十几日没出府了,闷吗”白凝觉得以楚叶的性子,每日陪自己弹琴,早该闷了。
都小半月了。楚叶口是心非了一把“不闷。”
“你不会撒谎。”白凝抬眸望着她,一语道破。
“你能看穿我在想什么”楚叶想到白凝说过她会占卜之术,怪玄的。倘若白凝真能算到她心里想了些什么,那岂不是
楚叶忽而心虚起来。
“你想出去透透气吗正月前后城里有灯会,很是热闹。”白凝说,“我们去逛逛。”
“你想出府”
“嗯。”
白凝说想出府,楚叶自然没意见,她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保护好她。
“那明晚便出去。”白凝想了想,“不带他其他人,就我们。”
楚叶换了个更合适的说法“你想偷偷出去”
“反正你会保护好我,不是吗”
楚叶被问到了,这话也问题。她颇有自信地回答“那是自然,我会保护好你。”
京州城的夜市灯会楚叶是见过的,以往只觉得吵闹,并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听到白凝要带她去逛,又期待起来。
第二日,楚叶找了套新的便服。白凝以身体疲倦打发了丫鬟仆人,让她们晚间不要进屋打扰,等入夜了,俩人悄悄从后门出去。
出了府宅,楚叶的心一下敞开了似的,京州城虽无聊,但城里的空气还是比深宅里要自在。
天黑之后,街上灯火通明,夜市里有各种各样的小摊,摊主卖力叫喝,行人欢快游走,闪烁着的昏黄里,都是烟火气息。
白凝是第一次这样出府,脱下了绫罗绸缎,换上了粗布衣衫,不用藏在轿子里,只能掀开小小一角,偷瞧外边的光景。
她要看不过来外边的人和风景,她笑问楚叶“热闹吗”
“嗯”楚叶没见过白凝笑这么开心的模样,直直盯着。
“京州城也有好玩的玩意儿,我带你去看。”白凝说着,脚步快了起来。
楚叶忙追上去,笑了笑,白凝素日的娴静温婉,只是高墙之下,无奈被规训出来的吧。
“楚叶,来看看这个。”
白凝似乎对什么都好奇。
她走在人群里很显眼,楚叶也察觉到了,身边的人总是向她们投来目光。二小姐是位实打实的标致美人,很难不引人注目。
可她们偷跑出来的,引人注意不是件好事。
看到一家卖面具的小摊,楚叶停下脚步。白凝也颇有兴致,在摊前挑挑选选。
“我要这个。”
楚叶一看,白凝挑的面具和自己的相似,能遮住半张脸。戴上面具也好。
白凝拿起面具,不太会弄。她问楚叶“这个要怎么戴”
楚叶瞧见,于是从她手中拿过面具,贴近白凝身前。
她们身高相仿,正好脸庞靠近着脸庞。
楚叶细心帮她戴着面具,动作很轻柔。只是不知道,手指刮过白凝暖热的耳根时,自己局促什么。
指尖擦过耳后,轻轻蹭过耳垂,白凝耳朵被碰着,这些在闹市里不值一提的小动作,她感觉清晰。
“好了。”楚叶垂下手。
“嗯。”
两个人都戴上了面具,好奇看她们的人也不少,但无人知晓她们的身份,倒也自在。
春节将至,家家户户都出来采购东西,故而街上的人比平日都多。
人一拥挤,楚叶担心白凝会被人撞着,就各种护在白凝身前,又怕二人走散,便拉住白凝的衣角。
白凝瞧楚叶一眼。
楚叶本来不明白什么含义,下一刻,一只微凉的手牵住了她手心。她胆儿大了起来,放心将白凝牵紧在自己身畔。
白凝拽了楚叶一把,继续往前。
她们手牵着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潮,楚叶来京州城三年,头一回感觉到京州里的这些热闹是和自己有关的。
京州似乎没她想象中那么无聊。
桥畔一家小馆聚集了许多人,吵吵闹闹的,在谈论什么。
“那玉簪确实是件珍品。”
“老板,你开个价,多少钱我都买了。”一男子拍拍折扇,口气很大。
那老板捻着胡须,摇头晃脑,“不卖不卖,多少价也不卖。若是联上我这十二句诗,我自慷慨赠予。”
“散了罢散了罢,这死老头看我们热闹呢。要我们联诗,却怎么写也不满意”
楚叶原本没兴趣挤人多的地方,这会儿倒听好奇了,她问白凝“到底是什么宝贝”
“你想要”
楚叶笑着摇摇头,就算是个宝贝,自己又不会写诗。
白凝一笑,牵着她走入人群。那玉簪确实做工精细,是上品。她再看那十二句诗,都只有上句,下句空着。
“姑娘要试试吗”小老头见两位戴面具的女子走近。
“试试。”白凝说罢,执笔不紧不慢蘸着墨汁,若有所思,等笔尖落在纸上时,却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佳句,佳句啊。”有人附和。
楚叶只知道白凝琴弹得好听,却不想字也这般漂亮。
楚叶对诗一知半解,只觉得白凝俯身笔走龙蛇的模样,要比那些酸溜溜的男子潇洒恣意百倍。转念她又不平,这世间总是对女子不公,再有才华,也只能被困在四四方方的深宅大院。等到了出嫁的年纪,再从这方笼子送去另一方笼子。
相比之下,西州虽被说是野蛮之地,但破规矩要比京州少上许多,女子不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可以骑马驰骋。
楚叶庆幸自己是在林间雪原上长大的“野孩子”,纵然有很多贫苦无奈,却至少自由。
白凝一口气联了十二句诗,围观的人无不惊叹。
“如何”白凝问那老头。
“着实文采斐然,在下甘拜下风,心服口服。”老爷子是个守信的,当即命小厮将簪花奉上。
得了想要之物,白凝离开。
走在桥上,楚叶忍不住对白凝道“姑娘好厉害,他们都比不过你。”
白凝将手中装着玉簪的匣子递了过去,“这个送给你。”
楚叶没有接,太贵重了。
“拿着。”
“不用。”
“我是想着你戴会好看,才去联诗的。”白凝解释道。
是特意为了自己楚叶无话可说了,她瞧着白凝,心想,你戴会更好看吧
远处传来烟花绽开的声响。
两人一齐回头,她们站在桥上,正好将夜空中的斑斓收入眼底。
波光粼粼的水面也倒映着烟火,天水一色,美得虚幻。
楚叶眼底也亮了,因为闪耀的火花,也因为她偷瞧了一眼白凝的侧脸。天空还飘着小雪,落在她们发梢,烟花,烛火,忽明忽暗的夜色,她从未见过下得这么温暖的雪。
白凝拿起簪花,抬手插在她发髻。“好看。”
楚叶看到她在笑,笑起来比诗句里写的更美。她晃神,京州城,她好像有所眷恋了。
白凝见时辰已晚,叹了叹,“该回去了。”
楚叶也怅然若失。
今夜的出行一切都顺利,除了在回府的路上,她们遇到了几个喝了酒的登徒子,穿得人模狗样,一看便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她们被拦住去路。
楚叶不想生事,牵着白凝绕开。
“上哪去啊怎还戴着面具,快把面具摘了,让小爷看看。”一个男子说道。
那油光满面的男人想要伸手来摘面具,楚叶直接用剑柄将他不规矩的手挡开。她语气冰冷“走开,别怪我不客气。”
楚叶忍着怒气,没有拔剑,大哥跟她说过,京城里官宦子弟众多,虽看不惯,但也没必要惹一身骚。
“唷,脾气还不小嘛,”另一个男人说道,“戴面具的不是丑八怪,就是大美人,我看二位的身段不像是丑八怪,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有多美。”
“再美能美得过白府的二小姐”高个男子发出一声嗤笑,他喝了酒,醉醺醺的口吻,“要说美,那还是白二小姐美。”
“怎么,宋兄是想做白大人的乘龙快婿白小姐是貌美,可一个活不过日的病秧子,有什么用,只怕娶了她,也享不到福啊。”
这二人明显是喝醉了,否则也不敢在这满嘴荤话地议论白府。
“刘兄就是不解风情,你想想,要是能和白二小姐有个日的鱼水之欢,那也是艳福不浅”
“闭嘴”这下楚叶彻底恼了。
白凝拉拉她的衣袖,“不必理会这些猪狗。”
楚叶这回没有听白凝的,她长剑出鞘,只一眨眼的功夫,雪白锋利的剑刃便抵在那人颈间。她面具下的目光凌厉,口吻阴狠至极“再说一句,我杀了你。”
对方显然被楚叶的阴冷唬住了,但还是嘴硬着“你敢吗”
楚叶冷笑,嘴里不紧不慢说着“你看我敢不敢。”与此同时,剑刃也在那人颈间不紧不慢磨着,她很擅长把握力度,慢慢割着伤口,让血渗了出来。
对方直接吓得湿了,另一人直接跪倒在地,一个劲磕头喊着“女侠饶命”。
“滚。”楚叶冷厉哼道。
那两人飞奔而去,嘴里还叫唤着“疯子疯子”。
她们回到府中,一整晚都没被发现溜出去的事,隐瞒得很好。
晚间洗漱完,楚叶自觉去了白凝的房间,白凝晚上睡不安稳,时不时叫她名字,她索性就每夜陪着她睡。
很晚了,但白凝还没睡着。
楚叶在在她身侧躺下,“今晚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白凝笑了,晚间威胁人的时候那么凶,怎么到了自己面前,像只乖顺无害的兔子。
白凝摇头否认。
楚叶扁扁嘴,想到那个两个登徒子的话,心里就是不畅快。不只是因为污言秽语,他们说白凝活不久,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会活不久
上天总是不公平的,就像阿姊那么好的人,会瞎了眼睛。她越想越郁郁不欢。
“有心事”
楚叶看看她,将她抱住。第一回,白凝没让她抱,她却主动抱了。
白凝“怎么了”
楚叶尴尬,手又松了松,支吾着问“今晚不要我抱了吗”
白凝低头一笑,闭眼吸了吸气,“要。”
听到这一声楚叶立即换了更舒服的姿势抱住她。白凝也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她们好像开始抱得特别紧,身子贴着身子。
白凝掌心抚在她后腰,有些凸起,“这是剑伤。”她依稀还记得,楚叶身上的伤疤在哪些位置。
“嗯,这是十二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受伤。留的第一道疤。”
白凝顺着疤痕摸索,一长条。
隔着薄薄的衣衫,楚叶能感觉到指尖的存在,还有呼吸拂过自己肩颈。同为女子,羞什么这些天她记着白凝的话,可白凝这么抱她,她还是会脸红心跳。
楚叶决定说些话转移注意力“白玉膏能去旧疤吗”
“每日都擦,半个月就能去。”
楚叶敏感了下,突然意识到这个话还不如不说。她抿上嘴,不再吭声。
白凝看看她,“我去拿药。”
“还是算了”楚叶想说反正都是在身子隐蔽处,平时衣衫遮着,留了疤也无碍。
白凝并不嫌麻烦,“等我一会儿。”
楚叶坐在床上,不一会儿见白凝拿了膏药过来。
白凝也在床畔坐下,手里拿着小罐药瓶。
面面相觑。
楚叶心里乱糟糟的,身上的那些疤虽然自己擦药不方便但总不能让白凝帮她吧。她伸手想去接药。
白凝缓了缓,望着她说得平静“你将衣衫解开,我帮你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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