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北森摔上车门,气势汹汹地从后面绕过来。
他本想质问大清早的堵车是不是有毛病,却在看到北开源跟祝意对峙的状态时哑火。
清晨露水重,道边冬青深绿色的枝叶上一层薄薄尘埃,还有一层细细的水汽。
“你们”他看看北开源,又看看祝意,颇觉得这气氛不对劲,“你们,在吵架”
祝意猝然别开视线,有些狼狈地转过身。那其实是很短暂的一刹那,但还是被北森捕捉到了。
他们之间最近的奇怪氛围就连他都能察觉到,两人见面时剑拔弩张的感觉和共处一室时的低气压愈发明显。
这太不对劲了。
北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我随时有时间。”祝意拉了一下外套,把伤手挡住了,冷静地说,“等你不忙的时候,我们去马耳他办离婚手续。”
“办不成。”北开源牢牢盯着他,“马耳他信奉天主教,只能结婚不能离。你要离婚,除非我死。”
北森吃惊地望着他们。
“离婚”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北开源,满眼都是你是不是疯了的目光,“谁要离婚北开源,我没听错吧”
北开源看了他一眼,而后又把视线重新定格到祝意身上。
他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解释,就连一句否认或者最常用的别瞎打听都没有。
北森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跟着一起去看祝意。
祝意不欲多说,摆摆手就要离开“相关问题我查清楚会通知你,到时候你提前预留出时间来。”
北森的汽车后面又堵上了其他的车,驾驶席上的人滑下车窗正往这边探查情况。
北开源不发一语伸手去拉他,北森“诶诶”两声拦住他。
“别动手,这么多人”
“起开。”北开源寒着脸呵斥。
他一抬腿,北森没让,而是倒退着跟着他走了两步。
北开源作势要抽他,北森也不躲,大剌剌站在他跟前,毫不在意那巴掌会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我早就看出你们俩不对劲了,”北森问,“祝意为什么要离婚”
北开源骤然被打断,那口气再也续不上了,烦躁道“你别跟着添乱了行不行”
“我也很忙的,没有太多时间管你。”北森余光看着祝意远去的背影,戒备道,“别闹了,一会儿我帮你跟祝意说点好话。”
这大言不惭的发言险些把北开源惊到了,他上下打量着北森,似乎是要看看他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余光里祝意已经走远了,北森放下手去叹了口气,吊儿郎当道“男人嘴别那么犟,你就跟他认个错不行吗”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就让我认错”
“我不用知道。”北森耸耸肩,无所谓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早就心里有数。但是你如果出轨,这我不可能站在你这边的。”
北开源皱眉盯着他,半晌开口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
北森张张嘴,北开源打断他“真想扒开你的脑子看一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他妈什么东西。还不滚。”
“你”北森梗脖子要回嘴,又咽了回去,“有我在是你的荣幸。如果没我,你的家产要谁继承,搞个孩子出来吗那祝意这辈子都不可能搭理你了。”
北开源深吸一口气。
北森往后退了一小步,准备情况不对就立刻跑路,反正北开源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追着他打。
他用祝意常用的那种高冷的语气说“如果你骂我就能让祝意回心转意,那你继续骂。”
不得不多,祝意这样说话的时候很容易跟人拉开距离但是又不惹人厌烦,只是常常会让对面的人升起一种这人真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拘谨感觉来。
但是北森这样说,北开源真的忍无可忍。
北森瞄着他的脸色感觉差不多了,主动把声音缓和了“只要你认错态度诚恳一些,保证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这事就能过去。虽然我看不起你,但是祝意最心软了。”
北开源捏了捏眉心“你别挑衅我。”
北森又往后退了半步“我哪有空挑衅你。你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难怪祝意不愿意搭理你。”
北开源抬起眼皮来看他,北森豁然住了嘴。
他说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过吓人,但眼神可不是闹着玩的,盯着人不动的时候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北森也不能把他招惹太狠,尤其现在祝意又不在身边。
医院的保安已经走到了近处,正挥手准备催促他们挪车。
这也就是这个时间已经不早的缘故,高峰停车时间段已经过去,否则哪有这么多闲工夫给他们在一旁说话。
“前面有车走了。”保安还以为他们是在排队等车位,指着拐角处道,“把车停进去吧。”
北开源又盯了北森一眼,收回视线转身上车,“哐”一声把车门关上,顺着地上的指示箭头开了进去。
北森吞下口水,又清嗓子,刚要上车,保安便道“只有一个车位,再等一会儿吧。”
这几天北森已经被医院折磨的一点脾气都没了,听完竟然没一点反应,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祝意从治疗室里出来,看到了坐在走廊简易靠椅上的北开源。
他向后靠,微微闭着眼,拧着眉心,一副烦躁郁闷的神情。
这种明显外露的表情算上在上学的时候都不多见,自从北开源创业挖到第一桶金以后就更是罕见他在谈判桌上不动声色,在新闻发布会上谈笑风生,在餐厅会所里的一言一行都让人琢磨不透。
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成功的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商人,在各种场合都游刃有余,外人难以窥探他一丝一毫的真性情。
祝意反省自己是否对这个男人太多苛责。
前几天那场夜生活是时隔两个月之后才有的一场深入交流,他深深的明白这对北开源有多么不公。
但是生理反应最难克制,他没办法。
他天生就是冷淡的人。
北开源跟他正相反,他感情充沛,欲望强烈,想要什么就要千方百计得到手。
他们不合适。
祝意轻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用视线描摹他的深邃立体的五官。
北开源年轻时候的长相比现在要更加锋利,时间将他很多棱角磨平了,但是祝意知道,那只是表象。
他骨子里还是被那股子狠劲儿拉扯着、浸泡着,只是那些不能公之于众的阴暗想法都掩藏在他漆黑的眼睛里。
对手们骂他像条疯狗,这也是无人敢轻易招惹他的原因没有谁愿意被一条躲在暗影里的恶犬盯上,随时随刻预防着被撕扯下一块带着骨头的血肉。
祝意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拿出手机跟那位男科医生换了个时间约,刚把手机放下,北开源就睁开了眼。
他看了一会儿祝意腿上熟悉的裤子,才把视线转过去。
祝意朝他笑了一下。
“聊聊吗”
他平静地令人心底发慌。
北开源顿了一会儿,浑身血液回流缓冲到僵硬的四肢,才慢慢点了点头。
“我们不赌气,也不吵架,心平气和的说。”祝意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尽量平和的继续陈述道“你知道的,就算我们这次和好了,也会有下一次。”
北开源看着他。
祝意收了笑,靠在椅子后面冰凉的墙壁上,望着对面张贴的科普栏出神。
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似乎就要盖棺定论。
北开源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提分手的事,我混账。我当时气糊涂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提这种话了。谁家过日子不吵架呢,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跟我赌气。”
祝意轻轻摇头。
“你不信我吗”北开源问。
走廊里冷冷的灯光照在祝意瞳孔里,显得他更加不近人情了一些。
那会他换药和照灯一共花了近两个小时,现在已经接近中午时刻。各科室坐诊的医生一走,零散剩余的病人们也在飞速蹒跚的离开。
走廊里仅剩下消毒水一样颜色的灯光和坐在椅子上的他们。
祝意唇角紧抿,半晌反问他“你能接受几个月一次的性i生活吗”
北开源嘴角一动,不等开口,祝意就兀自道“你接受不了。”
祝意微微侧着头,仍旧望着对面墙上的一点,似乎在发怔。
他常年待在实验室,阳光甚少波及到他的皮肤,此刻在这种环境下,简直苍白的离谱。
“你接受不了,”他说,“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为什么,”北开源追问,“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上床,我想不通。你给我一个原因,我愿意改,只要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祝意沉默不语。
北开源有点崩溃,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什么都不说就想要踹了我,那绝对不行。”
“你知道的,”北开源盯着他侧脸,眼神暗沉下去,十分混账道,“如果我不松手,你根本摆脱不了。”
祝意沉默了不短的时间,他没去翻来覆去的追究是谁先提的分手,也没回答他的问题,似乎那些都不重要。
“你这两个月过的怎么样”祝意静静地问。
北开源猛地顿了一下。
祝意主动伸出手掌握住他搭在一侧的手“如果我们继续下去,那你的痛苦也会继续。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跟你睡一觉的人多不胜数,没必要为了我就憋屈自己。你知道,我每次听见洗手间里你焦躁又克制着,不想让我听见的,压抑的喘息声,我真的”
他意识到自己将他攥得很紧,便立刻松了松手,但是因为肢体相贴,手心里已经出了许多汗。
“当初我说过,我们不合适,你说要试试才知道。”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而艰难地继续说,“现在我们用十二年的时间,将它证实了。我们的确,不合适。”
“咱们好聚好散,”他紧紧握了一下北开源的手,又缓缓放开,“给彼此留点体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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