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中,鲜血快速流失,沈初霁指尖一片冰凉。

    适应过来后,沈初霁看向缠绕在腕间的长鞭,赤色鞭子被鲜血染得更加醒目,鞭身呈鱼骨状,每一根刺骨比针尖还要锋利,轻而易举就能扎破皮肤扣住血肉。

    并且,鲜血流失的速度明显比正常伤口快不少,鱼针刺骨仿佛在吸吮他体内的血液。

    此乃飞禽九节鞭,传说的不二神器。

    青州秦家善修剑术,秦少宁怎会使鞭还是如此神器。

    此人不是秦少宁

    “嘶”

    沈初霁思忖间,身体狠狠撞向地面。毕竟他只是手无寸铁之力的废人,怎么经得起这般折腾,身体都快散架了。

    这时,缠住他手腕的刺骨收紧,将他手臂拽到半空,鲜血打湿袖口,沿着鞭子刺骨滴落地面。

    “你是何人”戏谑声音在头顶响起,似是一位青年男子。

    沈初霁置若罔闻,既然知道此人不是秦少宁,他便无需担忧什么。

    他吐出一口浊气,慢条细理从地上坐起,云金道袍沾了灰尘,墨发从额前掉落两缕,垂在清冷却好看的眉眼上。

    “为何不应我”

    拉拽手腕的力道骤然大增,沈初霁被拉得再次跌倒在地。

    他皱紧眉头,没有继续调整姿势,顺着手腕间被拉得直直绷起的鱼骨鞭向上看去。

    目光所到之处,一双黑金长靴踩着石像,玄色衣角随着那人动作慵懒垂在半空,从身形上看应当是位年轻男子,懒散坐在凶神恶煞的石像上,身体向后仰倒,右手撑着下颚,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和轻狂。

    让沈初霁感到疑惑的是,鱼骨鞭的另一端并不在他手中,而是以一种松散的蛇形盘踞在他肩颈处,仿佛不需他动手,鞭子便已与他心意相通。

    那一瞬间,沈初霁甚至觉得好笑。他难道不觉得此情此景更像处于下风的自己,握着圈在他脖子上的绳子吗这种情形似乎只会出现在主人与宠物身上。

    “聋了吗”

    鱼骨鞭再次收紧,刺骨勾起皮肉,沈初霁被迫抬起头,对上半空那双意兴阑珊的眸子。

    只此一眼,沈初霁瞳孔骤缩,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那是一张令他非常熟悉的脸,的确不是秦少宁。

    “楼西北”

    男子大约听见他的呢喃,眼中涌现些趣味,俯身拽动长鞭,目光定格在沈初霁怔愣的表情上,嘴角微扬“你认识我”

    男子长相十分亮眼,五官立体棱角分明,那双眼眸与常人不同,微微泛着金色,有如流金攘动,让人挪不开眼睛。除此之外,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是一种轻狂的、目中无人的、浑然天成的贵气。

    沈初霁见过的,很早时候。

    “放开我大师兄”

    “找死”

    “咿呀”

    数道身影纷至沓来,各自手中武器蓄势待放,齐刷刷刺向石像上的男人。

    只见男人唇角上扬,呼吸轻盈,竟是做出一副不与抵抗的姿态。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沈初霁厉声呵止。细听之下就会发现他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十几把尖锐的武器将男子包围其中,此刻尽数停在半空。

    男子睨了沈初霁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余光瞥见人群中的三师弟,心念一动,鱼骨鞭从沈初霁手腕脱落,看势就要袭向三师弟。

    沈初霁指尖染尽鲜血,却反手握住鞭子,尖锐刺骨扎进掌心。

    他抬头看向男人,脸上恢复一片平静,说道“这位道友,有话好好说。”

    男人挑眉,做出不可置否的样子。

    半炷香之后,沈初霁遣散门中弟子,只留不速之客楼西北、三师弟江阔,以及小师妹仙儿在房中。

    “欺我大师兄,小人”江阔半跪堂前,对安然就坐的楼西北怒目而视。

    后者视而不见,大半注意力在为沈初霁疗伤的仙儿身上。

    “姑娘善毒也善医,抚云顶果真怪人频出。”

    仙儿小心翼翼为沈初霁疗伤,对楼西北的话充耳不闻。飞禽九节鞭虽是神器,却并非良性,以精血饲养极为伤身,若非适才大师兄阻止,她定要此人生不如死

    沈初霁淡淡垂眸,回道“道友谬赞。”

    楼西北不以为意“最奇怪的人当你莫属。抚云顶也曾是风光一时的门派,没想到抚云顶的大师兄,竟是个没有灵核的普通人。”

    沈初霁平静道“说来惭愧。”

    “江阔,将晶石还给这位道友。”沈初霁抬眸道。

    江阔挺直腰杆,理直气壮道“我已经将它炼化,融入弯刀之中,有能耐你再把它分离出来呗。”

    沈初霁横他一眼,随后看向楼西北“道友,晶石既已炼化,断不可再复原。不如在下重新赠你一件宝物,当作赔礼道歉,道友意下如何”

    对于这一结果,楼西北表现并不意外,更是有种乐见其成的意思。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楼西北道。

    沈初霁点头“请问。”

    “你为何认识我”

    沈初霁对答如流“你是被赋予厚望,极有可能成为修真界第二位飞升的修士,也是楼家捧在掌心的少主,在下自然略有耳闻。”

    虽说修真界修士众多,但千万年来仅有一人抵达飞升境界。

    楼西北嗤笑一声“若是有了第一人,这第二的名头谁喜欢谁留着,我不稀罕。”

    停顿片刻,楼西北笑容狂妄了些“不过,据说那人在飞升雷劫中丧命,与成神只有一步之遥。我若踏着他的尸骨飞升,想来,这第一人的名头就该易主了。”

    沈初霁笑容淡淡“道友好志气。”

    “礼尚往来,该阁下回答我一个问题了。”沈初霁垂眸看向他腰间,玄色腰带外挂着一圈银色铃铛,身体稍有动作便有铃声相和。

    除此之外,铃铛下挂着一枚白色玉佩,色泽清透莹润,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秦少宁的玉佩为何在你身上”

    楼西北伸手将玉佩拽下来,粗鲁动作牵动腰间一串银铃“叮当叮当”乱响。

    他拿到眼前端详,语气不可名状“随便抢来的。”

    “为何”沈初霁蹙眉道。

    “楼外楼说我惯爱惹是生非,连累了门中弟子,所以就随便抢了一个。身份嘛,都是自己给的。”

    沈初霁“”

    楼外楼是楼家的家主,也是楼西北的亲生父亲。

    说起恶人,这楼西北也不遑多让。

    仙儿听到这里,忽然兴奋地抬起头,扯了扯沈初霁的衣袖“大师兄,我觉得这招可行”

    沈初霁瞥了她一眼,后者心虚低头。

    沈初霁道“秦少宁父亲与楼家是世交,他可知你是谁”

    楼西北眉梢微抬“那又如何我岂能怕他。”

    沈初霁沉思片刻,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与楼西北算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多说无益。

    “楼少侠,江阔抢了你的东西,我便赠你一件喜欢的宝物。当然,前提是抚云顶中有此物。”

    江阔忿忿不平,小声嘀咕“我凭自己本事拿到的东西,怎么能说抢呢。”

    楼西北并未执着于被炼化的晶石,或者说他紧追江阔来到抚云顶的目的本就不是晶石。

    “什么都可以”楼西北问道。

    沈初霁答道“什么都可以。”

    楼西北环顾四周,眼神逐渐落回沈初霁身上。

    “我要你的玉佩。”楼西北道。

    沈初霁微怔,低头看向腰间。

    他身上有一枚玉佩,外形似鸟状,色泽丹黄。

    沈初霁道“除了这枚玉佩。”

    “我要你的骨笛。”

    除了丹黄玉佩,他身上还有一支洁白无瑕的骨笛。

    “除了玉佩和骨笛。”沈初霁抿唇。

    “我要你的额饰。”

    沈初霁额头戴着一颗青碧色宝石,光线下隐约闪现龙纹。

    “除了玉佩、骨笛以及额饰。”沈初霁自知理亏,声音弱了几分。

    楼西北眉头皱起“你身上还有何物”

    沈初霁面露不悦“为何要我身上的东西”

    说罢,瞥了眼江阔腰间的弯刀,意思非常明确,这般神器你不要,净挑他的破烂玩意儿做甚

    “我喜欢,不可以”

    楼西北说得非常自然,丝毫不觉得逾矩。

    “为何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何来缘由”

    沈初霁轻笑“君子不夺人所好,楼少侠再选其他东西吧。”

    “如果我不呢”楼西北单手撑着下颚,笑吟吟地看着他,“我就喜欢你身上的东西。”

    “大师兄,我能杀了他吗”

    仙儿坐在沈初霁脚边,扯了扯他的衣角,一本正经地说。

    看得出来,这孩子是真的起了杀心。

    沈初霁铁面无私“去面壁,把戒律背三遍。”

    仙儿努嘴,虽然不情不愿,还是起身走到角落中。

    “摆烂,以烂为烂”

    “你也去。”沈初霁对堂前的江阔说。

    江阔走到仙儿身边,不小心撞到她的胳膊,仙儿立刻撞了回来,两人谁也不肯退让,开启了一番暗中较劲。

    沈初霁转头道“楼少侠,实在抱歉,骨笛乃故人所赠,其中有情义在,断然不可转赠他人。至于玉佩和额饰,这等贴身物品,实在不便赠与他人。”

    楼西北哼笑道“要东西不行,要人呢”

    沈初霁眸子微眯“楼少侠这是何意”

    楼西北笑道“我喜欢并且抚云顶有的东西,我若瞧上了抚云顶哪位弟子呢公子可愿成人之美”

    沈初霁眼帘微抬,眸光冷了几分“人非死物,岂能你我二人决定楼少侠若有本事劝说弟子心甘情愿和你走,在下无话可说。”

    “是吗”

    “自然。但楼少侠不觉得以物挟人,十分不妥当就算没有你和江阔的渊源,门中弟子愿与你离开在下也绝不强留。”

    楼西北笑容更甚“若是你呢”

    怔愣片刻后,沈初霁神色不悦“楼西北,你简直荒唐”

    楼西北哂笑“沈初霁,你和我爹说得不太一样。”

    沈初霁目光沉了几分“所以,你此行别有目的”

    楼西北笑声逐渐隐去,放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桌沿,神色认真了些“我想知道,你为何修为尽失。”

    沈初霁呼吸一滞,五指不自觉收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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