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从阵法中起身。
只这一个动作, 他能感受到身体产生的变化很大，放在平时，或许他还有心先试一试最新的体能数据。
但距离玄宸晋位帝君的贺宴只剩最后半天, 和这件事相比，体能的变化已经没那么重要。
两条主线任务全部卡在关键时刻，不会再有半点进账。
系统向来有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老毛病, 他也没打算真的指望。
“这个贺宴，我不去有什么影响”
听到宿主又要消极怠工, 系统忙说“不行啊宿主，这场贺宴是重要剧情，不仅男女主和大反派会到, 关键角色基本都会在的, 云烺、帝寰这种见过的就不算了, 还有剩下的魔界和鬼界的人，咱们都没见过, 必须要认个脸的，而且女主在贺宴上会被帝寰为难，本来云烺会救, 可是”
它没敢说完。
它相信宿主心里明白。
本来云烺困在雪域, 会被凡人救下，才会对身为凡人却误入仙界的洛凝另眼相看，处处帮衬洛凝, 明里暗里帮她解决麻烦。
可是, 宿主来了之后，救云烺的从普普通通的凡人变成了宿主。
从云烺所有举动看, 他根本没把这个“恩人”的范围扩大到所有凡人身上, 而是只对着宿主一个人报恩, 那跟洛凝就没关系了呀
沈寂转而问“洛凝不去，有什么影响”
系统“”
它小声说，“宿主，洛凝不去这个贺宴，就彻底跟云烺说拜拜了。还有，贺宴上洛凝不止会认识云烺一个人，如果她不去，人脉方面会有影响，后续剧情可能还有比较大的偏差。”
贺宴这段剧情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它是洛凝和玄宸扩充人脉的重要场合，不是说不去就能不去的。
它说到这，还想再劝，就发现玄宸和洛凝到了。
等在殿内的迎风上前行礼“帝君。”
玄宸挥手示意他起身。
洛凝则快步走到已经干涸的阵法前，看向沈寂“李兄，你感觉如何”
沈寂走出结界“很好。”
话落转向玄宸，“多谢你的药。”
玄宸道“不必与我客气。”
他进门只说这一句话，腰间的传讯玉简亮了四五次。
沈寂余光看见“去忙正事吧。”
明天就是贺宴，作为正主，在宴会前夕应该会忙得脚不沾地，特意抽出时间来看他已经很给面子了。
见他神色如常，玄宸也不推辞“好，待我事毕，再来看你。”
沈寂微一颔首“嗯。”
等玄宸和迎风离开，洛凝才拉着他走到殿内原有的聚灵阵上坐下。
又过了两天，她疗伤的手法越发娴熟，还能一心二用，分神闲聊。
“李兄，明日便是玄宸的贺宴了，我是不是该送他什么贺礼，答谢他邀我来仙界游玩”
沈寂说“随你心意。”
洛凝又问“那你说我送点什么好呢”
系统“”
送礼物这种事，你问谁不好，来问宿主。
想想宿主曾经送给云烺的东西
也就是幸好云烺不值钱，否则怎么可能会赚到好感度啊
洛凝问完好像也有了答案，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簪，翻来覆去地看“我被吸进仙界的时候，身上只带了这只刚刻好的簪子，本是要送给大伯的李兄，你说我把它转赠给玄宸，是不是有些寒酸”
沈寂说“不会。”
礼物重在心意。
洛凝有心送贺礼已经很难得。
洛凝说“太好了。”
她松了口气，之后把簪子收回怀里，接着为沈寂疗伤。
系统好奇地问“宿主，你准备送玄宸什么”
沈寂淡淡说“我是洛凝义兄，她送就是我送。”
没有好感度加持，没必要多此一举。
系统“”
好抠门。
宿主真的好抠门。
人家升职帝君，一辈子就这一次，哪怕送两块薄荷糖呢
可刚才没能帮上宿主的一点五小忙，它没敢多话。
洛凝解决了心事，也没再打扰。
殿内安静下来。
沈寂掐诀运功，沉心打坐一夜。
到次日天明，玄宸又从殿外回来。
但这次他没再接洛凝前往玉清宫，而是亲自送来两套衣服。
沈寂知道他主要是为洛凝准备，接过后道了谢就没再开口，把独处的机会让给他们。
系统看着宿主掐个诀换上这套白底滚金的装束，越显得风度翩翩，比神仙还像神仙。
但它难以理解，为什么在得知积分不够的前提下，宿主还这么不慌不忙。
“宿主，你想到解决办法了吗”
“嗯。”
系统惊喜交加，忙问“是什么”
沈寂说“贺宴”
“嗯嗯嗯”
“我不去了。”
“”
系统的声音卡住了。
它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宿主，你再考虑一下吧，求你了”
它只恨没有实体。
如果有，它立刻跑出去给宿主磕头。
沈寂只说“命和任务，哪个重要”
系统“”
它想说任务。
又怕被宿主打死。
回过神一想，又说不出话来了。
它怕死。
确实，好像还是命重要一点。
“呀”
洛凝的惊呼突然从一旁传来，“李兄，你穿上仙界的衣服，更好看了”
玄宸也转眼看过来。
玄宸好感度36
系统正巧打开任务面板在发愁，看到跳动的数字，注意力有一秒钟的偏移。
杀千刀的玄宸，数他毛病最多
洛凝走过来，揽住沈寂一条手臂，叉腰问“玄宸你看，我与李兄站在一起，可像一对真正的兄妹”
她身上也穿着一条白底金线的仙裙，形制繁复却轻巧，穿在身上无风微舞，衬得她愈显灵动。
玄宸好感度38
系统“”
玄宸面带笑容，点头道“像。”
洛凝笑了一声，转向沈寂“对了李兄，今日如此热闹，不如你把大嫂请来，她玩得尽兴，说不定气也消了。”
沈寂说“你大嫂不喜欢热闹。”
洛凝有些失望“好吧”
玄宸道“无妨，今日我来选几件过得去的物件，尘隐带回去送与道侣便也是了。”
沈寂说“不用破费。”
玄宸道“只当我的一点心意。”
沈寂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我修炼三天，斩尘台情况怎么样”
提及正事，玄宸也肃容道“藏身仙界的魔族还未尽数找见，以目前寻得的方位来看，魔界意在仙界设下魔障血阵，为将仙界中人转作魔界探子，图谋不小。这段时日有你与洛凝助我，已算发觉及时，被害者仍不在少数。”
沈寂说“和封印有关吗。”
玄宸目光微凝，注视着他。
沈寂只当没看见。
他不打算去贺宴，那么傻鸟栽赃魔界的时候，他注定不会在场，想完成玄宸的任务，还需要提前旁敲侧击，事后去问才不会显得突兀。
玄宸缓缓道“我确有猜想。”
既然沈寂主动提出，他没有隐瞒，“你已知晓凤皇曾至经云洲，他亦为此事而来。魔界并非只在仙界设阵，可想其野心。”
若想入主其余三界，必得打碎封印，使五界再行畅通。
系统惊讶地说“大反派来这里是为了魔界的事”
好奇怪。
书里明明写着，大反派是在参加玄宸的晋位贺宴时顺便提的，为了栽赃魔界，才多说了两句。
“不过也可能是宿主来之后剧情变得太多了，有蝴蝶效应。”
系统又说，“反正只要不是为了追杀宿主就好了”
沈寂看向玄宸“除此之外，有没有找到其他证据”
“尚未。”
玄宸说完，反问，“你的意思是”
沈寂说“你说魔界不止在仙界生事，但如果魔界真的想对三界下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碎封印，打草惊蛇。”
玄宸道“你有所不知，魔界行事素来如此莽撞，否则也不会在仙妖两界设下这般血阵，一眼便可看穿。”
毕竟，这样浅显的道理，他岂会没去想过。
沈寂问“妖界我不清楚，仙界发现魔族奸细，在封印被打碎之前还是之后”
在打碎封印之后，大概率是这件事引起仙界警惕，才会查出魔界部署的蛛丝马迹。
“之后。”
玄宸道，“但此事与封印无关，是魔族过于大意，数度留下痕迹引得范钦疑心。”
闻言，沈寂沉默片刻。
“”系统嫌弃极了，“魔界真丢人啊，这么菜还出来学别人一统五界，笨到家了，怪不得只配给大反派垫脚”
沈寂改换思路，转而说“那就对了。”
玄宸问“如何对了”
沈寂说“魔界是因为大意才被范钦怀疑，说明他们至少计划内是秘密行事，和打碎封印这样昭告天下的做法相悖。不论他们知道暴露与否，在蛰伏期内这么大张旗鼓，第一不利于计划，第二会让仙界加强警戒，有弊无利，不通常理。”
玄宸若有所思。
其实他也有过此类考量，只是仙帝认定此事与魔界相关，他并未过多干涉。
然而沈寂所言很有道理。
他也不该只因仙帝想法便轻易断定。
实在事关重大，仍需多做推敲。
念及此，他笑道“多谢指点，你的话我会带至御前，再请仙帝裁夺。”
沈寂说“希望你们尽早查出实情，别让凡间生灵涂炭。”
玄宸顿了顿。
他方才还曾想，李尘隐对魔族一向不主动过问，今日怎会反常。
原来是为凡间担忧。
倒也在情理之中。
凡间灵力衰竭万年，若四界果真动荡，必是首当其冲。
洛凝听得云里雾里，只有这句“生灵涂炭”听得清清楚楚，脸色有些变了“大伯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玄宸看了看她，袖中的手正想抬起，又悄然落下，只对沈寂道，“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
沈寂说“那就多谢了。”
玄宸腰间的玉简这时又亮起。
他看向门外天色，翻掌取出两枚玉片，递于两人。
“我需先行一步，你二人执此信物，可入云霄殿。”
洛凝一把接过来，转交给沈寂，才摇了摇自己的这片“我随后就到。”
玄宸道“好。”
看着他离开，洛凝忙回去坐下，掏出木簪仔细察看“李兄你稍等等我，我再看一看这簪子。”
“对了”
系统也忽然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宿主，现在才上午，是一场观礼，就是玄宸晋位帝君的仪式，大反派不会来的他这次是给面子才来参加这场贺宴，可是宿主你也知道大反派的性格，他那么拽，耐心只有一点点，怎么可能来参加观礼啊，书里只是晚上的贺宴快结束才来走个过场，之后被帝寰邀请，才赏脸多留了一会，我们现在过去，绝对不会碰到他的”
沈寂说“没必要冒险。”
“”系统绞尽脑汁，又是灵机一动，“哦还有宿主，大反派不来，可其他人都会来啊，我们就差一点五积分了，只要随便做个任务就能攒够，你想，如果我们在观礼上遇到和云烺一样的人物支线任务，直接奖励十三点积分，不仅能买一个伪装道具，还有十多点结余呢”
沈寂眉峰微挑。
见宿主似乎有松动，系统趁热打铁“我们不能放弃支线任务啊宿主，只要见个面就可以解锁，这可是白送的积分啊”
沈寂摩挲着掌心的玉片。
解锁人物支线的确简单，但傻鸟既然能提前来仙界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系统低声下气“宿主，求求了，你就去一趟吧，我知道你担心大反派，可是你看他都半个月没来了，他跟玄宸也没什么交情，不会重视这个宴会的”
“李兄，我好啦”
洛凝的声音恰时响起。
系统急了，忙说“对啊，宿主你忘了吗，我们有洛凝啊自从找到洛凝，我们两次碰上大反派都有惊无险，她的运气肯定会帮我们的”
沈寂看向小跑过来的洛凝。
这倒是。
洛凝的运气对他帮助很大。
“李兄”洛凝奇怪地问，“我们走吗”
沈寂说“走。”
话落，他带洛凝驾云而起，径直飞向玉清宫。
他们落地时，云霄殿外祥云缭绕，已有众仙接踵而至。
门口四个俊俏讨喜的仙童一一作揖，检阅众人手中的请帖。
“见过苍陵星君”“见过高延真君”“见过赫廉尊上”
系统介绍说“都是些不重要的小角色，宿主不用理他们。”
洛凝却靠近沈寂，悄悄说“李兄你看，好多神仙。”
沈寂一路听她惊叹，和她一起走到殿前。
看到他们手中的玉片，四个仙童连忙见礼，齐声道
“原是帝君之交，请”
洛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对沈寂说“李兄，这几个小童真可爱。”
沈寂说“他们平均年龄两百岁。”
这个数字在原文里明确写过，他不会记错。
比起凡间寿命不到百年，其余四界动辄几千岁，普通血脉还算长得快，血脉等级越高，出生后需要休眠的时间越长，也就越长时间停在幼年期。
洛凝的好奇顿时僵住“啊”
沈寂说“走吧。”
洛凝默默跟在他身后，跨进云霄殿的门槛。
门内被施过法，空间增大数倍，尽头是威权的金色长阶，阶上摆着一张宝座，是帝寰的尊位。
大殿当中，金云铺地，霞光绚烂，四界来客泾渭分明，分别走向两侧对齐摆放的长案。
迎风站在靠近长阶左下首。
看到两人，他快步迎上前来。
“仙君，仙子，帝君命属下在此等候。”
作为玄宸近臣，迎风的一举一动备受关注，见他忽然走向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殿内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洛凝浑然未觉，正对迎风说“今日是玄宸贺宴，你有正事在身，不必照顾我与李兄，快去忙吧。”
迎风笑了“多谢仙子体恤，不过此乃帝君示下，属下必当遵从。”
洛凝点了点头“那好吧。”
说完看向沈寂，却见他看向旁处，不由问，“李兄，你在找人”
沈寂收回视线“没有。”
系统高兴地说“宿主，看我说得没错吧，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大反派肯定不会来的”
洛凝不疑有他，又转问迎风“你家帝君呢”
迎风左右看过，才低声道“仙子，帝君就在殿后。”
洛凝说“他让你在这等我们，是要我们去找他”
迎风为难地看一眼沈寂“这”
他表现得这么明显，沈寂也懒得去讨人嫌“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洛凝说“行，我去送了贺礼便回来。”
沈寂说“嗯。”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他就近找了个位置，还没坐下，门口传来仙童脆亮的声音。
“见过云烺凤尊”“见过辛煊尊上”
云烺
沈寂转眼看过去，正对上云烺望过来的目光。
云烺怔住了。
和他并肩进殿的辛煊也望过来，看到沈寂的瞬间，脸上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那不是”
身后安静得兀然。
受凤族赤凤至尊青眼的仙人，又是私下一件谈资。
云烺回过神，皱了皱眉，径直走向仙界所在的席位，走向沈寂。
沈寂说“好久不见。”
云烺又是微怔。
谢浮下令搜寻两个凡人已半月有余。
李尘隐，沈寂，有邬巡查得的炉鼎生平，不难猜出二者实为一人。
可今日再见，他未曾想过，此人会将身份点破得如此轻易。
“你”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面前的人，他从未真正见过，一张画像，不足以形容此人的十分之一。
若非举手投足间仍有些熟悉，他几乎不敢确定，这仙袍加身、冷峻凛然的沈寂，便是他曾结识的凡人。
相似。
又不全然相似。
以往所见的李尘隐，双眸偶然锋锐，并不总这般慑人，唇边似笑非笑的哂意，也带着骨子里的漫不经心。
他曾有意遮掩吗
辛煊则脸色发黑。
他顾不上打量凡人的新面孔，压低声音道“李尘隐，你不要命了”
沈寂说“怎么”
辛煊“唰”地张开玉骨折扇，挡在身侧“你可知今日陛下也会来此”
李尘隐逃出三灵境当日，执昌便查出这凡人用的法子。
他至今还提心吊胆得紧。
若谢浮得知是他为李尘隐筹得了那株灵草，以这半月笼罩岐山的阴云看，哪肯理解他的难处，他只有十成十的小命难保。
是以李尘隐不可留在此地，必须要走
云烺看辛煊一眼，才道“尘隐，陛下四处寻你下落，你不与他相见吗”
李尘隐手段非凡，竟能躲过谢浮，逃出天罗地网。
可这半月以来，任谁也看得出谢浮对凡人在意，绝非寻仇。
“”辛煊一把推开他，接着说，“我劝你想逃就趁早，陛下随时会到”
沈寂还没开口。
身后传来玄宸的声音。
“辛煊”
走到近前，他眼底讶然更重，面色不显，“云烺”
玄宸看向沈寂。
李尘隐怎会与赤凤两位至尊有交情
外人在此，辛煊不便多言，闭眼摇着扇子，想扇走心中火气。
沈寂示意洛凝过来，为她介绍“云烺，辛煊，都来自凤族。”
“凤族”
洛凝偷偷看了看沈寂，见他面色如常，才主动对两人笑道，“我叫洛凝。”
云烺一向礼仪周全，笑容温润“洛凝仙子。”
玄宸“”
辛煊“啪”地收起折扇，实在不能忍受就此浪费时辰，胡乱对洛凝打过招呼，就一把拉走沈寂，走到人反而最少的大殿当中。
沈寂回眸看了一眼。
这里距离洛凝太远，有碍运气传播。
“李尘隐”见他要走，辛煊忙把人拉回来，低声说，“出个价吧，只要你即刻离开这玉清宫，我有重礼相赠。”
话音没落，门口有仙童唱道
“见过楚江王”
系统激动起来“鬼域的楚江王楚遮宿主，人物支线来了，你快去认识他”
沈寂脚下微顿。
但就在他看向门口的刹那
一声嘹亮凤啼穿破长空。
蕴含着滔天威压的银凤眨眼落地
云霄殿内外转瞬一片死寂。
那道灿金身影悄然立在门边，连仙童都瑟瑟一颤，忘了见礼。
辛煊傻了。
他慌忙收起折扇，一退再退，立刻远走。
沈寂“”
谢浮的视线未在殿内任何旁人身上停留。
胸间短促的紧涩无意划过，他的呼吸微重稍许。
他站在原地，和沈寂对视，神情怔怔，前所未有。
本该无情的银眸一错不错，远远将这道久别的身影映入眼底。
意料之外。
突如其来。
寂静的大殿里。
凤皇不觉间沙哑的低沉声音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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