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娘子不放心母亲,留在吴蔚和绣娘家里住了,柳二娘子的儿子柱子还在离不了娘亲的月份,张水生便把襁褓中的孩子抱了过来,也想让自家岳母看到孩子宽宽心。
反正绣娘和吴蔚家中并无男主人,而且两个姑娘也没有那么多忌讳,张家人都放心。
秋收结束,田地里没了活儿,李大姐一家便不来吃饭了,绣娘和吴蔚都是安静的人,院子里难免冷清了些,柳二娘子和柱子的到来,给小院增添了不少活力。
柳老夫人虽然还是愁眉不展,但见了胖嘟嘟的柱子,心情也好了不少。
夜里,绣娘和吴蔚洗漱完毕熄灯躺到床上,绣娘低声问道“蔚蔚,你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
关于柳老夫人的问题,白日里吴蔚已经和柳家两姐妹讨论过了,不过现在是属于绣娘和吴蔚的时间,她们可以说的更为直白一些。
吴蔚没有直接回答绣娘的问题,而是悠悠说道“老人家年岁大了,恋家是很正常的一种现象,从她那日亦步亦趋出门去送柳翠翠我便知道了,老夫人是想家的。这点你不要觉得不舒服,这种感情和柳翠翠夫妇的关系不大。”
“那你一早就知道大姐不会回来接”
“这倒没有,毕竟你大姐为了撑起柳家的门楣付出了很多。这点你和二姐都是认可的,我还以为她只是贪心了些,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儿来。”
绣娘沉默了,她也没想到柳翠翠会做出这种事,毕竟自从柳翠翠招了上门女婿以后,她在家里的待遇和话语权比旁人家的儿子还要高,偶尔柳翠翠真发起脾气来,全家人都要看她的脸色,包括自己的爹娘。
但柳翠翠并不是个不孝顺的人,父亲去世时,她也是真情切意哭昏过去的。
到底哪里出了错呢
绣娘喃喃道“难道就因为我的生活好了,大姐就”
吴蔚立刻打断了绣娘,严肃地说道“你和你大姐是两个人,两家人,她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千万不要生出这种自我绑架的念头来,咱们的日子红火了,和你大姐孝顺亲娘没有因果关系。”
绣娘点了点头,打消了适才的念头,说道“蔚蔚,我认真考虑过了,二姐说的轮流养娘的法子不行,二姐是嫁出去的女儿,跟公公婆婆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哪有如此过日子的道理大姐要是不要娘了,我养不过柳家的家产我是真的不想争,二姐若是想要,我也不拦着。”
吴蔚说道“我一直都觉得继承财产和赡养老人不是等价交换,但是却不是这个方法。”
“什么意思”绣娘不解。
“明日,我和老夫人好好谈谈,先给她老人家透个底儿,免得她真伤了心再病了,但是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柳翠翠他们一家。”
次日,吴蔚和绣娘还有柳二娘子先开了个小会,在得到柳二娘子的理解和支持后,吴蔚单独进了柳老夫人的西屋。
二人
不知谈了什么,
吴蔚出来后又让绣娘进去,
柳老夫人坐在炕上直抹眼泪,一只手拉着绣娘的手。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个沉默寡言,不善表达心思的人,可这回绣娘从自家娘亲的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心疼。
下午,吴蔚又去了一趟张水生家,把自己的想法和张家三口说了,张家二老对柳老夫人的境遇唏嘘不已,出于对吴蔚的信任,也同意了吴蔚的计划。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吴蔚和绣娘骑着马,张水生赶着吴蔚家的小黄牛车,驮着柳二娘子,四人朝小槐村赶去。
牛车上什么都没装,马鞍两边的袋子也是空空的,但无论是这牛车,还是吴蔚看不上的丑丑,一进了小槐村便引起了瞩目。
只不过这回四人面色不善,并没有出现当初回门时打秋风的情况,只是有几个好事儿的婆子,奔走相告,很快就纠集了一些人远远地跟在后面,等着看看热闹。
小槐村和张家村本就隔得不算远,一些消息早都传过来了,再加上柳翠翠是一个人回来的,过了这么些日子也不见他们去接人,村里人早都开始议论了。
柳二娘子心中火起,离家门尚有一段距离便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她怎么也忘不了自己上回带着绣娘她们回娘家时,受到的冷遇。
当时自己还怀着身子强忍着没有计较,如今孩子也生了,做足了双月子身子也养好了,非要和这两个黑心肝的东西论一论
“砰砰砰”柳二娘子将柳家的院门砸得山响。
“谁呀”柳翠翠掀开门帘正要骂,却看到砸门的是自家二妹,妹夫和三妹还有那个姓吴的居然都来了,“嗖”的一声缩回头去,片刻后换成一脸笑意的李铁牛出来开门,边走边说道“二娘回来啦,这是做什么呢别把门给砸坏了。”
吴蔚和张水生拴好大黄和丑丑,快速和绣娘还有柳二娘子会合,只见柳二娘子推了李铁牛一把却没推开,怒道“你让开,我和你说不着,我找柳翠翠。”
“虎子病了,你大姐在里面照顾孩子呢。”见张水生瞪着眼,瞧过来,李铁牛没有再阻拦,让柳二娘子进了院子。
之后张水生朝李铁牛拱了拱手,也进了院子,绣娘紧随其后,到了吴蔚却被李铁牛拦住了,冷冷道“二娘,三娘是柳家人,你又是谁来我们家做什么”
吴蔚的唇边扬起一丝讥笑,答道“既然你们两口子知道我是个外人,怎么还把柳老夫人放在我家,一住就是几个月呢”
“你”
“柳翠翠,你别在屋里装缩头鳖,你要是再不出来,可别让我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老娘数到三,你再不出来,我便要骂你了”
柳二娘子中气十足的声音飘出好远,聚在远处的小槐村村民见真的有热闹看,乌泱泱地聚了过来。
李铁牛见状也不再管吴蔚了,而是来到柳二娘子身边,半呵斥,半劝阻道“二娘,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这么和你大姐说话呢”
柳二娘子
狠狠剜了李铁牛一眼,叫道“水生我和这个狼心狗肺的说不着,我今儿就要找柳翠翠”
张水生毫不犹豫地挡到李铁牛面前,笑道“上回和大姐夫算是打了个平手,我不介意再陪大姐夫练一练。”
“你什么意思”
“二娘生产伤了元气,你若再为难她,可别怪我了”
李铁牛看向已经抄起凳子砸门的柳二娘子,实在是看不出她哪里伤了元气。
李铁牛看到聚集过来的村民,眼珠一转,说道“这是她们姐妹之间的事儿,我不管。”
柳二娘子大骂道“柳翠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爹娘拿你当儿子养,什么好的都紧着你们一家三口,柳家的家产全都留给了你,如今娘的年纪大了,干不动活儿了,你就把她推出门去,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我们两个都是当了娘的人了,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你这个天杀的,你出来”
柳翠翠哪里受得了这种骂低声嘱咐了虎子两句,让他不准出来,便提着擀面杖冲了出来。
“你疯了”
柳翠翠这破门而出的架势,还真有几分女张飞的气魄,柳二娘子被喝退了几步,吴蔚和绣娘双双迎了上去,将柳二娘子护在中间。
柳二娘子虽泼辣,可长姐在心中的积威犹存,将木凳护在自己身前,骂道“你才疯了你把娘丢在三娘家里,不管不问,算什么你可别忘了,这院子,是爹一砖一瓦建起来的”
柳翠翠掂了掂手中的擀面杖,指向绣娘,叫道“好你个扫把星,明明是你哭着求我把娘留在你那儿的,你说你想尽尽孝心,我才勉强同意了,还留了五两银子给你,让你好好照顾咱娘,如今你带着二娘两口子到家里闹,你究竟存了什么心”
绣娘的一张俏脸涨得通红,颤抖着声音质问道“大姐,你这么说,不亏良心吗明明是你说,秋收完就把娘”
“我真该一擀面杖打死你”
吴蔚一个侧步挡在绣娘面前,盯着柳翠翠说道“你们两口子现在就和我们去衙门,敢么”
柳翠翠一挥手中的擀面杖,嚷道“官府的人早就被你们给买通啦别以为我没瞧见,你们是坐着马车回来的,你身上还穿着夫人衣裳,那么多壮汉给你抬了好几口大箱子回来,当聘礼都足够了哪有人坐牢是这么坐的哼如今衙门都是你们家开的,怎么还想屈打成招我可不去”
绣娘欲上前,却被吴蔚拉住了,围在院子外的小槐村村民议论纷纷,有的讨论吴蔚姿色的,还有“夸赞”吴蔚有本事的,好听的,不好听的汇在一起,刺耳极了。
吴蔚却不为所动,连一片余光都没给那些人,说道“我们今日来不是和你们吵嘴皮子的,既然你们不讲理,那就不用再多说了,去不去衙门随你们,今日我是受了柳老夫人的委托前来,要告你们两口子忤逆”
“告忤逆”三个字一出,场内瞬间安静了,即便是没读过什么书的庄稼人,也知道这三个字的厉害。
因为告忤逆不用非得去衙门,每个村子的里正都可以受理此案,而且几乎不需要任何证据,只要老者提出子孙忤逆自己,便可定案。
只是忤逆罪无论是在衙门,还是在村里都是极重的罪名,是以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有人主张,毕竟打死了自家子孙,老人也会面临老无所依的局面。
听到被人欺负了一辈子的柳老夫人居然会“告忤逆”,所有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吴蔚从怀中拿出一份折好的宣纸,在柳翠翠面前晃了晃,说道“这份,是柳老夫人告你们忤逆的状子,由我代写,按了老夫人的手印的。柳大姐,你再敢出言不逊一句,我立刻就走,绝不与你废话。先把状子投到里正处,等你们受完了罚若还有命在,我再去衙门告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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