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
“威武”
吴蔚一敲惊堂木,敦实厚重的敲击声响起,张家三人被衙役们架了出去,扭送大牢。
路过那群看热闹的百姓时,有好几人忍不住朝张家三人的身上,脸上啐去。
吴蔚揉了揉眉心,说道“师爷,请你将卷宗入库,赵捕头,请你派人监督跟进后续的执行工作。”
“是。”
张家的邻居们灰溜溜地走了,张余氏不,如今该叫余氏了,他们全家人都跪到了地上,朝吴蔚不住地磕头,余氏更是涕泗横流,感激吴蔚对她的救命之恩。
前来作证的那两位小溪村的村民,也跪到了地上,感谢吴蔚替他们小溪村做主,为小溪村保住了名声,若是这件案子没有翻案,他们小溪村所有未出嫁的姑娘,婚事都会受到影响,已经嫁出去的恐怕也会被婆家刁难和奚落。
吴蔚听了他们的话,心中更是百感交集,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地域歧视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个人犯错就要连累全村人的名声,实在是不理智的行为。
吴蔚命人将小溪村的众人搀扶起来,并吩咐赵银再辛苦一趟,把他们都送到小溪村去。
退堂后,吴蔚托着官帽绕过大案,来到了站在堂外的柳翠微面前。
二人隔着警戒线相视一笑,吴蔚亲手将警戒线拆了,牵过柳翠微的手,问道“怎么样”
“很好,为民做主,替天行道,今日若不是大人推翻旧案,执意重申,余氏就要顶着骂名被冤枉死了。”
柳正善和孙秋霜也便是了认同,连连点头。
吴蔚无奈一笑,说道“人都走光了,你就别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着了,我听着都累。”相比于“大人”吴蔚其实更想做一个小人物。
柳翠微知道吴蔚这一身的疲态和落寞的神情从何而来,当乐彩坊的摇摇乐票被当成证物拿出来的时候,柳翠微立刻就察觉到了吴蔚表情的细微变化,她的蔚蔚那样的善良,从来没有想过去伤害别人,可有句话叫做事与愿违。
吴蔚牵着柳翠微,让柳正善和孙秋霜跟上,直接穿过大堂前往后院。
柳正善和孙秋霜这还是第一次迈入到公堂之上,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看着公堂上那些威严肃穆的陈设,二人的心中也生出了不同的向往。
吴蔚拉着柳翠微来到后门,对守在后门的柳万说道“把他们两个送回家去。”
“是。”
吴蔚对孙秋霜和柳正善说道“回去以后分别写一份不少于四百字的观后感,明日我要检查的,知道了”
“是”
吴蔚非常注重对两个孩子综合素质的培养,除了教他们读书写字,法医的基础理论知识外,还会着重拓宽二人的眼界,经常会说一些案例,或者让两个孩子参与到一些事情中来,然后询问他们的看法和感受。
“观后感”这三个字,对梁朝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
个新奇的词汇,哪怕是读过书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要稍微反应一下才能明白,但这两个孩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写了。
吴蔚希望能通过这次对堂审的观摩,在两个孩子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让他们对“执法规范,依法办案”这八字能有一个朦胧的认知。
吴蔚相信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徒弟,日后再交到东方瑞的手上,定能有一番作为,等到他们也到了收徒弟的时候,这份司法观念就会慢慢播撒出去,或许吴蔚和东方瑞一两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就像愚公移山一样,徒子徒孙的力量是无穷尽的
梁朝目前只有一名女仵作,再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多优秀的女仵作
送走了众人,吴蔚和柳翠微回到了衙门的后堂,一进到房里,吴蔚连官帽都没找地方放,便一头扎到了柳翠微的怀里。
“三娘,累。”
柳翠微轻轻环住吴蔚,用下巴蹭了蹭吴蔚的侧脸,柔声道“我知道,心里难受了,是吧”
“嗯,我在反思,我是不是错了,我的一时抖机灵,会令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啊,我觉得张涛这件事儿,就像离弓之箭,当年有我亲手搭弓射箭,飞箭击碎了我们的危机,击碎了宜王的敌人们,然后绕了一圈正正好好击中了我的眉心。”
“别这么想,张涛杀人是他自己的品德问题,没有乐彩坊也有旁的,在没有乐彩坊之前我也听说过赌坊,说书的先生都讲过,赌坊就是销骨窟,不管多么英雄气概的男子,一旦迷恋上的赌坊,终有一日会变成软骨头。那赌坊又是谁发明的呢我怎么没见他去愧疚啊”
吴蔚轻叹一声,心情好了不少。
柳翠微却还在担心吴蔚没有走出这场自我内心的审判,绞尽脑汁思考着,总算是被她想到了一个。
柳翠微拍了拍吴蔚的背,说道“我记得你给秋霜和正善他们上过一堂课,当时你拿着一把破皮刀,你对他们说这把刀既可以是杀人利器,也可以是一把解开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的钥匙,工具没有意识,赋予工具意义的,永远是使用它的那个人的初衷同理可证,职业也没有什么忌讳不忌讳的,捕头和仵作,其实是一对好搭档,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出力,一个证据的支持,今后不管你们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一定不要陷入自我怀疑,仵作这行不丢人”
柳翠微学着吴蔚当时的语气,学的那叫一个惟妙惟肖。
吴蔚终于被柳翠微给逗笑了,心中的郁结纾解了大半。
就在吴蔚想和柳翠微说点别的事情时,房门被敲响了。
吴蔚很不情愿地和柳翠微拉开了距离,问道“谁呀”
柳万的声音响起“大人,李师爷来了,是否请他进来”
柳翠微忙低声道“师爷找你定是有正事儿,我先回家去了,晚上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好好犒劳犒劳你。”
“嗯想吃肉了。”
“好”
柳翠微用眼神示意吴蔚去
坐好,待吴蔚坐定,柳翠微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路过李师爷时还不忘给李师爷行了一个万福礼。
李师爷知道眼前这位柳姑娘与自家大人关系匪浅,客气地笑了笑,拱手回了一礼。
柳万将师爷请到了房中,关上门守在了门口。
吴蔚将木炭丢到了小泥炉中,准备烧水沏茶,招待师爷。
“师爷请坐,我从泰州带了些茶来,正好请师爷品鉴品鉴。”
李师爷坐到了书案对面的椅子上,笑道“那今日小人就有口福了。”
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待茶沏好,各自尝上一口后,吴蔚才开口问道“堂审辛苦,师爷怎么不去歇歇”说完这句话,吴蔚立刻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了一下自己,自己此刻这个腔调,口吻,还有迂回话术,怎么闻都有一股子宜王味
其实吴蔚就是想问问李师爷来找自己干嘛来了,有话快说,说完了她好收拾收拾回家去了。
可不行呀,直白不符合官场的规矩,知县大人嘛,即便真有什么,也得让底下人开口才对。
不然自己这人生地不熟的,一旦被小瞧了,日后连个衙役都差遣不动,当年的张成,就吃过这样的亏。
可吴蔚并不喜欢这样,她曾质疑宜王,渐渐理解宜王,但绝对不会成为宜王那样的人。
纵然宜王御下有方,可当他手底下的人真累啊。
历来如此,真就是对的吗金科玉律,难道就只能一成不变了吗
师爷思索片刻,回道“小人适才奉命整理今日堂审的卷宗,有几处想再问问大人的意思。”
“嗯,你说吧。”吴蔚主动结束了“迂回话术”,开诚布公道。
“一则,是大小张王氏的判决,如今这个情况,流放千里恐怕不能办到。二则,是犯人张涛的死刑批复,交由刑部恐怕也三则,是大人最后对张余氏的判决,大人判决张余氏继承张涛的祖产,并准许其与父兄归家,这”
“前两个,是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肯定是要特事特办的,充军到前线的建议我不同意,但是可以把她们送到泰州城去做苦役。至于张涛,我会修书一封,请示泰州,改为押解泰州处刑。最后这条我的判决有什么问题吗”
“大人,虽然经过此事,明面上是张家只剩下了张余氏和张涛的幼子,但在石岗村那边,张家是有宗亲的。张余氏并未给张家诞下男丁,连一女也没有,大人不仅判处张余氏继承了本该由张波继承的祖业,还准许其与父兄归家,实在是”
见师爷一脸为难的表情,吴蔚主动说道“于理不合,是吗”
师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大人,此时改判还来得及,如若不然,此事怕是还有后续呀,消息很快就会传回石岗村,用不了多久张家的宗亲就会闹到小溪村余家,索要这些祖产,小溪村与石岗村的村民人数相当,很难分出高下,说不定还是要闹到衙门上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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