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吵闹
呼吸滞涩
稠密又窸窸窣窣的嘈杂声音环绕在耳边,犹如身处在潮湿的密林中,数不清的虫蚁鸣叫声、攀爬声、翅膀震动声交织着,填充进了他本就混乱的脑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楚怀星咳嗽了两声,睁开了酸涩的双眼。
浓郁的黑暗映入眼帘,空气带着一股令人烦躁的沉闷。
他皱起眉眯起双眼,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额角,待到头疼缓解些许,才撑着地面缓缓起身。
伴随这个动作,四周聒噪的虫声恍若触碰到了什么恐怖的气息,倏忽如潮水般汹涌退去。
短短十几秒,此地寂静得就像午夜的墓场。
但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沉浸在死而复生情绪中的楚怀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他睁着漆黑的眸子,诧异环顾四周。
这是在哪儿
绑架还是恶作剧
楚怀星紧蹙着眉头检查了自己的身体,没发现任何异常,旋即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三号凌晨一点零五分,距离车祸发生的时间大概过去了五个小时。
手机没有信号,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要真是绑架,绑匪也定然不会给他联系外界的机会。
“可我不是死了吗”楚怀星轻抽了口气,思绪混乱如麻,一时难以得出结论。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向前方,一片由钢筋水泥支撑的宽敞空间进入视野。
平坦粗糙的地面,布满裂缝的混凝土柱,角落堆放着来不及搬走的不知名机器,散发着经年累月腐朽了的呛人气息。
除他以外,毫无生气。
这里就像是一个废弃多年的地下车库。
楚怀星皱了皱眉,借着手机的光芒,缓慢地向前走去。
才走了两步,左脚尖突然踢到一个砖头似的重物。
他顿住步伐,弯腰俯身,将手机照向脚边,看到了一本散发着淡淡金属光泽的书籍。
书是黄铜装裱的封面,十分厚重,上面盖着一层薄灰。
楚怀星直觉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于是吹掉了上面的灰尘,半跪着将它放在自己膝头,翻开了黄铜封面。
出乎意料的,这不是一本印刷书,而是一部笔记。
微微泛黄的纸页上被人用一种深红的墨水写了满满一页陌生的字符。
“奇怪的文字,比希腊文还复杂扭曲,简直像一串串爬行的虫子,是什么密文吗”看着书页上的陌生文字,楚怀星下意识地在心里做着分析。
分明不认识,可眼睛却在接触到那些字符的瞬间不受控制地辨认起上面的内容。
只辨认了短短几秒,他忽然眼前一黑,神经剧烈地抽痛起来
疼痛来得那么刺激强烈,仿佛有人将一根滚烫的铁丝插进了他的脑髓不断搅动,刹那间脑袋像炸成了碎片
楚怀星难以遏制地发出一声呻吟,黄铜笔记“啪”的掉落在地。
就这样抱头蹲着一动不动地深呼吸了十几次,那股抽痛才缓缓退去。
而此时,他已满头大汗,精神疲惫得好似刚解了一百道复杂充满陷阱的数学题。
楚怀星喘息着睁开双眼,面色复杂地看向地上的黄铜笔记。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记录在笔记本上的又是什么文字”
“为什么我好像看得懂,却又无法承受它所带来的刺激”
楚怀星凝神思索着,不敢疏忽大意。
就从他方才的经历来看,笔记的内容必然蕴含某种特殊的能量。
这是个危险品,超出他认知的危险品
一时间,楚怀星想将黄铜书远远踢开,不再触碰,但犹豫几秒后,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要不打开,它就暂时是安全的。
况且刚才那一眼,他确实从那些文字里收获了某种知识。
一种仿佛是可以不通过语言,而使用精神力与其他种族沟通的方法。
这思索起来有些玄妙,虽然此刻的他无法理解,但也许将来会有用处。
深吸了口气,楚怀星再次起身,一手握着黄铜笔记,一手拿着手机,继续朝前探索。
在处境未明的情况下,他始终抱着一种戒备的心态前进,并时不时举起黄铜笔记,和想象中的敌人斗智斗勇,这使得他本就不充沛的精力加倍地消耗着,没多久就汗流浃背。
好在空旷的黑暗未持续太久,约莫五分钟后,楚怀星找到了这个地方的边界。
沿着布满蜘蛛网和灰尘的墙壁直走,少时,前方出现了一扇门。
门是普通大小的金属门,和这里的大部分器械一样,也已腐朽不堪,吊在墙上摇摇欲坠。
左右查看了一番,确定四周无人,楚怀星伸手将那扇门掀倒在了地上。
沉重的金属摔落在地,发出巨响,惊起一阵灰尘。
扇了扇灰尘,楚怀星将手机光照向门外。
昏黄的光芒映照出一个约莫三平方大的电梯井。
电梯的轿厢已不知所踪,跨过金属门就是架着钢筋网的地面。
而即便有电梯,现在估计也无法运行,倒是井道左壁的钢管梯子给了楚怀星出去的希望。
从井道上方投下的幽蓝微光看,上面应该是有出口的。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那梯子前,试着踩了踩锈迹斑斑的钢管,得出它们还算结实的结论。
随即解开皮带将黄铜书固定在腰间,又将手机背面朝外,放进了外套前襟的口袋,使得手电筒的光芒可以清晰地照亮前方。
这一刻,楚怀星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在来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前,刚参加完大学室友的婚礼宴会,身为伴郎的他今天特意穿了一套黑色西装,否则要塞下这些东西,怕是不太容易。
沿着梯子一直往上攀爬,中途疲劳席卷着楚怀星的四肢,令他几度停下休息。
不清楚到底爬了多久,粗略估计有十几分钟。
在他累得快要支撑不住时,终于爬到了井道的尽头,透过腐朽脱落的电梯门,淡淡的蓝灰色光芒笼罩在头顶。
拼着最后一口气,楚怀星爬出了井道,接着就在门旁气喘吁吁地躺了下来。
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猜测得没错,刚才那地方果然在地下,上方则是一个大型仓库。
一座报废已久的仓库。
仓库四面装有条形横窗,大多仅剩窗框,外界奇异的蓝色光芒从窗口投射进来,在地面上留下狭长的光段。
休息一阵后,楚怀星起身重新将皮带系好,又捏了捏酸胀的腿部与胳膊肌肉,待身体放松些许,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拎着黄铜书朝仓库的大门走去。
仓库的铁门已经腐朽得坑坑洼洼,门锁也已脱落,寒气不断从门缝灌入。
楚怀星吐了口气,搓了搓僵硬的手指,伸手推开铁门,抬眼望向外面的瞬间,双眼骤然放大
难以形容他此时的震撼
本以为开门后,会看到一座废弃的工厂,或是人迹罕至的深林、阴暗狭窄的巷道,事实上,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辽阔无垠的白色荒漠。
白沙茫茫,延绵起伏,被黑丝绒般的夜空笼罩着,零星点缀着蓝紫色的灌木。
而在那地平线上方,面向着他的厚重天幕中,正悬挂着一轮硕大无比的“深蓝满月”
楚怀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发麻的战栗自脚底升起,从脊柱直蹿头皮,心脏陡然间被一阵无可名状的畏怖所深深攫住了。
覆盖视野的茫茫郁蓝,巨型的陌生天体,这全然超出了他过去二十五年所固定的三观常识。
那庞然的几乎占据了小半天空的“深蓝满月”简直给人以无所遁形的窒息般的恐惧
“原来如此”
愣怔许久,楚怀星拿起全无信号的手机看了一眼,忽感荒唐地笑了声,“原来,是穿越了。”
时间倒退回半个小时前。
当楚怀星被那本黄铜书上的文字刺激得头痛欲裂时,这颗星球上唯一的城市,加布里埃尔城的郊外,正与一支人类冒险队战斗的虫族忽然齐齐地停下了攻击或防御的动作。
它们静静地感受着自远方扩散而来的那股象征着疼痛的精神力波动,紧接着所有虫族都发出了躁动不安的叫声,胡克族细长的褐颈上外突的复眼更是放射出了象征狂暴的红色信号。
“该死的,真不走运”冒险队长菲尔兹咒骂一声,心底涌现强烈的悔意。
他早该在遇上这群虫族的那刻就果断地丢弃货物逃跑,而不是在战斗到一半时,碰上虫族突然失去理智发疯。
在新人类认知中,虫族发出这种急促的叫声大多代表着它们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地加强攻击,而面对一群发疯的虫子,没有充足的体力和强劲的武器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所有人,撤退,回城”
菲尔兹不明白这群虫族为什么突然发疯,他不是久经战场的指挥员,也没有能穿透虫甲的强力武器,面对陷入狂躁状态的虫族只能逃跑。
不用菲尔兹多说什么,冒险队的十名成员都毫不犹豫地舍弃了那价值两百亚索的货物,旋开飞行服腰带上的动力按钮,朝着城市的方向迅速飞离。
眼看敌人落荒而逃,狂躁的虫族却没有追上去,甚至没有一只虫族在意它们不久前正抢夺的猎物。
在那阵充满强烈情绪的精神力波动消失后,所有的低等虫族都安静下来。
它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中央一位体型相对较小的存在在场唯一的中等虫族,菲灵族的塞哒,也是它们这场战斗的指挥官。
塞哒没有发出声音,而是用精神力清晰准确地传递给所有低等虫族一个震撼的信息那是王
自失序纪元末的毁灭之战后,时隔七百年,它们伟大的、全能的、至高无上的王终于复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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