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里埃尔,早晨八点半。
康斯尔街18号住宅内,楚怀星正与三个半虫族一起坐在餐桌旁享用早餐。
蔷薇酒馆今日送来的早餐中除了含有较高光髓能量的煎星兽肉排,还有一份焦糖奶冻,一份奶油卷和两份拉丝夹心饼。
焦糖奶冻和奶油卷的奶味都十分浓郁,甜味恰到好处,令楚怀星很是满足。
切下一块三分熟还带着血水的肉块塞进嘴中,兰德尔神态优雅地咀嚼了几下,没怎么嚼烂就吞进了肚子里。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迟疑两秒,看向长桌中央位置道“尊敬的陛下,我收到大长老的消息,他已经派遣了阿奈多为您送来指环。”
虽然距离那场尴尬的梦境过去已有两日,楚怀星听见兰德尔的声音依旧会忍不住想起“依什梅尔已经被关七天了”、“属下誓死效忠兰德尔统帅”、“长老会可管不了我”、“穿女装和冒险队出城狩猎”等奇怪的台词生动的画面。
他努力控制住发散的思绪,平静询问“阿奈多是哪个种族的”
兰德尔全然不知楚怀星所想,他早就将那个离谱的梦抛到了脑后不知哪个角落,闻言就微笑回答“她是大长老赫拉克利斯的孙女,也是一名霍勒族。”
楚怀星点了点头,没有问霍勒族相关问题。
每天跟梅布尔斯学习虫族语言与常识的他,现在对十二支高等虫族已相当了解。
据他所知,霍勒族是高等虫族中分支最多、数量也最多的种族。
他们的精神力很强,擅长吞食记忆与精神麻醉,具有行动隐蔽、飞行速度极快等优势。
但由于耐力不足,以及缺乏较强力的攻击天赋,霍勒族在战斗上一直依赖于高科技设备,最常使用的攻击手段就是张嘴喷射具有麻醉力的细针,然后使用高科技武器让敌人迅速死亡。
霍勒族通常性格冷静、善于思考,这使得这个种族成为了所有高等虫族中最具有智慧和创造力的一支,这一点,从长老会的首领是名霍勒族就可以体现。
除此之外,第三军团长帕丽莎也是一名霍勒族,而她所主管的威利星也是四大主星中科技水平最前端的。
知晓阿奈多是大长老的孙女,楚怀星就放松不少,断定来的是位年轻虫族,对前任虫王肯定了解不多,不需要怎么伪装掩饰,以平常心面对即可。
安静地吃完剩下的早餐,楚怀星特意留出一点肚子,将分量一点点增多、如今已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神心石吃了下去。
待到整块光髓石入肚,他的精神体再度被充沛到满溢的光髓能量塞满。
那蓬勃的金色虚幻海不断膨胀,刺激着包围海水的边界,一次次的冲突与扩张带给他一种皮肤发痒的躁动感,恨不得找个人狠狠摩擦一顿。
楚怀星能感受到,此刻,他的精神领域能量已超过了梅布尔斯和兰德尔在正常状态下所能拥有的精神体能量峰值,再继续服用半个月的神心石,也许他就
有足够的能力打开前虫王遗留的那些空间卡牌了。
坐在餐桌旁靠背椅上闭着眼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精神体内的能量涌动,楚怀星压制内的躁动,起身走向楼梯前,对依什梅尔招了招手道“跟我来。”
梅布尔斯和兰德尔都知道陛下最近在重新练习掌握空间能量的事,因此对楚怀星叫依什梅尔上楼都没什么多余想法,只以为陛下是想找个陪练。
就好比他在学习虫族语言时,会经常找梅布尔斯和兰德尔用虫族语进行一些没有意义的对话一样。
楼上,依什梅尔进入卧室后自觉关上了房门。
楚怀星径直走到窗户旁的沙发坐下,习惯性地跷起二郎腿靠在沙发背上,转头望向他道“过来坐。”
闻言,依什梅尔瞬息闪现在了窗边,在楚怀星对面沙发上落座,双眸微亮的凝望着他。
“我检查一下你的精神体状态,如果没问题了,我就解除你的精神体封锁。”楚怀星直截了当道。
依什梅尔这才明白他叫自己过来的用意,他没有任何的迟疑或犹豫,微微仰头后靠在沙发背上,闭起了眼眸,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楚怀星静静地注视他几秒,旋即也闭起了双眼,依靠短暂的冥想迅速进入了精神世界。
随着磅礴的精神力流扩散,相比以往浓郁了不少的金色虚幻海瞬间填充满整个房间。
在一片斑斓交错的密集线条中,楚怀星清晰地看到了依什梅尔的精神体。
高等虫族的精神体即便不用刻意寻找,也是相当具有存在感的,更何况他的一部分精神力正包裹覆盖在对方的精神体表面。
通过虚幻海内的五感具象化,楚怀星异常冷静和理智地查看了那团银色精神体的状态。
与他预判的一样,依什梅尔的精神体已完全恢复正常,被封锁的精神体内部宁静无比,每一支细流、每一颗光点都静止地悬浮着,平静无丝毫涟漪。
楚怀星于是尝试着收回自己曾经的精神力。
在他的主动操纵下,那层金色的薄膜先是如气泡般裂开一条缝隙,旋即骤然炸开破碎成无数细小光斑。
与此同时,那被束缚已久的银色虚幻海就好似在为重获自由而欢呼雀跃一样,迅猛地喷涌而出,一道道光芒闪烁,璀璨若星河流泻。
它们四处飘浮,快活地流动,与金色的光点短暂交融,又在金色光点的引导下,有意识地一缕缕团聚回归精神体内。
这过程中,依什梅尔的眉头短暂地蹙起,很快又渐渐放松下来。
而伴随着封锁的解除,这段时间游荡在外的记忆气泡与精神体内记忆岛屿的记忆也迅速地融合在了一起。
它们是那样的破碎独立,就仿佛电影片段般与过去七百年的记忆无序地穿插交织着,以致记忆的主人经历了一段时间相当痛苦的记忆混乱,但没过多久,它们就在主人意志的疏导下,顺着时间的顺序一条条逐渐归位了。
几分钟后,记忆的主人理清了一切,也
想起了一切。
他是依什梅尔,是第一军团的军团长。
他出生于上一纪1520年,新星历112年当选最高统帅。
他主管着加特森主星,在那颗星球上拥有着自己的军队、统帅府与上千艘不同类型的星舰、战舰。
他的父亲是前任统帅卢普森,他的母亲叫做奥森西娅,是曾经第一军团的副团长。
他来到伯格拉星系,进入罗浮城的星盟科学院,是为了拿回母亲被掠夺的一对玉角,在过程中,他又顺便带走了一张虫王的空间卡牌。
他成功了,但在逃脱途中因屡次使用大范围的空间传送,导致精神力使用过度,精神体陷入濒临崩溃的状态。
他很痛苦,他必须寻求帮助,他游荡在宇宙中,看见了祈祷者号的飞船。
他想起了梅布尔斯这位长老,于是跟着它来到了这颗星球。
他感受到了贴近灵魂的召唤
一个个画面迅速闪过,彻底理清思绪,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对依什梅尔而言就仿佛过去了几个月,而在楚怀星看来,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而已。
在帮助依什梅尔引导他四处奔散的精神力回归本体后,楚怀星便睁开了双眼,等待对方醒来。
他以为自己会忐忑,会期待,会对自己即将见到彻底恢复记忆的虫族统帅而紧张不安。
但事实上,这三分钟的时间里,他的心情异常的安宁。
他静静凝视着被薄薄阳光笼罩的那双冷峻修长的眉眼,期待那浅色的眼睫打开,银色的眸子里绽放生动的神采。
这一刻,他甚至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依什梅尔时,对方打败仿生人后转身看向自己的眼神即便背对着窗,那垂落的眼眸里依旧有柔和的光芒闪动。
“依什梅尔当时是什么心情应该只是和其他虫族一样,因虫王苏醒归来而感到激动和高兴吧”
“那他现在,会以什么样的眼神看我呢”
楚怀星缓慢闭了下眸子,正心不在焉地于心中思考这个问题,睁开眼时,却一下撞进了那双熟悉的银瞳里。
银色给人的感觉总是冷淡缺乏生气的,犹如最冰冷最干净的机器,毫无情绪与温度。
然而依什梅尔此刻的眼睛却是带着热度的,一如两天前,两人在餐桌上的对视,眼睛里总是克制不住地流露出眷恋和愉悦。
那是只有对恋人才有的眼神,不论是失忆的状态,还是现在已经恢复记忆的依什梅尔,当他凝视的是自己的心爱之人时,这一点就不会改变。
楚怀星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依什梅尔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他始终记得当初在尝试召唤帮手时,通过传送通道看见的那双冰冷阴沉的瞳孔,仿佛蔑视一切生命,下一秒就会毁灭世界。
也是那一瞬的感官,令他一直对让依什梅尔恢复记忆这件事有些抗拒,现在看来,对方当时传递给他的残酷暴虐感,很可能也是受到了精神体崩
溃的影响。
现在恢复了正常状态的依什梅尔,总体还是相当平和安静的。
恩,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
“感觉怎样有想起什么吗”他嘴角微微上扬,语气轻松地询问。
依什梅尔点头“全部。”
“那你”说到一半,楚怀星突然觉得喉咙发干,清了清嗓才接下去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依什梅尔闻言,便站起身来向前一步,动作流畅地在他身前单膝跪地,伸手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双眼暗藏期待地望着楚怀星“我记得您在梦里的承诺。”
楚怀星明白这是他含蓄的回答,表明他恢复了记忆,但并没有改变心思。
他希望能在此刻就获得他的答案。
楚怀星从前没有谈过恋爱,不论异性或同性,连喜欢的感觉都不曾有过。
曾有很多人向他传达过好感,学生时代情书收了一封又一封,甚至穿越前的那几个小时,还经历了一场尴尬的表白现场,可他就仿佛对爱情这块天生冷感,对谁都不来电。
直到来到这个危险的世界,遇到依什梅尔,他才意识有位合得来的同伴是一件很舒服也很幸福的事情。
他想,他是喜欢依什梅尔的。
倒并非说抱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或深沉的爱恋,只是单纯喜欢这位虫族先生有时候发呆放空的纯然模样,喜欢他强大的能力带来的安全感,喜欢他坚定不移的信任与支持,喜欢他在熟睡时缠绕上自己身体的大尾巴,喜欢他注视自己时熠熠发光的眼神,喜欢他在自己抚摸他的头发时无意识仰起脑袋迎合的举动
那些细微的点点滴滴,构成了一种甜蜜的情绪,缓慢而蓬勃地在他胸腔内滋生蔓延,令楚怀星每想到依什梅尔,心底总是欣然惬意的,仿佛只要有对方的陪伴,不论去到哪里,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觉得孤独、绝望和缺乏趣味。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从小看过不少浪漫爱情电影的楚怀星在这方面还是有些主动的掌控欲的。
他认为双方既然互相喜欢那就应该尽早说开,然后热情地相爱,好好地生活地在一起,能爱一秒是一秒,不用猜想结局如何。
但碍于彼此之间各方面的差距不仅是身份地位,还有种族、人生观念等他觉得还是应该向对方寻求一个最基础的承诺。
于是,在思索考虑一阵后,楚怀星注视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银发男人,缓缓开口道“依什梅尔,你会一直忠于我吗”
“当然,我永远忠于您。”依什梅尔仰面看着他,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回答,没有犹豫。
“我指的是,抛去我虫王的身份。”纵使知道会惹来怀疑,楚怀星还是不得不假设这种可能,“如果我无法恢复巅峰时期状态,最终会像个人类那样迅速地衰老死去,你也愿意陪着我”
听见他这番对虫族而言有些难以理解的话语,依什梅尔并未露出任何犹疑的情绪,只是神情专注地凝视他道“我的父亲
因精神体崩溃逝于新星历35年,与我母亲的逝去只相隔了不到十年。”
楚怀星挑了下眉,正疑惑他为什么提起这件事,依什梅尔便再度开口了。
“其他的种族并不清楚,撒曼族有一个对高等种族而言既是缺陷也是荣誉的天性。我们的一生只有一次爱情,失去深爱的伴侣,会让我们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因内心的痛苦与折磨影响精神的状态,最终死于精神体崩溃。”他坦然地说明,就这样语气平静地吐出了对他们一族而言最大的秘密。
“我知道,也许未来,您会抛弃我,不再需要我,我会因此而死亡,但此刻,还是会这样告诉您,我永远忠于您,我的阿苏。”
我愿献出灵魂以取悦您,不论您将它藏进怀里,还是踩在脚底,都无怨无悔。
未说完的话语通过那双充满着纯粹爱意的眼睛传达,不再需要更多的言语与承诺,被他注视的人一定能感受到那积极勇敢的蓬勃永恒的爱意。
楚怀星安静地听完,原本已经做下的决定忽然有些动摇。
他担心未来自己真的衰老死去时,会让依什梅尔的寿命提前几百年结束至少也是提前几百年,撒曼族的寿命有多长目前还未有结果,因为没有一只撒曼族是寿寝正终的,所有撒曼族在最后都逃不了精神体崩溃死亡的结局。
但据现有的记载看,撒曼族步入老年往往是在一千五百个地球年以后,如长老会的罗莎琳德长老,现在就已经一千六百多岁了。
他并不希望依什梅尔陷入到那样的结局里。
可随即一想,依什梅尔现在既然已经对他动了心,进入了初次发情期,那等于在二人都未察觉的情况下,他就已经步入了这一结局,不会因为他的决定而改变。
反而他现在反悔,才会让对方在几百年的基础上又提前几十年痛苦死去。
那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况且,在每天摄入的光髓能量的滋养下,说不定我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某种我未察觉的异变,我也未必会在几十年后就衰老死去
抱着这种不得不乐观应对的想法,楚怀星忽感轻松地一笑。
他抽出右手抚摸依什梅尔的发顶,手指顺着那柔滑银发而下,勾着他的下巴抬起,蓦地前倾身体,低头印上了他的双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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