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方铭。”
“年龄。”
“二十五。”
“职业”
稍后,方铭被转移到了另一个房间。面前坐了身穿军服的男人,一边询问他基本信息,一边进行记录。
直到推出走廊,他才发现自己待的并非医院。来来往往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女人,神色匆匆。那副样貌与其说是医生护士,倒更像是研究人员。
四下亮着亮白色的灯光,一尘不染的走廊被映得更加惨白。冰冷、规律、毫无生机。
目前所在的房间像是一个审讯室。
七八平大小,中间横一张不锈钢长桌,两边都放了椅子。而旁边是一两米横长的窗户,连接着另一个房间。
窗户是反光玻璃,看不清对面,但对面能把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有谁站在那里,观察着这边的对话。
除了陌生军人外,魏磊同样在场。待人询问完基本信息,开口道“看来你已经冷静下来了。”
方铭视线落在冰冷的桌面,没有说话。
“继续刚才的问题。”
“薛烁离岛以后,发生了什么。”
这是审讯。
虽然,也毫不意外。
他是戴罪之身,偷窃、袭击,将军部搞得一团糟。他们把他救回来,半是为了人道主义,另一半,大约是为了从他口中听见真相。
在魏磊询问以后,方铭做出了回答。言简意赅,如实描述。
当听说岛上除了那些活死人居民外、还存在更庞大的异形后,魏磊微不可见蹙了下眉。
“你确定吗。薛烁没有这方面的汇报。后勤队伍做最后调查,也没有任何发现。”
方铭“”
魏磊“你有什么想说的”
“等事情都结束了,”方铭低着眼,“你们才派队伍”
他语气不带情绪。但记录军官听在耳里,只觉被讽刺了一般,刚要斥责,就被魏磊制止。
“如实回答问题。”魏磊并没有动怒。
方铭沉默片刻,开口“至少在我昏迷之前,的确存在那只怪物。”
魏磊示意军官记录。
对于魏磊的疑问,方铭同样持有疑惑。
军方把他救了回来,他原以为是军方设计干掉了怪物,没想到压根就不知情。
到头来,那只庞大的异形究竟是如何消失的,或许再也得不到答案。
之后,魏磊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方铭所知不多,怪物是如何消失的、城镇居民又去了哪里,他完全是一知半解。
审讯十几分钟结束,魏磊让记录军官先走,自己却没有立即离开。
方铭察觉到视线,目光投去。
“出于私人理由,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魏磊暗灰色的眼瞳打量着人,“你不惜破坏军规逃走,我以为你是为了救人。”
“为什么,
你要选择留在岛上。”
方铭没有立即做出回答,
少顷道“私人理由”
魏磊颔首。
方铭移开视线“那么,我不想说。”
气氛再次僵住,狭窄的房间空气骤然压下。这回无旁人在场,没有人能缓和气氛。
魏磊皱眉,正想开口,屋外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没想到老魏同志也有滑铁卢的一天。”音色听着年轻,笑嘻嘻的,“方铭,别忘了你是戴罪之身,学会一下讨好人,不会有坏处的。”
方铭看过去。
进来的是一个长发男子,容貌清秀。但那双暗金色的眼瞳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怎么这副表情,”男子故作夸张,“你忘了我是谁吗。”
方铭“这里是研究院”
皮响云笑了“看来你还没完全忘。”
方铭没有答话。
他自然不会忘。
中央城最高研究院的院长皮响云,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人给人一种毛毛的不适感。
刚才外边那么多研究人员,便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你们伤太重,军部医疗水平不行,只好把你们送来了。”皮响云走近过来,捏捏方铭肩膀,“怎么样,超高的治愈系异能、配合先进的医疗技术,身体恢复得不错吧。”
方铭避开对方故作亲昵的举动,朝魏磊道“我回答过问题了,现在该你了。”
皮响云被无视,在一旁抱怨嘟囔,但在场人都没有搭理他。魏磊看了方铭一会儿,转过身“皮院长,带他过去。”
丢下这一句命令,便推门离开。
“你是要我堂堂院长给你打下手吗”皮响云挥拳对着掩上的门抱怨,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气鼓鼓的,但还是推上了方铭的轮椅。
离开审讯室。
相比起魏磊的不苟言笑、与其他研究员的谨言慎行,皮响云明显话要多许多。一路走,一路与方铭聊着话。倒也不在乎回复,只顾自己说自己的。
从对方口中,方铭得知了自己昏迷后的来龙去脉。
大约是薛烁回去找他们,看见他们昏厥在岸边,已是奄奄一息。虽然觉得无药可救,但还是做了紧急治疗,把他们带了回去。
之后过去半个多月。在紧密锣鼓的救治之后,他率先醒了。
从皮响云口中听见确切的话,方铭心情愈发急切。他被推进电梯,回到了原本的楼层。
皮响云身为院长,一路推着他,但路过的研究员没有一个上来主动询问帮忙,更多人则是在瞧见皮响云后,便远远调头往回,当作没看见。
皮响云倒也不在意,直到一处病房前,轮椅停下。
方铭抬眼望去。
眼前门紧闭着,门上挂了一门牌,写着高危观察室。
就是这里
分明快要见到人了,方铭心中却不由自主生
出不安。
房门横在面前,
薄薄的一扇,
但衬得无比高大,就这么沉甸甸压过来。
他深呼吸好几次,缓缓抬起手臂。当指尖即将触碰门面时,轮椅忽被后撤,带离了原位。
“抱歉抱歉,我忘了,你不能直接进去,免得相互感染。”
皮响云笑嘻嘻的,推轮椅挪到一旁窗边,“你就在这里看吧。”
观察室外边横了一面两米长的窗户,能清晰望见里边情况。
房间原本宽敞,但由于摆满了不知名的仪器,显得异常拥挤。
正中央放了一张床,数根导线相互交错,连接着床上人。
那人浑身被纱布缠绕,戴了呼吸机,监护仪上的线条一下下跳动,似乎马上就会断开。管子连接在身,像是连接着毫无知觉的尸体。
方铭贴近了窗户,久久没有言语。
他与里边人仅仅一窗之隔,却仿佛隔了万丈深渊。
无法靠近。
良久,他低下头,额间抵住冰冷的窗面。
“我听说”他音量压得极低,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他恢复意识了。”
从那名医护人员口中听见的情况。虽然他不确定,仅是猜测对方在说全楚悠。
不过,他心中毕竟抱有幻想。
幻象最后的画面只是他看错,那个人实际没有受到致命伤,还能同往常一样,微笑地迎接他。
但如今这种情况,真还能称之为“活着”吗。
浑身插满管子,被生生吊着最后一口气。
“是吗。”听了方铭的话,皮响云倒是很无所谓,“估计判断错了。”
方铭贴着窗面的五指微微蜷起。
“你们在骗我。”
“那我就不知道了。”皮响云手负在身后,云淡风轻,“你知道的,我当时不在场。”
方铭定住,眼底深处生出了红血丝。手背青筋绷紧,似在竭力忍耐。
仪器依然在嘀嘀响着,里边人没有半点儿反应。
他闭上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过后,缓缓抬起头。
身后轮椅微动,他一把扣住,嗓音嘶哑“我想待在这儿。”
“那可不行,”皮响云断然拒绝,“你身体还没恢复,好不容易救回来,我们可不想白费工夫。”
“何况,”他扯开了笑,“你不能自由活动,我可没法一直跟着你。”
方铭“”
窗户玻璃倒映着皮响云的身影,身影模糊,那双暗黄色的眼瞳更衬得犹如动物一般。
方铭收回视线,最后看了床上人一眼,独自推轮椅离去。
皮响云耸耸肩,跟在了后边。
四周再度恢复寂静。病房内,浑身裹满纱布的青年无知无觉躺着。
天花板上方设置了监视器,亮了绿灯,正在左右运转。绿灯突然闪烁,几秒之后,再度稳定。
床上人睁开了眼。
另一只眼蒙了纱布,唯独看得见一只眼瞳。
那是幽深的蓝,在这素白冰冷的病房内尤为鲜明。
那人眼瞳微动,目光投向方铭刚才所在的地方。身上的管子自然剥离。
他坐起了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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