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薇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又有不少人围上来,其中就包括驴友团的团长庞剑,以及那几名散客。
“怎么了”庞剑是个魁梧的年轻男人,有一把沉稳的嗓音。
“没事。”钟言右手一转,萧薇的手机滑进了他的衣袖,“手机等下还你。”
“可是我朋友有危险”萧薇当然不干。
“既然人各有命,那万事随缘。”钟言言尽于此,转手还了她手机,懒洋洋地坐回篝火边,像是看篝火入了神。似乎是察觉到萧薇还在看他,他回了一眼,是毫无血色的细长脸,薄唇却像涂了胭脂,鬓角别一朵白色的纸花,像唱戏的。
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于是萧薇赶紧移开了目光。
“好了,没事了,大家原地休息,保持体力”庞剑怕人心乱了,周围这么多人,乱起来很难带。周围人听了团长的话才散开,重新回到了火堆边上,而萧薇已经心神意乱,手机像出了什么毛病,怎么都打不开,无奈之下她也只好坐了回去。
只是心情无法平复,隐约之中,萧薇预感有大事将要发生。身边篝火熊熊燃烧,一共五堆,其中四堆属于同一个驴友团,自己面前这堆周围是散客,尽管都困在这里,可是彼此并不熟悉。
“大家被困这么久,还不知道各位姓名呢。”说话的男人叫梁修贤,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没有人理会他,各自想各自的心事。钟言挺拔地孤坐在远端,有股天然的洒脱。
“那我先来咯”梁修贤主动开口,“我叫梁修贤,是来这边考察的,没想到会遇到鬼打墙。”
“世界上本来没有鬼打墙,迷路的人多了,就成了鬼打墙。”开口的是一个女生,穿白色长款羽绒服,长相颇为秀气,“我叫何问灵,作家,听说望思山闹鬼,我好奇就来了。”
“可世界上真的有鬼吗”萧薇忍不住问,她以前是坚定唯物,现在摇摆不定,“我我叫萧薇,护士。”
映着不断晃动的火光,萧薇的脸上泪痕未干,何问灵看向她“我从前倾向于没有,听说鬼打墙只是大脑的方向矫正出了问题,现在”
“可是这么多人一起方向矫正失灵,不太正常吧”这回说话的是一个男生,大学刚毕业的年龄,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你们好,我叫宋听蓝。”
说完话,他从兜里拿出一瓶眼药水,往眼睛里滴。
“你有干眼症”萧薇有职业病,她观察到他两小时左右会滴一次。
“是。”宋听蓝收好眼药水,“不过大家别担心,我已经通过无线电对讲机呼叫救援了,很快就会有人来。”
“能随身带无线电,你不是普通人吧”有两个男人坐在宋听蓝的左侧,其中一个说,“我叫张涛,他叫刘江。真不是吓唬你们,我们这次就是为了抓鬼来的。”
他们的话倒是给宋听蓝提了个醒,立刻收好了对讲机。“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无线电”刘江的视线对上宋听蓝,“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说老子就不客气了”
“好了好了,大家别吵。”谈话气氛不对,梁修贤立刻劝和,“咱们再怎么吵架都没用,互帮互助才能平安脱困。”
平安脱困钟言的眼神一冷,从袖口抽出一把金骨的折扇,唰地甩开了扇面。绸缎的扇面已经微微变色,梅兰竹菊还清晰可见,落笔顿挫有沟壑,提笔婉转如闲云野鹤,一看,就知道动笔的是个风流之人,淡薄名利,一心山水。
这时,火光不明原因地暗了一刹,旁边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生叫王小薰,披肩发鲜红色,叼着棒棒糖,百无聊赖地往后挪了挪。
“无聊,还以为这回能碰上什么刺激呢。”她随口抱怨,注意力却集中在别人身上。这个男人是大家迷路的时候碰上的,一身鲜红,脸色素白,像是活不了多久,当时大家都以为撞了鬼。
他的发型也是古装剧里的样式,真发假发啊王小薰假装不经意地靠近,右手却熟门熟路地伸向他的左手腕,准备偷他的手串。
那手串很古怪,用一根细细的红绳串联六枚古钱币,看不出什么年代。
就在她马上触碰到的一刹,钟言的手腕迅速翻转,有力地扣住了王小薰的手。指骨发力,指腹冰冷,贴肤时让王小薰以为是死人的手。
“偷东西”钟言刷地合上扇,金子打的扇柄敲在王小薰的手背上,一下冷了脸,“不该碰的别碰,会死人。”
“你你吓唬谁呢”王小薰恼羞成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东西了”
“哎呦喂,大家别吵,别吵。”梁修贤刚劝完那边,又劝这边,“这位朋友你叫什么,怎么穿成这样就进山了”
钟言也没想计较,王小薰一看就是个爱闹事的小姑娘,于是便松开手。王小薰赶忙将手收回,手腕残留着刚刚那一圈凉意,好似深入骨髓,抓到她脊椎骨上去了。
“姓钟,单名一个言,至于我怎么进山的”钟言停了下来,因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往深了说,自己失忆了。
不是完全失忆,和个人信息有关的事情全部都记着,记得自己是谁,记得身世和过往,唯独忘记是怎么来的。他睁眼时就已经在望思山上,而且已经入煞。身边还有一具男性尸体,貌似死了没多久。他算了算,望思山的风水出了大问题,便奔着生门的方向走,结果就遇到了这群倒霉蛋。
按理说,生门不是死门,不会随着时辰变化而改变,可现在是走投无门。
见钟言不想回答,梁修贤搓了搓手“既然这样大家别怕,宋听蓝已经报警了,我建议咱们原地等待。”
听着他的话,钟言默然地掐着指尖,开始倒计时。不能留在原地,煞成形,鬼现身,很快成煞的原主就会出来。
“坐下就是等死我都说了,这不是普通的鬼打墙”张涛的眼睛一瞪,凶相毕露,“这是一个小凶局,鬼马上就要出来了。”
小凶局钟言看了看他,懂,但懂得不多,真要是个小凶局就不会把自己困住了。
“等一下”刚才气焰嚣张的王小薰有点打蔫了,“你们的意思是真的闹鬼了”
“这不好说。”何问灵比她冷静许多,“望思山一直有闹鬼传闻,据说已经有十几人有去无回,到现在都没找到尸首。最近市里也发生了不少怪事,不知道你们关注过没有”
“我听说过。我们医院收了一个校工,他他的尸体不正常,说是刚出事故,可尸体像是死了一年多的。这这不是鬼吧”萧薇不住地打颤,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然而并没有人接着她的话说。
要变天了。钟言闭上眼睛,为接下来的事养精蓄锐。
“不是鬼,对吧”萧薇流出一行泪水,又想到了生死未卜的赵丽丽。
篝火的温度好像在下降,每个人都沉默着,直到宋听蓝给火里添了几根树枝“很抱歉,我不能骗你,世界上是有鬼的。”
“我他妈就知道你不是老百姓”刘江像是猜到了什么,“不是狗腿子怎么可能带着无线电”
狗腿子钟言睁开了眼,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咱们目前这个现状,应该是进入了一个鬼煞,并且很难脱险。”宋听蓝并不和刘江发火,但言语显然十分青涩,“入煞后手机就没有信号了,唯一能联系的只有无线电。”
“手机没有信号”萧薇看向手机,那自己和丽丽是怎么联系上的
“鬼是一种很可怕的能量,科学根据是能量守恒,不能顺利转世投胎的鬼都会留在自然界,也就是咱们生活的这个能量届里。死之前的怨气越大,能量越大,甚至能破坏一处风水,形成煞。你们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鬼,是非常可怕的存在,最好一辈子别碰上,碰上非死即伤。”宋听蓝试图用科学跟他们解释,“所以”
“你就说怎么杀鬼吧。”何问灵问,还拿出了笔记本。
宋听蓝只能摇头“很遗憾,如果能够杀鬼,世界上就没有这么多可怕的恶性案件了。鬼杀不死,只有能量级别更高的鬼能够镇压,用特殊法器收容,这也就是我的部门正在做的事。”
“你们和鬼合作”萧薇惊恐地问。
“可以这么说。”宋听蓝点头,却听到旁边一声轻笑。
“不好意思,请继续。”钟言笑得轻,说话也轻,是年长者看透之后的那种轻,像一株老香直烟上天,被不相干的风吹了。这些人啊,岁数还不够自己的零头,太年轻。只是他笑声刚落,胃部蠕动的声音从他的小腹发出,显然是肠胃闹了饥荒。
“哥们儿,饿了吧”梁修贤笑着问。
钟言沉默以对,他早就饿了。不,应该说,他从来就没吃饱过。强烈于正常人成千上万倍的饥饿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业火要烧穿肺腑。
“不饿。”沉默过后,钟言讥讽地笑了,讥讽自身,虽然他不介意不人不鬼,可是修鬼道还是将身子毁了,闹得自己是男子,又非男子。
“我还有最后一包压缩饼干,大家分一分吧。”梁修贤从包里掏出它,撕开了包装,首先递给最近的钟言。
钟言则摇了摇扇柄“我吃不了这些。”
“得嘞。”梁修贤也没有再劝,走向旁边的篝火堆,继续分着饼干。
接下来的几分钟格外安静,每个人都在吃东西,王小薰偷不了手串,就对宋听蓝手里的无线电感兴趣。“臭小子,你真是专业抓鬼的”
“我的部门很专业,但是我还不算入行。”宋听蓝严谨地解释。
“我不信,除非你把对讲机给我看看。”王小薰伸手问他要,可是这样重要的东西宋听蓝怎么可能交出来。见他不给,王小薰又看向刘江“你干嘛来的”
“小姑娘,说话最好礼貌点。”刘江干嚼着饼干,拍了拍身后两米多长的登山包,“这里面就是能够找出鬼的东西,有了它,咱们就”
“哎呦喂,不对啊”梁修贤的话打断了刘江的话。
大家同时看向他。
篝火被风吹得乱动,温度好像又下降了。
钟言收了折扇,支起倦怠的眼皮等着。
“不对啊。”梁修贤看着手里分空的饼干袋,又环视四周,依次看过每一堆篝火。
“来了。”钟言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萧薇就开始害怕,刚才他也是先站了起来,然后丽丽那边就出事了。
“饼干一共二十五块,咱们一共二十五个人。”梁修贤又看了一圈,急迫又慌张,“可是现在饼干分没了”
张涛随口说“不正好分完嘛,别他妈大惊小怪。”
“可是”梁修贤扭头看向钟言,“他没吃啊”
张涛顿时住了口,像被现实抽了个嘴巴。
这时一阵风刮过,刚好吹动了钟言鬓角的白纸花,翻开了两片花瓣。他瞄着四周,眉毛微上挑,左手腕动了一下,六枚铜钱同时翻转,呈现出一个卦象。
“生门无,死门哭。百鬼行,恶鬼出。”钟言懒懒地笑,看花儿似的看着手腕的铜钱面。
“你说什么呢你说的什么意思”刘江恍然大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周围突然一下子变冷了许多
“意思就是”钟言看向他,“鬼已经混进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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