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阳】肉纸人9

小说:饿骨轮回[无限] 作者:晒豆酱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了。

    钟言在车里睡睡醒醒,这会儿倒是来了精神,率先跳下马车,在青山绿水间伸了个懒腰。秦翎这一路反而没睡,一刻不停往外张望,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景致全数补上,这会儿反而看累了。不等家仆过来,钟言主动将秦翎扶下车,秦翎只能叹气“原本应当是我扶你。”

    “谁规定女子只能由男子搀扶,男子就不能被女子扶着吗”钟言话音刚落,秦瑶已经被嬷嬷背下了绣房车,送上了一顶软轿。

    “要爬山了吗”钟言立刻问,如果台阶多了,秦翎恐怕上不去。

    “是,往上爬一会儿就到,若是骑马也可以走马道。”秦翎显然精神不错,指向南方,“我上次来就是从那边上山,骑了一匹黑色的小马。”

    “现在那匹马在我的马厩里养着呢。”秦泠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身后,“一个人坐马车又无聊又闷,大哥,回程的时候我想和你们坐一车,想听你和大嫂说话,可以吗”

    “你的师傅要是不管,自然可以。”秦翎指的是时时刻刻陪在小弟身边的骑射师傅,除了这一位,还有读书的师傅。秦泠当然高兴,和师傅说了话就跑大哥这边来玩儿,还捉了一只红蜻蜓,放在了钟言的手背上。

    “大嫂,这蜻蜓为什么飞这样低”放完之后秦泠不解地问。

    “因为晚上要下雨。”钟言的手腕一抖,将纤细的红蜻蜓放飞。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撞钟的声音,悠长静幽,听着能让人安心,四周的空气里除了树木的清新也多了檀香的加持,前后有人来催,说隐游寺已经安排妥当了,钟言顺手握住了秦翎的手腕“走把,咱们一起上去。”

    秦翎看看别人,没想她如此大胆。“让我自己慢慢走吧,别人会笑你。”

    “别人怎么笑,碍着我什么事了夫君好风趣,你总管别人的事干什么”钟言执意要和他表现亲热,当然,他也懂秦翎的好心。若他没病,新婚夫妻黏在一起,最多别人调笑是蜜里调油分不开,可他有病,别人会讽刺自己是另有所图。

    秦翎默默地听着,这些都是他从未听过的话,觉着对,可是又觉着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大概还是对的。手腕温热,那人的手并不温暖,是生生攥出了一圈汗水,他不能一口气走上去,走几节台阶就要歇息,停下来时,三弟就在后头笑他们。

    “大哥,大嫂对你真好,往后我也要大嫂对我这样好。”

    秦翎听完,悄悄地拉了钟言到身边来“童言无忌,你不要生小泠的气。”

    “不气,我没那么小气。”钟言给他擦了擦汗水,可算是带这病秧子出来玩儿一趟。

    越往上走,山越静,偶有几声鸟鸣都那么突兀。在下面听着钟声还不觉得浑厚,上来再听,感觉非同一般,可见这口钟有多大,怕是要好几人才能撞响。终于到了隐游寺的大门,钟言再回头望去,刚刚走上来的台阶一尘不染,并不似寻常人家上山求佛所走之路,太过干净了。

    再看另外一道门,

    青色石板平整地铺在地上,

    可是难掩被踩碎的裂缝,他明白了,那边是百姓走的,这边是秦家这类大族走的。再往山下看去,这边可以在半山停轿,那边是成百上千台阶,两条路的尽头是同一个,被檀香白烟环绕的庄严大寺坐落眼前。

    “隐游寺”钟言站在寺门的正下,抬头昂视头顶高大的深色牌匾。牌匾有年头了,可见腐坏,透着沧桑之感。正中便是金色三字隐游寺。

    这便是那座心愿极为灵验的寺庙钟言对佛门重地并不熟悉,更不熟系烧香拜佛的规矩,只是那边人声鼎沸,全部为了许愿而来,在白雾般的香火笼盖之下不像人间,好似神界。

    忽然一声,寺庙的大钟又响,钟言仿佛进入了白雾弥漫当中,眼前的寺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断蔓延向上的台阶。

    周围狂风大作,杀意环绕,幼年时的自己被打得落花流水,全身衣不遮体。鲜红色的血顺着腿根、脚踝不断流淌。血液蜿蜒着流向下面的台阶,流了长长的一条,自己从山底好不容易爬上来,就差最后几节,却被挡在了外面。

    雷声轰鸣,大雨如注,一人身穿黑色僧衣,手持法杖,站在寺门的正下方。雨水打得钟言睁不开眼,他回头看了看追杀自己的马仙,又试着手脚并用往上爬了一爬。

    “佛门重地,鬼魅不可踏入,这不是你等该来的地方。”那人的声音安如泰山,光是听他说话,钟言就被镇得全身发抖,好似被法器捆绑。追杀声越来越近了,钟言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袈裟的一角红色,抬头仰望,只看到那人坚毅的嘴角,以及手上那一长串朱红色的佛珠。

    “大师,小的走投无路,您高抬贵手,救我。”钟言不肯撒手,愿任凭处置。

    雨水仍旧不止,从最高的台阶冲刷而下,将石板上的血迹都冲干净了。那人单单只是站在那里,犹如光正寺法,寺门左右的大柱上刻着上下联,左边是静心方登圣贤地,右边是不净难入解脱门。

    解脱门外一步,钟言进不去只能久久哀求,哭着等待鲜血流尽。就在身后追杀之人抓住他脚踝的一瞬,一声巨响,那人手中的九环法杖笔直地杵在面前,刹那间,眼前佛光灵现,

    “退”只一个字,就如同天上掉下来的律法,逼退了钟言身后成千上万的死敌。

    钟言深吸一口气,眼前已经没有了电闪雷鸣,台阶上没有瀑布样的雨水,也没有血水。他不禁一愣,又揉了揉眉心,莫非是这里的佛法已经动手了,在震慑自己

    否则刚刚怎么会无端产生幻想

    “你怎么了”秦翎见她不动,“咳,累着了”

    “啊不是。”钟言摇摇头,“走吧,咱们进去吧。”

    进入寺庙之后,人多了起来,钟言跟随着涌动的香客们往前走,时不时能听到敲钟声。奇怪的是,那钟声一震,自己的铜钱手串也随之呼应,他扶着秦翎的手臂,茫然地看着四周那一张张充满忧愁的面孔。

    能爬上这样高的山来许愿,一定有很深的执念

    ,

    钟言还在思索手串为什么震动了,

    难道这样大的寺庙里有鬼

    “施主,你们来了。”这时几个僧人挤过人海,来到他们的面前,“请随我们来吧。”

    秦翎不认识他们,但想来一定是二弟打点好的,就和秦泠说“咱们随他们一起去。”

    秦泠好奇地东张西望,一会儿往前跑,一会儿往后跑,钟言不敢松开手,周围的人太多,一个冲撞就会把秦翎这把身子撞倒。好在他们很快远离热闹,毕竟是大香客,直接被引到了寺庙后方的别院。跟着两位小僧,钟言如同穿行在佛门十戒里,一入别院就立住了,四方的小院正中心是一棵无比高大的腊梅。

    可显然它已经枯了。

    “施主,这里就是你们休息的住处,方丈要等会儿才能过来。”两名小僧其中一位过来说,“请自便。”

    “多谢。”钟言点了下头,两位小僧看着虽小,可是看自己时并没有刻意避开,刻意则不净,自己在他们眼中不是女子,只是人而已。等他们走后,钟言先带秦翎入房,屋子不大,陈设简易,倒是非常干净。他推开窗,一目了然的还是那棵腊梅。

    “奇怪,好好的树,怎么会死了呢”他脱口而出。

    “这棵树早就枯了,我记得它。”秦翎站在她的身后,注意到她黑发中的簪子,想必她喜欢腊梅,“我小时候来上香也好奇过,问过住持,住持说腊梅原本是长寿之木,可它却早早枯萎。我想,树木皆有灵性,佛门尚且如此,我那一棵梨树”

    “你那一棵只是你不会养,才养死的。”钟言笑眯眯地说,“别给自己找借口。”

    秦翎慢慢转过身去,不紧不慢地说“你总是这样戳穿我,不好。”

    “戳穿你是因为你快好了嘛,你不好我只敢哄着你。”钟言思索了一下,“既然你来过,要不带我出去转转吧”

    秦翎面色凝重“这里不是秦家,我带你乱转像什么话”

    “我没来过啊,我又不比你小妹,从小见多识广。我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好不容易嫁个人还不带我四处看看”钟言说着说着将身体微微倾向他,“人家都说,女怕嫁错郎。”

    “你这也不算是错嫁好吧,我带你出去,但是你别乱跑,跑丢了找不回来可是会害怕的。”秦翎这才点头,总归今日自己精神尚佳,多走走也是无妨,或许走路多了,这双腿以后能恢复力气。他们悄悄地离开禅房,怎料双脚还未踏出去就看到了秦烁和秦泠。

    “大哥,你们去哪儿”秦泠又粘过来了。

    “我和你大嫂随意转转,你们去看过小妹了么”秦翎问。

    秦烁扇着扇子过来,在佛法森严的地方他老实了很多“看过了,小妹她在最后面的禅房,有三位嬷嬷陪伴,还有两名丫鬟。”

    “她不跟着出来转转”钟言忽然问,也想起了她过于单薄的身子。

    “小妹喜静,一会儿要听佛法,她就不出来了。”秦烁收好了扇子,“大哥想去哪里二弟可否有这个福气一起

    跟着”

    他怎么又要跟着秦翎巴不得他匆匆走人,但吃斋讲究净心,自己不能生气“好吧,咱们一同为伴。”

    禅房四周多为花园,以及被僧人们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柏树和银杏,但都没有后面那棵腊梅高大,可见都是后来移植的。两侧佛像林立,钟言却如同行走于平常境地,也就是自己本事大,换成元墨和小翠就糟了。

    走着走着,他们走到一处僻静的大殿,和方才见过的佛殿有所不同,好几个僧人正在往外搬东西。那东西上面盖着一块白纱,看着像闲置了许久。可是每个人都搬得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闪失。

    从他们的神态可以断定这东西绝对贵重无比,钟言好奇,慢慢引着秦翎过去了。还没等他开口问,秦泠率先开了口“冒昧了,请问这搬出来的是什么啊”

    “小泠,不要随意询问寺内之事。”秦翎怕小弟心直口快。不料僧人们纷纷摇头,显然已经超脱,不去计较别人的评判“施主,这是隐游寺内的僧骨。”

    “僧骨”秦烁也好奇了,“莫非是哪位得道高僧的金身”

    “这不是。”其中一名僧人说,“这是我寺百年前一位得道高僧留下的尸骨,一直留在后殿受人敬仰。但这只是尸骨,并不是金身。”

    “哦我听说过。”秦泠来过很多次,听过的事情也多,“百年之前这里有一位游僧坐化,留下诸多法器和尸骨。那位游僧是清远大师的入门弟子,从小悟性极高,法术高强,最后几十年留在隐游寺行好事、讲佛经,等到他在人间的时候到了,就在清远和尚的面前坐化,估计是成仙去了吧”

    钟言没掀那层白纱,只是问“既然这位游僧这样厉害,为什么要搬出去”

    “这”小僧们面面相视。

    钟言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这只是给我们解疑,我们自然不会出去乱说。”

    “其实也没什么故弄玄虚的,只是新住持说这僧骨放在这里不适宜,换个地方存放而已。”僧人回答。

    “这就奇怪了,既然是高僧尸骨,为什么放在这里不行已经圆寂百年,骨头都碎透了,这样一搬动岂不是彻底毁了它”钟言只是不解,所以多问两句。刚说完,身后响起沉稳的嗓子“各位施主,小寺有什么事皆可问老衲。”

    钟言转过身,只见背后站着一位身着袈裟的老和尚,右手转着琥珀色的佛珠。刚好,左侧的大殿响起了小和尚的诵经声,孩童声音高昂,经声直抵心头。

    “是清慧住持啊。”秦烁率先认出了他。

    这就是住持钟言自来与和尚不合,但还是跟着秦翎朝他拜了拜。“也没什么事,就是好奇他们抬了什么。若是高僧圆寂的尸骨为什么要搬呢”

    “因为他不是高僧。”想不到清慧住持这样说,他转向左侧,钟言等人也跟着转向左侧,和大殿里的佛像对视。

    “这不是我说的,而是清远大师所说,他没有金身也没有舍利子,离顿悟还差太远。”清慧住持缓缓地说,两道弯弯

    的白眉垂向面颊的左右,

    “他是应当有这些的。”

    钟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走,

    看那些金佛,只觉得讽刺异常。“为什么”

    “因为他犯了戒。”清慧住持双手合十,微微低头,“他心被魔动乱,执着于欲念当中,放不下,心不净,又不肯回头。有了偏执的欲念,眼目也就被假象吸引,心中盛放了别的东西,自然就没有了佛的地方。”

    秦翎皱着眉,像是听不懂。钟言却笑了“你们佛家不是说心中有佛,遍地都是菩萨吗你们又怎么知道他心里没有佛了呢只因为他原地坐化后没有舍利子”

    秦泠吓得后背发凉,大嫂这张嘴真厉害,咄咄逼人。

    清慧住持看向眼前的秦家大少奶奶,眼神慈悲,表情却无悲无喜“施主是有慧根的,想来一定有佛缘。”

    “我可没有,我只是看不惯你们的做派。人都死了,还不给他找个好地方安葬,这样一换地方,谁知道是不是偏僻角落或者杂乱柴房。他生前讲佛经,普度众生,就因为破了个戒就被夺走金身,不能成神,在你们心里究竟是修佛重要,还是金身重要”

    清慧住持只是肃穆地摇了摇头,声音没有起伏,很是平静,平静得参透万物一般“阿弥陀佛,施主这话听似无礼,实则大有内涵。老衲无法给一个答复,不打诳语,故而不能欺瞒,但佛法无边,还望以后有时机能与施主探讨一二。”

    “别,我可不说这个。”钟言其实根本不懂什么佛法,只是顺口一说。留得久了,他怕这位住持看出自己根本不是人,于是拉了拉秦翎的袖口“咱们走吧,去后面转转。”

    秦翎见她不愿意说了,想来一定是佛法无聊,于是对清慧住持点了下头“住持辛苦,方才是贤内随口说说,并不是故意。”

    “无妨,只不过有时这随口是无意,也并非无意,今日能说上话便是有缘,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清慧住持也点了点头。钟言拧着眉头,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大和尚了,赶紧拉着秦翎离开。等二人刚走,里面收拾东西的小和尚捧着木盒子出来,抬头问清慧“方丈,这些东西也挪出去吗”

    秦泠的好奇刚灭掉,又燃了起来“什么是传说中的法器”

    “有一些是,有一些只是当时那位僧人平生所用之凡物。”清慧住持倒不介意给旁人看,将腐朽的木盒打开,“只不过丢失了不少。”

    秦泠和秦烁来过这里多次,从没亲眼见过这等事,更无缘见过这位无名高人的尸骨。这会儿两人一起探头去看,盒子里无人收拾,乱糟糟的,百年前必定一尘不染,这会儿已经落入凡尘。里头放着一些草药、经书、看不出色的袈裟,一串长长的红色佛珠,还有一方大印。

    “这是印章”秦泠问。

    清慧住持摇头“是,也不是。这是严卯,一般成双成对出现,另一枚叫作刚卯。这东西上面刻着诅咒和威吓疫鬼的铭文,一枚由桃木所制,一枚是金玉。施主面前这枚就是金玉所制的严卯,上面雕刻的铭文是疾日严卯,化

    兹灵殳。既正既直,既觚既方,庶疫刚瘅,莫我敢当。这东西放在能用的人手上便能驱赶疫鬼和刚硬难退之鬼,眼下小寺只剩下这枚,另一枚百年前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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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烁默默想了想,“这样吧,我秦家今年的香油钱足足再添三倍,贵寺可否将这东西放置于秦家的宅内,用作镇宅之用”

    “不必增添香油钱,施主想要就拿去,它留在寺内没有用处,若能造福一方也是它的弥补。”清慧住持将双手合十。或许是感悟到了身边,一阵风吹过,盖住尸骨的那块白纱被风轻而易举地掀了下去,露出下面早已风化的尸首。

    得道高僧坐化后身体不腐不烂,可是唯独没有金身,也没有一颗舍利,可见当初他破掉的戒律有多大。秦泠躲在二哥身后,原本不敢看的,可实在耐不住好奇还是看了,瞄了一眼,就看到一层裹住骨头的深褐色薄皮。

    尸首的姿势是盘腿而坐,双手合十,看上去全无痛苦,只是完全干枯。

    “等下,这是不是被殿里的小耗子咬了”秦泠眼尖,一看就看出尸首少了一根骨头,就在右侧肋下。

    “阿弥陀佛,这便是他没跨过去的魔障。”清慧住持叹了一声,“其实,他是老衲师父的师父,也就是老衲的师祖,只不过是位游僧,代发修行。他昔日种种本是佛门禁言,可今日既然和施主们碰上便是百年缘分。那段遗骨不是殿内鼠虫啃噬,而是当初他给别人换了一根仙骨。仙骨修炼不易,往事种种,一念之差,终成大错,不能回头了。”

    铛,铛,铛,沉闷的钟声打断了清慧住持的话,他沉沉地吁了一口气“今日这钟,也是响个不停。”

    “响个不停不是僧人撞的吗”秦烁问。

    “不是,这钟的材料非同一般,遇人则安”话明显没说完,但清慧住持显然点到为止了。

    钟言腕口的铜钱手串一个劲儿地震,震得他匪夷所思,时时刻刻寻找四周不安分的人,生怕哪个就是鬼了。隐游寺看似很大,实则能让香客进入的地方很少,他们兜兜转转还是回了禅房,什么都不干,干脆等着上晚膳。

    晚膳也是极为简单的斋菜,主食是比较稀薄的白米粥,配三样小咸菜,配菜是拌黄豆芽、清蒸白玉佛手、三彩素菜,还有两碗暖胃的萝卜腐竹汤。口味确实清淡,秦岭吃着还行,只是奇怪钟言一口都没动。

    钟言不仅没吃,连泡好的茶水都不能喝,只能先谎称自己不饿,然后借着归还菜碟的名由出去转悠一圈,回来时告诉秦翎,自己已经在厨房偷吃过了。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淘气的人。”秦翎拿她没辙,只是笑了笑,假装说她,“这是寺里,不是咱们家里,回去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出家人勿起嗔心,他们才不管我呢。”钟言静悄悄地凑了过去,“脱衣裳吧。”

    “什么”秦翎一把抓住裤带,羞臊都转过身,“不可这是佛门重地。”

    “我看看你的伤,今早上药的时候我

    觉着都缩口了呢。”钟言将他拉到床上去,

    ,

    “都成亲了你羞什么羞。”

    “这不好,这不好吧”秦翎从这么近看她,当真比看什么都仔细。钟言却不理会,两三下,解开了他的裤带,随后一拽。

    里面是亵裤,隔着布料,钟言摸着都觉得伤口好多了。

    “还真是缩口了,好得真快。”钟言放心地笑了,以前那伤看着瘆人,是因为蛊人作怪外加丢失一魄,现下全给找回来了,两三天就不冒血水了。秦翎全身紧绷,小心翼翼地抓住亵裤的裤带,保留最后的颜面,钟言笑着弹了他的手“羞什么啊,又不是没见过。”

    “我知道你那次是好心,不是故意的。”秦翎马上说。

    “就是故意的啊,我没见过,不行吗”钟言问。

    给钟言找补失败的秦翎哑口无言,又喃喃地说“你那次必然没看清。”

    “看清楚了啊,这么大。”钟言双手一比划,“之前是我小看秦公子了。”

    秦翎羞耻得浑身通红,翻了个面趴在床上。“我忽然困了”

    “这是夸你的话,总不能说你小吧”钟言将他面颊边上的发丝顺了顺,“你别睡,歇够了咱们去泡温泉汤吧,我方才看屋后面有个小池子,水温温的。”

    “我不去。”秦翎坚定地说,可顿时浮想联翩,“我要睡了。”

    “陪我泡泡嘛,我从小衣食不周,好不容易上山拜佛一趟,什么都没见过。人家都说女怕嫁错郎”钟言戳他的脸,“你瞧你,脸上都长肉了。”

    屋里安静了,是秦翎在沉默,在思量要不要一起去,在斟酌会不会犯错。不一会儿他转了过来,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好吧,不过你这不算是错嫁。”

    禅房的后头确实有温泉,这事元墨和小翠都和钟言说过,只是他不知道是只有自己禅房后头有,还是每个都有。石头凿出来的天然浴桶大概能进三四个人,旁边是草地虫鸣,钟言特意将蜡烛多点几根,吸引蚊虫,这样就咬不着秦翎了。

    至于自己,蚊虫避之不及呢,才不会过来。

    两个人吃过饭,歇够了才起身,钟言先帮秦翎脱衣,下水前帮他把伤口封好。其实他骗了秦翎,泡温泉对他的身子无益,但也没什么害处,只是想让他多多尝试。不一会儿秦翎穿着亵裤下了水,一下水就躲到一旁去了,也不抬头,也不看钟言,只敢往水里看。

    钟言在旁边脱衣,他背过去,听着窸窸窣窣的响动,想了又想。那是自己的妻,她要陪自己泡浴,却总是笑话自己面皮薄。

    不一会儿是水声,水面摇起波动,随着另外一个人的入水整面荡漾起来,秦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面皮薄。

    “不冷吧”一双手臂从后头抱住他,热热的,秦翎紧咬着嘴唇,偷偷看水,看到水里一个红白相间的侧影,灵动可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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