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识相地退下了,将门轻轻关上。小翠正在外头点灯,如今两人都不用睡觉,一起守夜还能做个伴。屋里,钟言散着洗过的头发,从镜子里看他“怎么了我一进来就不说话。”
“咳咳。”秦翎先清了清喉,“没、没什么,该睡了。”
钟言拿着新开的珍珠霜坐过去,在他鼻尖上点了点“怎么,非要一起睡”
秦翎看了看鼻尖上那一点白霜“这倒不是,我并非那种心思的人。只是屋里撤了软塌,往后你我同床共枕,你”
“我怎么了”钟言将那点白霜涂开。
秦翎无可奈何地一笑“那你想睡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和外面有区别吗”钟言转而注意他的大床,头一回听说睡哪边还让人亲自选的。秦翎缓了缓,大概是房里只有他们了,可以说些私房话“区别倒是不大,我是怕你在家睡外面睡习惯了,一下睡在里头,觉着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睡里头,你给我挡着些,免得我睡觉不老实滚下来。”钟言今夜还有要事,只想赶紧给他哄睡了,于是轻轻将人推倒,还给盖上了被子。随后钟言转身去吹灯,屋里就留了一盏小红烛矮灯,照着地面。
他踩着软鞋回来,明明入秋没多久,可屋里的地都凉了,冰得他脚后跟难受。到了床边他快速地踢了鞋,雪白的脚趾压着红绸被面的戏水鸳鸯踩过去,直接迈过了秦翎的身子。
秦翎看到她不堪一握的脚踝,赶紧闭上眼。
“还是被子里暖。”钟言钻进被里,才发现里面是热着的。两个人盖同一床大被,显然秦翎先给他暖过。
“你过来躺过了”他转头问。
秦翎点了点头,又想着光线暗她看不见,才嗯了一声。
“往后你别干这事,病刚好,还是存着些火力吧。”钟言故意凑到他耳边去,“你闻,我香不香”
秦翎听话地闻了闻“香。”
“傻子,我其实什么香都没擦。”钟言只是逗他,“让你闻你就闻,你怎么这样听话”
“可我闻着你身上是香,大概是沉香或药香。”秦翎说着,小腿忽然贴上什么冰冰凉的东西,等到他反应过来,才知道那是她的双足。
双足柔软,脚底像没走过路一般,自上而下地滑着他的小腿和脚踝。淘气又灵活的脚趾不安分地翘了又翘,一会儿挠他的脚心,一会儿夹他的脚后跟,在被子里动来动去。秦翎更不敢动了,知道她是冻了脚,便让她贴着,给她当火炉来用。
“你别说,你身上还挺暖和。”要不是晚上不能睡,钟言真想闭眼到天亮,“你不困吗”
秦翎的眼睛刚刚睁开,可看的都是上方,连斜视都没有一回,只是余光轻轻地铺开了,有些儿女情长地说,“你不是也没闭眼么”
“我没闭眼是看你,你没闭眼,可是也没看我啊。”说来也怪,原想着赶紧给人哄睡,实在不行下点昏睡散,可钟言却喜欢和
他胡搅蛮缠。
“我我看见你了,只是没有直视。”
秦翎解释了一通,连他自己都觉着解释得不好,最后认命似的叹了一声,“我其实是有话要说的,你总是闹我,我就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蹭蹭腿就是闹了你也太不禁闹了吧”钟言立马停下来双足的胡闹,侧躺着压住枕头,左手在被子里悄悄地戳他肋骨,两只脚翘起来摇晃,“你说吧。”
唉,秦翎又叹,脚是老实了,可手又不老实了,真不知道她哪里来这样足的精气神,好似不用休息。可这回他并没有退缩,反而也伸出手去,在她的手触碰下来的刹那,两个人指尖碰了碰。
这样一碰,钟言就傻了。
“你别怕,我不是想做什么,而是想看看你腕口的伤。”秦翎大胆地握过去,这回很轻,比羽毛还轻。他又不是真傻,自己这点力道怎么可能将她捏疼了,况且白天那一握也有察觉,腕口并不平滑。
一想到她有伤又瞒着自己,秦翎全天都坐立难安。
或许是没想到会被发现,钟言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好好的,所以没有躲开他的抓握。他还以为秦翎什么都不懂,没想到他的心不盲,身体才好了一日就看出自己身上的伤处。这要是一直好下去,自己是男儿身的事岂不是很快就瞒不住了
那自己是鬼的事,还能瞒住吗他若见了自己的鬼形,会不会嫌弃死了
顷刻间钟言胡思乱想,一会儿想着怎么欺瞒,一会儿又想,这般聪慧的人,如果没病,他早就成就了一番事业了吧
而就在这时,秦翎也摸出了伤口,凹凸不平,有半圈腕口那样长。“怎么弄的看过郎中没有你歇着,我叫元墨去找”
“别找别找,这么晚别找郎中,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别人还以为你又不好了呢。”钟言赶忙将人按回来,摸着他的心口说,“伤都愈合了,我给你看,你别急。”
微弱的光线下,钟言索性将袖口挽上小臂,露出了伤口。十日割血,伤口反反复复地开裂,血痂还没干燥,触目惊心。秦翎原本只是一般着急,看完了十万火急地坐起来“咳咳,你别动,我亲自去找郎中。孙郎中的医术虽好可不会治外伤,还是去找”
“你回来。”钟言又给人拉了回来,怕他再跑,索性一把搂住了。果然,这样一搂,秦翎就再也不动弹,好似被下了定身咒,木呆呆地看着她。
拥抱突如其来,秦翎不禁发汗。
“我老实和你说吧,这是我自己割的,过两天会好。我从前听人说,人血能救命,就想着给你试试。”钟言半真半假地说。
秦翎摇了摇头,已是心疼至极;“你可真是个奇女子,这种傻话都信”
“死马当活马医,你一只脚都踏入阎王殿了,我还不能犯一回傻吗”钟言轻抚着他的后背,好笑,别说他一只脚踏入阎王殿,就算两只脚都进去了,他钟言戏完孟婆揍阎罗,也得抢回来。
“往后不许了,不管我的身子好没好,都不许了”秦翎方才
急火攻心,连续咳了一阵才好。他将腕口那伤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气她不顾自身安危伤及身体,又震撼于她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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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了,养几天就好。”钟言说,也就是金簪厉害,别的东西伤了自己,早就好了。
“你别动。”秦翎摸着她的手掌,将藏在枕边的锦盒打开,“我我”
又怎么了钟言往他手里看去,朦朦胧胧的,看不出他在干什么。
“我”秦翎说了半天也没把后面的话补完,索性将一对儿玉镯放在她掌心中,“送你。”
“送我”轮到钟言说不出话了。他折腾着不睡觉,就是为了这个
秦翎满腹的话说不出,想帮她戴上,又怕圈口不合适,给人家弄疼。“嗯,送你,这是我娘亲给我留下的。一弟那日说你没有好的,往后你先戴着它,我再给你做好的我,我累了,我先睡了。”
说完,秦翎快快地躺下,转过身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玉镯子送出去了,可他又懊悔,自己真是心太急,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时候怎么能在床榻上送礼万一她误会了什么呢
越想解释,越怕解释不清,秦翎只好一字不说,反正送出去了,他心里开怀。
他闭眼睡了,可钟言睡不着了,一个人傻乎乎地躺在边上,不停地摸着秦翎硬塞过来的玉镯子,说什么都没法安然入睡,时不时拿起来看上一眼,再心如擂鼓地看看那人。
房门外的红灯下头,元墨和小翠生了火,烤着手小声说话。等到下半夜,房门悄悄地开了,两个小孩儿连忙起身,出来的正是钟言。
“少爷睡了吗”小翠问,少奶奶临睡前有交代,估计要出去。
“睡着了,睡得很沉。”钟言没敢给他下药,续了命的身子不知道能否经得住昏睡散,“元墨,你留下看守,你放心,现在屋里有僧骨镇宅,什么都进不来。别说是肉纸人了,就算是水鬼也能被僧骨烧没了。”
“那您去哪里”元墨担心,这会儿是三更,正是最黑最静的时辰。
“我带翠儿出去,估计一会儿就能回来了。”钟言说,临走之前还不忘给门关上。
秦宅里静得很,连虫鸣都少了,白日里最为热闹的后厨也归于静谧,再也没有人的声音。锅碗瓢盆放归原处,大灶里的火也灭了,再有什么脚步声也就格外明显。
柳妈妈走走停停,走了好一会儿。
吱扭两声,随着木门被推开的声响,她一脚迈入了厨房,两只眼睛没有那么明亮了,看着像磨花了的玻璃珠子,又像是瞳仁里塞了白色的柳絮。她先是走到灶台来,也不知道忙活着什么,然后端着一个碟子去了冰窖,再出来时浑身都是凉气。
常年不融的冰沾到衣料上,再被带出来,凉气化为白烟,被人的体温蒸得无影无踪。
然后,响起了微弱的切菜声。
切了一会儿,柳妈妈放下了刀,尽量不
出声地洗了洗手,将切好的东西放在盘里,再放入食盒内。忽然她回过头,无神的眼睛四处搜寻,好似寻找着偷窥之人,全身紧绷地左顾右盼。
后面只有一道打开的木门,以及挂在墙上的铁勺和成排的菜刀。
定了定神后,柳妈妈再次收拾起食盒来,只不过动作快了不少。终于将食盒收好了,她拎着提手,一步一停一找地走向木门,似乎想要打破疑心,看看这屋里有没有旁人。
但转念一想,都三更了,别说是人,连看门的狗都睡了。于是柳妈妈走出了厨房,顺手将木门关上了。
门后,钟言带着小翠躲在阴暗处,避开了她的寻找。
小翠吓得脖子僵硬,还以为马上就要被发现,没想到柳妈妈的眼神这样不好。可别说,刚才柳妈妈进来时她差点叫出来,这么晚还来厨房,鬼鬼祟祟不像个活人。
“主子,咱们跟上吗”
dquoheihei”
“走,先跟上再说。”钟言悄步跟上,脚下没有一点声音。
这一路跟得不算顺利,柳妈妈走走停停,几次三番回头寻找,但最后一无所获。钟言跟着她绕过了小半个秦宅,绕过了嬷嬷们休息的院子,绕过了蔷薇花墙,最后带着小翠绕进了秦瑶的大院子里。
这也是小翠头一回来四小姐的院,没想到这样大,比大少爷那院子足足大了三倍。但越是大,黑夜之下越显空旷寒冷,忽然一阵草动,原来是一只小白猫跑了过去。
还好少奶奶在,否则真不敢独自进来。小翠紧紧地跟着,亲眼看着柳妈妈进了四小姐的屋门。
“这咱们也跟进去吗”她担忧地问。
钟言点了下头,带着她从那扇门溜了进去,也就是夜里没人,要是白天必定不成,光是七八个嬷嬷就把他们捉住了。
一进屋,钟言还是先被花香熏住了,这香味比上午还要浓重,一闻就知道是为了遮掩什么气味。他拉着小翠蹲行,一步一停,瞧见柳妈妈拎着食盒进了千斤拔步床,如同走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山洞。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柳妈妈小声地劝“好孩子,吃吧。”
吃小翠一惊,刚刚她在后厨准备的那些寒凉生食居然是给四小姐的莫非四小姐已经死了,她在偷偷喂鬼
钟言侧耳倾听,只听着这一句就没有再说话了,随后响起了进食的咀嚼声,还有几不可查的抽泣。
小翠见状连忙拉扯少奶奶的袖口,四小姐一定出事了。而柳妈妈是她的乳娘,把四小姐当作亲生闺女看待,万一小姐真有个什么祸事,柳妈妈干得出以身饲鬼这样的事
钟言又听了听,还是没听见她们说话,但心里头已经算得差不多了。这回他没再等待,而是直接起身,带着小翠走了进去,走入了这张困住秦瑶的床。
秦瑶正在喝水,冷汗从小小的脸上层层冒出,忽然见着一个黑影吓得一激灵,直接将水洒在了身上。柳妈
妈顺着她惊恐的目视方向回过头,伸开双臂挡在了秦瑶的面前,由于看得不是很清楚所以也顾不上害怕。
“谁”柳妈妈压低了嗓音厉声询问,如同残年的老鹰护住雏鸟,“四小姐的房也是你们随便进的”
“是我,你们别怕。”钟言连忙开口,“没有外人,只有翠儿跟着。”
“你你是”柳妈妈眯着眼看看,看不出人,但是认出了声音,“您是大少奶奶”
“长嫂”秦瑶躲在柳妈妈的背后,原本以为是外男强闯,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探出头来,“怎么是你”
钟言先走到烛火下,让她们看清自己的脸才靠近“我是特意跟着柳妈妈来的,只因你这病太过稀奇,我得来看看。”
一听“病”这词,秦瑶的肩膀动了动,鼻子嘴巴都快皱到一起去了,等钟言走到床边她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抱住了嫂子的腰,所有藏匿在闺房重担下的情绪齐齐暴发,哭得无声无息又惊天动地。
小翠连忙问“这是怎么了柳妈妈你快说吧,四小姐病了就得吃药,拖成大病可不成。”
“她她”柳妈妈几次想要开口,最后又摇摇头,“唉。”
“你说啊。”小翠急呼。
钟言却摆摆手“罢了,你不必逼她,我知道这是什么病”说完,他温柔地摸着秦瑶的头,这是那个人的亲小妹,自己不能不管,“什么时候的事”
秦瑶还在哭,小鼻子通红。柳妈妈见瞒不住才说“前日晚上。”
“是头一回”钟言问。
柳妈妈点点头,既然这屋里都是女眷,她就说了“是,四小姐怕得很,不让说。”
小翠听得云里雾里,但也不敢问,钟言这时又说“嬷嬷们都不知道她来月事了”
啊,这样一听,小翠懂了,四小姐这是长大了,可居然瞒着,所以不下床。
柳妈妈连连摇头“八个嬷嬷都瞒住了,不敢让她们知道。既然少奶奶来了,我索性都说。四小姐到了该议婚的时候,只等着身子长好,嬷嬷们日日盯着呢。前日晚上四小姐忽然来了,连忙叫我来想办法隐瞒,所以我才编了个法,说她是病得下不了床。”
“这屋里点着香,也是为了藏住血味吧”钟言一边问一边哄秦瑶。上午那盘雪花糕她吃了,薏米粉为主的糕并未吸收湿气而膨胀,钟言就知道她身上没有水鬼的痕迹,只是装病。而大户人家的女儿一旦长成,半年内就会议婚,秦瑶不想嫁人,这才出此下策。
柳妈妈擦了擦眼睛“是,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否则瞒不住那些嬷嬷。我眼睛今年开始花了,不知还能陪小姐多久,小姐一狠心,问我要寒凉生食,要用冷的东西将身子逼坏,我也劝不住,只能随她。”
“这怎么行身子坏了怎么办这可不是闹着玩。”钟言给秦瑶擦了擦汗,“现在难受吗”
“我肚子疼。”秦瑶在长嫂怀里缩成一团,“疼了两日可我听说只要逼停就好,我日日夜夜都
吃寒性的食物,我不信吃不坏身子。”
“你这性子,和你大哥真是如出一辙,犟得吓人。你这样摧毁自己,往后是自己吃苦。”
都说长嫂如母,钟言也学着安慰她,“你大哥如今好了,你的婚事他也能说上话,绝不让你随意嫁了。”
“不,我不嫁”没想到秦瑶十分刚硬,“嫁人就是死。”
钟言一惊“这话怎么说”
柳妈妈忙说“四小姐从小有几个相熟的玩伴,从前一起学女红和管家,这几年她们先嫁了人”
钟言听完了然,想必如花女子过得都不好。
“原先要许配给大少爷的柳三小姐,上个月离世了。”柳妈妈擦了把泪,这些女孩儿都是她见过的,“都说柳三小姐儿女双全,上上月她刚生完女儿,酷暑里做月子,婆家不让见风不让下地,更不让更衣洗漱竟活活给热死了”
钟言闭上了眼,一时间找不出安慰的话语来。都说柳三小姐貌美如花,和秦家大公子相配,没想到她没嫁给秦翎,竟然是这种命数。
“我才不要嫁人,打死都不嫁。”秦瑶躲在长嫂怀抱里发誓,“只愿当个老姑娘,一辈子守在家里”
这只是她的心愿,可柳妈妈心里却明镜一般,嬷嬷们一旦知道内情,小姐就留不住了。小翠也跟着着急,秦家的丫鬟们没有不羡慕四小姐的,生下来的富贵命,又有三个哥哥疼着,可实际上她再是小姐,也要走这条路。
见大家都不说话,秦瑶急得直求“长嫂你帮帮我,吃什么能停了月事”
“这”钟言犯了难,但秦翎的小妹就是自己小妹,总不能让她毁了,“好吧,这事我帮你,回去我给你开个方子,总比你瞎吃要好。但你万万不能摧残自己,你大哥要是知道了要伤心坏了。”
“真的吗”秦瑶喜极而泣,直接在小床上跪下,对着长嫂砰砰磕头。钟言连忙把她扶起来“快歇着吧,你这时候瞎胡闹,身子又该难受了。等天亮了,午前你让柳妈妈来我院里拿药方,以后不许乱吃。”
“是,长嫂对我的好我记着,往后有机会一定报答”秦瑶抓着她的手,宛如抓救命稻草,“你不单单是大哥的贵人,也是我的贵人。”
“傻话。”钟言给她盖上被子,“对了,以后没我的话不许去湖边,听见没有”
“是。”秦瑶连忙点头,“往后我不去东回廊,去看大哥也绕开湖。”
“嗯,那我先回去了,你大哥还不知道我来看你。”钟言算着时辰,又交代了柳妈妈几句就赶紧走了,心里总算轻松一块。原以为秦瑶和水鬼有关,既然没有那就好办。
而秦翎像是感知到什么,果真醒了。
没睁眼,他先摸了摸旁边的床,虽然还没习惯旁边有人,可是已经先去找了。意外的是左侧空着,秦翎慢慢地睁开眼睛,窗外还黑着,她去哪儿了
想着,秦翎下了床,屋里只有一支红烛。她回来容易绊跤,他正准备出去再找一盏灯,没想到一开门,靠着门休
息的元墨滚了进来。
“啊”元墨一直靠着睡房的门把守,没承想少爷开门。
“你怎么在这里睡上了”秦翎先把他扶起来,“少奶奶出去了,你看见了么”
元墨小脑瓜一转“少奶奶带着小翠出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秦翎点头,虽然元墨没直说,但她带着翠儿出去,那必定是起夜,“再去找几盏灯吧,屋里太暗,她走路风风火火的,容易跌跤。”
“是。”元墨刚转身,一愣,吓得连忙退回。
正对着房门站着一个人,就是大少奶奶
门口挂着红灯笼,映得那人的面颊绯红,嘴唇又白,好似在水里泡失了温度。
不,不是,这绝对不是少奶奶元墨不顾其他,转身就把少爷往屋里推,可秦翎已经瞧见了,惊讶地问“怎么站在外头快进来,外头冷。”
“少爷”元墨急得差点咬舌,她她她不是啊
就隔着门槛,门外的少奶奶朝屋里伸出了手“唉,刚刚在石阶上崴了脚,迈不过去,夫君快扶我一把。”
“怎么崴脚了”秦翎听完就要过去,结果又被元墨给推了回来,“做什么她崴了脚,我得去扶她。”
“不是,不是”元墨快快地摇着头,汗珠子都要甩出来了。只听身后那人又说“元墨,我知道你总防着我,怕我害了你家少爷,可我对他是真心相待,你怎么总是阻拦”
“你你胡说”元墨恨不得呸过去,自己什么时候防着少奶奶了,自己和少奶奶是一等一好。事已至此他也顾不上别的,死死搂住少爷往前一倒,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摔倒后他捂着肚子打滚“诶呦,肚子疼啊,肚子疼死了”
秦翎面前是一团乱“磕在哪里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肚子疼”元墨紧紧地拉住他,纸肚子都被少爷压瘪了一块,忽然外头安静了,再看过去,一个少奶奶一脚迈进门槛,身后跟着小翠。
“啊,肚子不疼了,或许是岔了气。”元墨一骨碌爬起来,“少奶奶您的脚好了方才你带着小翠出去,回来就说崴了脚,不肯进来,我拦着少爷你是不是生气了”
钟言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好在秦翎没出去。“唉,我刚刚也是说了气话,你别当真。”
“我就知道您是气话。”元墨悄悄给她使眼色,“少爷刚醒。”
秦翎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主仆三人,好似自己成了唯一的外人。他不断地打量着他们,张了张嘴,可最终又什么都没问。
“诶呀,我刚才带着小翠出去一趟,咱们回屋说。”钟言拽着秦翎进了屋,亲手关上房门。秦翎被她拽到床上推倒,这样的姿势一看,一眼看到她腕口的玉镯。
一左一右,相互呼应,甚是好看。
“你戴上了”秦翎不由地问。
钟言没料到他问这个,明知道戴上了是什么意思,却装作不懂“看它好看就戴上了,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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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说你戴着好看这对玉镯其实还有一对玉耳坠相配,明日让元墨去库房找,也给你。”
“傻子,这么好的东西全都给了我,你就不怕我卷着逃走吗”钟言心里一热,没想到他傻成这样,恐怕再过不久,他娘亲留给他的那些值钱东西就全到自己身上来了。秦翎只是摇头,并未回答,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知道她不会。
等到她脱衣上了床,两人再次盖被,秦翎这才说“方才你去哪里了”
钟言就猜瞒不住他,他一旦好了就是绝顶聪慧。“你怎么知道元墨和我骗你呢”
“你衣裳都凉了,一定是跑了很远。”秦翎的手朝她袖口伸去。
衣裳沾了三更的寒气,早就凉了,秦翎悄悄地抓住,又碰到她腕口的镯子,玉镯也是冰凉的。再然后,他才抓住了那只手,像握着易碎的珍宝“你去哪里了”
钟言的心被他钻了个空子,石头一样的心肠叫他握住了。一个饿鬼,竟然生出些良知来,不敢告诉他自己不是女儿家,只想着先骗他。
“去看你小妹了。”钟言侧过身,看着他说,“你小妹没生病,但是可能从此以后她就要病了。”
秦翎不解,也侧过身看她,两人彼此贴近,又守着本分。
钟言受不了他这样干净的注视,便将秦瑶的事和他说了。秦翎听完又不说话了,只是痛苦爬上心头,眉心不展。
“你别怕,我给她开的药方不会伤她根本,只是别吃太久就好。你先把身子养好,你好了她才有所依靠。”钟言说着说着脸发热,怎么说了这么半天,他还攥着自己
是不是忘了松开了病好了,人脑子又不好使了不会是摔那一下给摔坏了吧
“你说得在理,只有我好了,我才能将小妹安排好,否则再着急也是白费心。这事多谢你了,不然我病着不知情”秦翎点了点头,疲乏地打了个哈欠,“睡吧,明日我去看她,再过不久天该亮了。”
说完,秦翎闭上了那双温柔的眼,呼吸也变得缓慢,好似沉入梦乡。
可是,钟言睁着他那双茫然的眼,吸气也不能均匀,犹如晴天霹雳。
他怎么拉着自己的手就睡了真睡还是假睡啊自己要是将手收回是不是会伤了他的心还是他太困了,一时忘了他们还在牵手
各种念头在钟言的脑袋里来回转圈,手指在秦翎的掌心里不敢动弹,身体像被拎了脖子的猫儿,紧绷了好一会儿才闭上双目。
真是的,读书人就是忘性大,拉着手都给忘了。
五更后天就亮了,雄鸡破晓,那只大公鸡又来了精神,咯咯咯叫着往院里冲。
小翠和元墨联手将大公鸡制服,再次塞进竹编的鸡笼里,少爷起来后吃了顿简易的早饭,然后就坐在轮子椅上晒太阳,只不过椅子在门槛里头,没出屋。钟言对着镜涂了胭脂“你就在屋里歇着,我带元墨去抓药,顺便买点新鲜的薏米粉和藕粉,回来给你蒸糕点吃。”
“那你早些回来。”秦翎再次注视她腕口的玉镯,像是有什么心事。
“那可不一定,说不准我就跑了呢。”钟言弯腰看了看他,正经地说,“等着我,别出去瞎逛。”
秦翎猝不及防地对视上了,想到她的笑和淘气,还有她蜷起来的手指尖,一些话羞于启齿“嗯,让元墨带够银子,不够就赊账,赊我的名字。”
“秦家大公子的名字就这么好用那我可得试试。”钟言笑着迈出门槛,招呼上元墨来。临走时特意嘱咐小翠,千万看住秦翎。
这是个重担,小翠就怕少爷不听劝,少奶奶说有两只水鬼上了岸,谁知道藏在哪里呢。她端着桑叶薄荷饮进了屋,试探着问“少爷,今日有些凉,您别瞎跑,先别去看四小姐了。”
“我知道。”秦翎看着门槛,低声说,“我不傻,我在屋里等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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