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阳】湿癸柳5

小说:饿骨轮回[无限] 作者:晒豆酱
    自从童花带灵龟回来之后,钟言和秦翎过了一个月的太平日子,节气已经过了谷雨。

    谷雨谷雨,春雨飘洒的时辰,可是去年的瓢泼大雨和漫天大雪就仿佛一个古老的故事,从人们的眼前消失了。往年谷雨前后必定下雨,滋润大地,漫绿山河,眼下却干枯暴晒。

    钟言着实地担心着,要是再不下雨今年的农户一定要完了,靠天吃饭的最重要就靠春季这几场雨,等麦子真长起来反而不要多雨了,雨多会烂。更别说那些种水田的,没雨简直要愁死人。

    晚上屋里都有点儿坐不住了,钟言索性在外面支了竹椅和秦翎一起乘凉。他肚子里的枕头也换了,现在凸得更加明显,远远一看就是五个半月的身孕。可四个大丫鬟还不知道根本没有孩子,每日里欢天喜地地做针线活儿,一会儿给将来的小主子缝个小肚兜,一会儿给缝个虎头鞋。

    人家都缝了,钟言和秦翎自然收下,唯有元墨和小翠俩人干着急,在无人之处嘀咕。

    “你探过没有啊大少爷怎么说”小翠拎着元墨的耳朵问。

    元墨守护着自己的纸耳朵,生怕她手劲儿一大给揪掉。“探了探了,少爷好像不那么在意,还说了好些稀奇古怪的话,什么少了少奶奶生育的苦楚之类。可我就问过一回,这也不作数啊。”

    “那你什么时候去问二回”小翠是个急性子,“你怎么干什么事都慢吞吞的”

    “我找不到机会问嘛,问多了少爷发觉,这怎么办”元墨骑虎难下,但既然这事交给他了,他必然办成。

    过了这一个月,钟言这边的肚子显怀,柳筎那边害喜害得厉害,连元墨和小翠都知道二少奶奶连日呕吐,什么都吃不下了。可即便她害了喜,钟言也不能完全确定她确实有身孕,只可惜师兄如今不在,又跟着那大将军征战去了,否则必定让师兄假扮郎中给柳筎摸摸脉象。

    这日下午,钟言再次去厨房寻找张开,想要问问他白蜜的动静,没想到一到厨房就见着了几位陌生的面孔,看起来还不是打杂的,而是管事的。大概六个男子,很是傲气,见着钟言也不请安,扭头去做事。

    “你们总管张开呢”钟言拦住路过的一个小丫头问。

    “回少奶奶,如今总管不是张开了,但他人应该还在,我给您找他去。”小丫头往后面跑走,不一会儿张开就跟着她来了。钟言带他到外面来问“后厨也变天了”

    “是,您都瞧见了。”张开苦笑,“是二少奶奶和老爷的意思,二少奶奶专门从外头拨了六个人来,彻底管了厨房。那六个人也不和我们多话,钥匙全部收走还立下了好多新规矩,若是办不好就扣月钱,吆三喝四一通。不单是我倒霉,跟着我的那几个小子都被轰去砍柴火了,没事不让进来。他们这是做给别人看呢,大少奶奶您的人一个都不留,往后这里是二少奶奶说了算。”

    果然,柳筎还真是雷厉风行,如今她怀有身孕,秦守业自然也愿意向着她。钟言倒还反过来安慰张开“没事,后

    厨这活儿又累又脏,让别人管吧,谁爱管着谁管。”

    张开干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一朝就被人替换,心里自然很不舒服。可他再叹气、再不甘心也没有反驳的道理,他拿着后厨的钥匙这样多年,别人都高看他几眼,可他原本的内里没变,仍旧只是秦家的一个长工。

    现在钥匙也没了,月钱也少了,跟着自己的人也遭殃,张开咽不下这口气啊。

    “别难受了。”钟言又劝了劝他,张开这才稍稍放下些,转而问“难道您就不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担心柳筎在秦家立住了脚,把我和秦翎轰出去”钟言还真不怕。

    张开点了点头,这不仅是他的担心事,也是秦家里大家纷纷议论的事。如今二少奶奶处处拔尖,虽说两人还未正式交锋,可大少奶奶恐怕要站不住了。

    “秦翎是长子,她和秦烁就算再着急也不敢对他怎么样,你放心。”钟言还得反过来安慰他,“后厨的事你暂时别管了,替我看着门外的柳树就行。昨儿去砍树了吗”

    柳树显然有问题,钟言问过张开,张开也记得去年那树确实是砍断了,只剩下树根。现在长出来了他就吩咐张开再砍,可不管怎么砍,那树就像换了不死之身,过不了几日就能恢复原状。

    “这事太稀奇了,已经不是头一回。”张开摸了摸腰上的斧子,“一回二回得砍过它都不死,昨儿是第三回。今早我过去一瞧,断面又长出来新枝,估计再过两天就能恢复原状。还用我继续砍吗”

    钟言摇了摇头“不用了,再砍它还长。你帮我去查一件事,教三少爷骑射的那名师傅到底什么来头。我听秦翎说过,那树就是那位师傅亲手所种,还说等到他长大后要用木料给他做一副马鞍。”

    “您这是怀疑那位师傅了”张开算了算,要真是他,那人在大少爷还是孩童时就下手筹谋了,真是心思缜密,恐怖至极。

    “万事都要小心,秦翎是我取了心头血续回命的人,任何想要伤他的人,我都容不下。”钟言的眼里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狠色,短暂地闪了下猩红之后又回归正常。

    张开应声去办,经过钟言这半年的吩咐他办事到快,傍晚时分就给问出来了。这会儿钟言发现秦翎的手臂有些莫名的淤青,一边给他煮着甘草汤一边听张开说,原来三少爷的这位骑射师傅叫作曹良,最开始是秦翎的师傅,教少爷骑马射箭的。秦翎小时候好动,没生病之前也爱去城外跑马玩闹,只不过他心慈性良,学好了射箭却从不去打猎。偶尔见着跌出巢穴的鸟儿还爬树给送回去,所以一直被秦守业责骂。

    秦守业行商,怕秦翎太过柔软将来无法继承家业,可秦翎仍旧我行我素,次次跟着曹良去打猎,次次空手而归。久而久之秦守业就将心思放在了秦烁和秦泠的身上,外加秦翎那时候开始生病,曹良就去教二少爷和三少爷骑射。

    没想到这两位亲兄弟的性格也是完全相反,秦烁的性子就如同他名字一般,烈如爆火,让他打猎他就赶尽杀绝,为了追一头带崽的母鹿甚至跑断了

    一匹良驹的前腿。马儿的腿受了伤,

    下场只能是杀死,

    只因马腿细长,很少有再能站起来的。

    相比之下,秦泠完全是小孩儿的性子,只想着拉最重的弓,养最好的马。曹良对二少爷的行事并不认同,便去教三少爷,一直教到如今。

    “就这样。”张开说完了,“如今曹良还在院里住着,就靠近马厩那边。用不用我去拿他”

    钟言拿了一整根的甘草敲了敲他“别轻举妄动,回去歇着。”

    张开的忽然到来也让秦翎看了个明白,晚上等洗浴过后,他帮着钟言梳头发的时候问“今日我瞧张开过来了,你是不是又要吩咐他什么事”

    “你猜”钟言对着镜子里的他一笑,眼里都含着情意。现在再想骗他可太难了。

    “依我猜,这周围必定有所古怪,又有人对我虎视眈眈了。那日我和你看过柳树,八成你是找他问那树的事。”秦翎给他揉了揉肩,“树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怎么砍都死不掉”

    钟言点了下头“还真是。”

    “那就是你和张开在密谋私查曹良”秦翎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师傅。

    “你要是再笨点儿就好了,如今我想瞒都瞒不住什么。”钟言已经放弃抵抗,先端给他干草茶,“那些柳树是他种下的,我不得不防。再者说,柳树本就是招阴魂的树木,谁家会用柳树做家具倒是多用桃木。”

    秦翎听完问“是因为桃木辟邪么”

    钟言拉着他的手讲“桃木虽然辟邪,但也比不上雷击木,雷击木又比不上雷击桃木。柳树是阴树,招魂幡倒是用它来做,万一选不好,选中了柳树中的癸树那么家里必定有血光之灾。”

    “鬼术会闹鬼么”秦翎想起了水鬼,这些都是普通刀剑伤不到的邪术。

    钟言再摇了摇头“不是闹鬼的那个鬼,而是天干地支中天干的癸卯中的癸。癸乃是天干的第十位,数上来说便是十,十年阴柳就叫做癸柳了。这样的柳树已成精怪,不好对付,我如今就是担心门口的那棵是癸柳,所以明知它对你不利又无法一下铲除,生怕惊动。”

    这些东西秦翎从未听过别人讲过,也没在书中看过。但他虽说惊讶并不恐惧,小言都能坦然面对,他当然不会畏手畏脚。“可这也不对,十年的柳树许许多多,城里不少人家都种了柳树,河岸边也有,岂不是都成了癸柳都要害人”

    “哪有那么容易成癸柳的,癸柳可不是任由它自己生长,而是要吊尸油。这事我和你说,你别害怕,要是怕了我就不说了。”钟言和他再近一近,“你可知不足三岁又死于非命的小孩儿怎么下葬”

    秦翎摇头,他完全不知。

    “小孩儿太小,入不得祖坟,否则会魂魄不宁,压不住。这就需要树葬,先把小孩儿的尸首卸开,塞进一个大罐子里,然后选个阴时阴日吊在树上才行。吊着的日子久了,大罐子里头的尸首就晒出了尸油,往下滴入土壤当中,被柳树缓缓吸入,这就叫阴柳。单这样还不够,每年死

    了孩子都往树上挂,

    连续十年都有尸油滴入,

    十年后这阴柳便是癸柳了。”钟言停顿了,又说,“怕了吗”

    秦翎听着不怕,但如此情景他只要一想就起一身小疙瘩。

    “只是我如今还不懂如何应对精怪。若曹良真用这树来害你,只能说心思太过歹毒且小心,癸柳比鬼怪要难杀,我从未听说过有人杀过树精。天地万物,自然凝结的东西是最厉害的,只要有光有水有风,就算把癸柳烧成一把焦木它仍旧可以活过来。”钟言靠在了秦翎的肩头,“我现在只盼望那东西不是。”

    秦翎抱住了小言的肩,一时之间内疚万分“辛苦了,不仅要对付鬼,还要对付这种东西。”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和你成亲了当然要护着你。”钟言刚要噘嘴,没想到秦翎已经先他一步上了手,在他嘴唇上弹了一下。

    “又噘嘴了,像个小孩子,根本不像是年长于我。”秦翎无奈地笑,只希望有朝一日能解决所有的事,让他们过过安生的日子。

    可今晚就注定不安生,钟言在三更时分还是要出门,不同以往的是以前出门要给秦翎下昏睡散,趁着他没醒出去再回来,这回是两个人说好了的,两炷香就要回来。小翠和元墨看着少爷和少奶奶说话,一个急着要走,一个依依不舍,连少奶奶的衣裳都是少爷亲自给披上的。

    他们不懂什么叫年少夫妻,只知道这样好的情分好似已经顾不得男女之分了。

    “好了,我去去就回。”钟言算着时候,再不走一会儿院里就起来人了。

    “虽说白日暴晒,可这时候还是冷的,你小心风寒。”秦翎一百个不舍得、不放心,“我若是能飞檐走壁就好了。”

    “你在屋里等我,困了就先睡。”钟言将他带到床边,“这红绳是续命绳,能替你抵挡灾祸,金铃铛也会警醒你,枕边是我的铜钱手串。床下有符纸,屋里有僧骨和灵龟,一般的东西还真进不来。”

    “那你拿什么防身”秦翎急问,好像好东西都给了自己,小言身上怎么什么都没有

    “傻子,我有这个。”钟言晃晃手指,上头是那枚雕刻了“翎”字的戒指,“有你的信物我还怕什么,我先去,你别担心。”

    说完,钟言一溜烟就从门缝儿里挤出去了,秦翎来不及想元墨和小翠为什么不疲惫就连忙让元墨跟上。等他们离开,屋里又安静下来,秦翎走向床边试着往外看看,还妄想看到小言的背影,但他走得实在太快,寻不到了。

    “翠儿,院里怎么点这么多灯”这时秦翎才发觉,外头亮得不一般,屋檐下就挂着一整排的烛灯。

    “是少奶奶亲自吩咐的,院里多点灯,不要担心费蜡烛。”小翠守在门口。

    “嗯,他怎么样说你们就怎么样去办,蜡烛这些我置得起,他就是想点全城我也能点起来。”秦翎心不在焉地说着,心已经跟着他去了,“对了,你往后告诉春枝她们,少奶奶的话就是我的话,千万别区别对待。咱们这个院里没有一二主子之分,他和我一样。”

    “您不用说,大家都这样的。”小翠也听着外头的动静,大公鸡睡了,想来院里太平。

    秦翎点点头,心里想着谁就总想提这人,可他也怕提多了让小翠烦了。他再次将视线投向窗外,墙根下的那壶烈日红最为瞩目。他再看回来,正在窗下吸收月光精华的泥鳅刚好钻出了泥沙,和他对视。

    奇怪,看着好像懂事了,莫非是通了灵性秦翎伸手去摸,不料被猝不及防地咬了两口,两只泥鳅一起偷袭了他,在他指尖留下两个血孔。

    这次咬得不浅,秦翎一时没找到擦血的纸张,更不敢将鲜血滴在身上,会被小言发觉。情急之下他连忙将指尖血挤出,任由滴入淤泥当中,两条泥鳅毫无愧疚之心仍旧钻沙狂浪,完全不见通人性。

    唉,看来养这坠龙可比养鲤鱼和灵龟难得多,秦翎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它们将来会是什么样。

    而在秦宅的墙头上,钟言正拉着元墨飞奔。

    “啊”元墨很小声,整个人就像个被拉着疯跑的大风筝,嘴巴灌风还合不上。早知道就不和少奶奶说自己试探少爷的事了。

    钟言跑得飞快,但是哪怕步子再快他都觉着没有心里的快活跑得快。这时候最安静,他压抑着心跳,生怕震起来把整个秦宅都给震醒,可忍住的雀跃又从嘴角泄露,怎么都收不住笑容。

    “他真那样说了”钟言回过头又问。

    元墨飘在风中,凌乱地点着头。“您慢点儿啊我要飞了”

    “你早说啊,我这就慢。”钟言慢了下来,带着元墨一起趴在墙头藏好,正对面就是马厩,东侧的小院是养马的小厮和骑射师傅曹良的住处,这时候也鸦雀无声,无人不眠。钟言将身子压下来,笑着问“元墨,你再跟我说一次,他怎么说的”

    元墨的肚子里头全是风,自己都说了三四次了,可还是得重复一回“少爷说了,男妻不男妻的那是世人眼目的区分,只要两个人好就行。又说,要是落在他身上,少奶奶您也能少一层生儿育女的苦楚。”

    “真的啊他说话是认真吗”钟言心花怒放。

    元墨皱着眉点头“可认真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钟言怕自己笑出声干脆低头咬住拳头,他就知道秦翎和一般的男子不同,他读书多,自然心中有天地,思虑有沟壑,凡事都有高远之见。咬了一会儿,咬得拳头上多出一个牙印,钟言扭头又问“你再和我说一次,他怎么说的”

    元墨疯狂地搓着头发,他好无奈,为什么自己还没长大就要经受这种考验,少爷和少奶奶这桩婚事当中他怎么都脱不开身。正当他准备开口说话时,钟言的手飞快地伸来将他捂住,方才主仆两人还有说有笑的,这会儿元墨都快不认识主子了。

    那股冷静淡漠的样子简直不像个活人,好似刚刚那个快乐的少奶奶是假的。

    钟言确实快乐不起来,原本只是想来探探曹良的底细,没想到一捞就捞到一条大鱼。前头没点灯,人影晃晃悠悠地往外挪,很不起眼。

    再加上那两个人都没说话,脚步声也就隐藏在风声当中了。

    元墨也瞪大双眼,那人是谁啊曹良他认识,高高大大的一个男子,跑马的一把好手,可是另外一个他完全看不出来。

    那人影比曹良要矮小清瘦,整个人弱柳扶风一般,看影子就知道是个女子。钟言又捂住了元墨的眼睛,真是的,自己这是一不小心就带着他看了男女私会

    可那女子是谁呢秦宅里的大丫鬟这不太可能。钟言立马否决了这个念头。秦宅的丫鬟虽然多,但是每一位都很规矩,可见秦家的风气还算端正,首先秦守业就不是好女色的人,这些年只守着何清涟。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梁正了下梁也老实,秦烁、秦泠在这方面也算不错了,最起码钟言没打听出来他们和丫鬟们怎么样。

    那就是外头进来的也不可能啊,大门落锁,哪家的姑娘会留在这里就算留了,这会儿又要走

    不等钟言想明白,那人影一闪,顺着墙根朝正北方快步走去。也就是她那样一闪,冷白色的月光给了她脸上一点亮,钟言看清了她的面目。

    不是什么丫鬟,正是秦宅里地位最高的女主子,何清涟

    怎么会是她莫非她和曹良有染钟言的脑海中顿时上演了一出好大的戏,戏台子就这样搭得震天响。等到见不到何清涟的背影他才松开手,元墨迷迷糊糊地问“主子,那人谁啊”

    “小孩儿别多嘴,走,咱们回去。”

    事关重大,钟言不想打草惊蛇,于是放弃了打探曹良,拎着元墨打道回府。

    等到他回了院子,还没进屋就看到外头的烛火微晃,钟言放轻脚步,这是他头一回感受有人等待的甜蜜,这份暖足以抵抗他之前孤单的数百年。窗棂就在这时被里面的人推开,秦翎披着衣裳,显然一直等得坐立不安。

    “还不快回来陪伴夫君小言,我看你是玩儿野了。”秦翎故意说。

    “野就野,往后我带着你一起出去野。”钟言两步迈上台阶,进屋之前又回过头去,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那壶烈日红。

    何清涟夜会曹良的事太过荒谬,这事若是说出去必定能动摇秦家的根本,钟言暂时不和秦翎提。只是经过这夜之后钟言忍不住总去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俩要不是密谋大事就是有染。

    如果真有染,那秦烁和秦泠会不会根本不是秦守业的

    钟言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秦烁和秦翎长得没那么像,秦翎和秦泠倒是像,如果真有一个不是秦守业的,说不定就是秦烁。这念头越想越歪,钟言时不时警醒自己才能打住,但第二天就叫来了张开,反正这会儿后厨没他什么事,便让他去打听二夫人的身份背景。

    何清涟的家乡在城外三十里处,张开骑马去了一天一夜,还要绕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虽然辛苦,但这一趟还算收获颇丰,原来家乡还有一些老人记着何清涟,并且说她家有个关系要好的哥哥,从小一起长大。

    真是越打听,事情越大,钟言都没想到真能顺藤摸瓜摸出她有个

    青梅竹马。眼下的疑点越来越多,曹良他该不会就是她那个青梅竹马吧

    又过一日,外头已经晒到让人眯眼睛了,钟言看着元墨打井水,忽然间有人站在旁边给自己扇扇子。

    “你怎么出来了”

    钟言抢过扇子给他挡着,“外头晒。”

    “晒晒又怎么了,我已经没那么虚弱,不会一晒就坏了。”秦翎凡事都想和小言黏在一处,“你这两天又有心事了,瞒着我不说。”

    “也不是心事,是自己没想明白的事,怕告诉你之后你心里乱。”钟言拉着他到竹椅上,又从装满井水的木盆里拿了两个枇杷果给他,“曹良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秦翎一副了然“我就知道是他的事。曹师傅是我的骑射开蒙恩师,他很厉害,能驯服全城旁人无法接近的烈马。他的为人倒是端正,打猎时总对我说不可多取,不可杀母,对我也是非常仔细。后来我病倒再不能上马,他便去教三弟。”

    “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家里的事”钟言问。

    秦翎把枇杷果的皮剥了,先递给钟言“说过,他家里已经没人了,就他一个。”

    “你吃,我从小就不爱吃果子。”钟言将果子又推回去,“那当时曹良是怎样来的你家”

    这秦翎就不知道了,只能摇头“那时候我还小,家里的事轮不到我去问。是不是那柳树已经开始作怪了要不要去隐游寺请高僧”

    “你别急,暂时不用草木皆兵,虽说柳树是他种下的,但保不齐他根本不知道那是癸柳。”钟言刚说完,只听张开从院外跑进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少奶奶不好了后厨”张开还想避着点儿大少爷,“死人了”

    “什么”钟言腾地站起来,“元墨翠儿,你们看着少爷,我随张开去一趟后厨”

    元墨和小翠立马跑到竹椅旁边来,秦翎则干脆站了起来,准备回屋躺下。只是他担心,忍不住去拉了一把钟言“早点回来,我等你。”

    “嗯,我去去就回。”钟言也捏了捏他的指尖,转身跟着张开走了。

    现在他肚子里塞了枕头,跑起来不能太快,两个人只能往后厨疾走。烈日当空,钟言躲着光问“究竟怎么回事”

    “就是上回二少奶奶拨过来的人,死了一个,只是死得太过古怪了”张开摸着辟邪的杀猪刀说,“方才他一直喊渴,我就说渴了你就去喝水,喊什么,然后他整个人奔着存水的大缸去了,一头扎进去猛喝。我这几天本就有怨气,将他拉起来理论,说你这样喝了别人还怎么喝,结果他好大的力气推开我,直接坐进大缸里去喝水”

    “我再把他捞上来,他疯了一样又往水里扑,来来回回五六次他忽然死了。”张开心有余悸,“少奶奶,他像是渴死的,身子都成干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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