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被拴住的那人很费劲儿地问,目光却如刀般将面前的活人刮了个遍。
田振不能掉以轻心,首先凭借肉眼判断出这人有普通人的躯壳。碳基生物在碾压性的火力镇压下都会有所顾虑,他率先将喷火器的出口对准了正前方,然后一步步靠近他。
特殊处理小组特训知识,无必要,不沾鬼。田振初步判断出此人身上有鬼,但却不得不靠近。
因为他身后的墙壁上有一道密门,或许那就是逃离这里的正确通道。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每一步都要确定安全再往前走,等来到这人五六米之外才算看清楚了他的脸。他半张脸都在头发的遮挡之下,但却不是面目可憎,没有青面獠牙。
“你是什么”于是田振开口,纯金匕首也没有放下,“你叫什么是谁把你关在这里”
“我叫什么”那人闭上眼睛,脏污的头发沾在面颊上,看上去十分消瘦,又仿佛一触即碎,“我叫什么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
这算是什么鬼话在这种地方放一个鬼出来,还是一个明显被关押的恶鬼,如果不是自己找死田振真的想不出第二个充分的理由来。周围太过漆黑昏暗,那鬼又实在太脏,皮肤上附着了陈年累积的脏污泥垢,他用灯光打晃了好几次都没看出这人到底什么模样,只能看出是个人样,看着不像是鬼。
但是他说话很具有欺骗性。
于是田振绕道而行,在确定他自己无法挣脱之后就打算直接进入密门。
“后面是死路,你不要妄想从后头离开。”这时那个鬼又说话了,“你放了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田振和他错身只闻到一股恶臭,而铁链上的铭文隐约可见,再联想刚才地砖上的符号和花纹,大概都是为了镇压恶鬼。他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掉进来的入口随时随地有坍塌的危险,想要原路出去完全是痴心妄想。
再不走,这里说不定过一会儿就会完全塌掉。田振的手压在那道石门上,离这鬼越近越能闻出腥臭来,好似一具腐尸挂在眼前,可面前这道门却十分干净,上头只覆盖着一层薄绿青苔,没有泥污。还没等他将门完全推开,那股沁人心脾的竹香已经钻出门缝,让人无法忽视。
“你若是非要寻死就打开吧哈哈哈,死得好啊”地上的恶鬼忽然开始嘶吼狞笑,竟然不顾身上的伤口开始扯动铁链,一次次地试图站起来。他的手腕被吊得很高,常年得不到放松休息所以腕口已经磨破,如此剧烈的动作之下伤口再次开裂。
鲜红的血顺着他惨白纤细的手臂往下流淌,一直流到了手肘。
他越这样,田振反而越想开门了,谁料手腕根本没有用力,只是轻轻一碰,那扇门便开了。
伴随着石头相互摩擦的响声,这扇窄窄的石门转开半掌距离。田振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还没看清楚眼前发生什么就先感觉到了一阵清爽的风。微微的凉意令他如置竹林,想抓抓不住又稍纵即逝,等到
风吹过去,身后的鬼开始了大幅度地挣扎。
“滚开滚这是我的这是我的你休想你休想回来陈竹白你休想回来”
dquoheihei”
那鬼动了动耳朵。
好吧,看来还真是叫这个,田振只好认命“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么”
叫陈竹白的鬼没有动静。
田振看着他的手说“如果你是虚弱到没法说话就动动指尖,如果你是不知道就不用动了。”
两二秒后,那纤细染血的指尖动了两下。
呼,还真是虚弱到没法说话了,田振一时间陷入两难,帮他,他很可能反杀,不帮他,自己要死在这里。而且他都听到这附近还有别的活物的动静了,不知道是其他的鬼魂还是活尸。
还没等田振思考明白,那根手指又动了两下,像是积攒起全身力气才能发动。他低垂着头,宛如被雷雨暴打过后的百合花,但手指却目标明确地指向了头顶的方向。
滴答,一滴水又滴下来,这么大的明示田振要是再看不懂就别活了。
好吧,就信他一次,毕竟世界上还有钟言那样的恶鬼,赌一把他也是好的。田振将匕首收到袖口的刀带上,保持警备,随时能将刀刃甩出来,但同时也蹲了下去,将陈竹白的脸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同时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泥污。一滴水刚好落下,就落在他的嘴唇上,陈竹白慢慢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然后张开嘴渴求更多。
“渴好渴”
500
500
dquo9”
田振赶紧将瓶子收回来,晃了晃,两秒钟的功夫水就没了这只鬼也太能喝水了吧也不知道整个白龙潭够不够他喝的。
“渴”陈竹白还是虚弱,头微侧,靠在颤抖的手臂上,眼巴巴地看着旁边的活人,“你放我下来我带你出去。”
周围的危险还未彻底解除,如今眼下又是这样的难题,田振再一次陷入了两难境地,不知道该不该将他放下来。
“求你了”陈竹白再次开口,一滴透明的眼泪滑了下来。
田振的手紧紧攥住匕首的刀柄,头脑里天人交战。
山上又是一阵轻微震动,墓穴已开,山风终于将那场黄沙吹开,露出了山间本来的面貌。钟言看着元墨和小翠的衣衫和相貌就知道他们这些年一直在墓里,没见天日,没来得及换身子。灰头土脸,身上也有残缺的地方,虽然和他们从前的小模样有所出入,但钟言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
他们可是自己给的身子,一个为纸,一个为泥,两个孩子死时都不到13岁。放在现在,他们是才上初一的中学生。不知不觉间钟言就湿了眼眶,心里有个声音在默默许愿,都回来吧,都快快回来吧。
但是除了钟言,其他人都还防备着,能从墓穴里活着出来的大概率是鬼。飞练倒是往前了一步,疑惑地问“你们叫他什么”
元墨和小翠晕头转向,在墓穴里的时间太久太长,长到他们完全没有了时辰的概念。这是哪里不认识。现下是什么情形不清楚。但唯一能分辨出的便是大少奶奶和大少爷的声音,在地底下的时候他们就听见了。
他们日夜苦思的大少奶奶在拍门
,
主子心里头的藤术消失了,
他来接他们出去了
“他们是在叫我,在叫我大少奶奶。”钟言不知不觉间又一次泪流满面,好像弹指一挥间时光就飞速流逝了,他们上一刻才刚刚分别,可人间已经变天。这世道不再是他们的那个世道,他们的城变成了现在的崇光市,自己兜兜转转这么些年都没走是有原因的,因为秦翎的墓在这里,自己这个未亡人还得守着他。
“回大少爷,小的”小翠狠狠地擦了一把泪水,由于好久没有重新捏泥身子,她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不规则的裂痕。但是她太高兴了,一高兴就不小心擦掉了一只手,只好一边捡一边说,“小的在叫大少奶奶。”
说完她赶紧去抻元墨的衣袖,只是元墨这个不争气的又哭了,哭得比她还惨。不仅哭,嘴里还喃喃自语着。
“高了,是高了,看着真好。”
是啊,少爷高了,这一世看来比上一世好,光是这样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没病没灾的。他们从前做梦都不敢想少爷能这样陪在少奶奶身边,看着也壮实了很多,是个完完全全的康健人。只是这眼睛怎么还红了呢莫不是眼睛生什么病了吧
没事,小翠将泥手安上,默默安慰自己,眼睛病了可以治,身子没病就行。
“什么啊你们说什么呢”飞练看着眼前这两个不人不鬼的小孩儿直疑惑,看起来他们和师祖认识,而且也认识自己。可自己脑袋里没有一丝半点关于他们的记忆。
“小的们再次和主子相见,实在是太高兴了,这些年,我与翠儿一刻都没忘少奶奶和少爷的大恩大德”元墨在地上又重重地磕了个头,地上湿,他触碰过草地的手掌很快变软了,“还请主子们听完,这便是我与翠儿正正经经交了差了”
脆生生的嗓音在山谷间回荡,不仅说出了秦家之后的命运,也说出了他们的一片忠心。
“自少奶奶走后,小的们就按照吩咐跟着四小姐了,二少奶奶和童花的尸首依照吩咐葬在了柳树下头和花草山间,老爷和二夫人合葬于秦家祖坟,二少爷的尸首埋于山间一处风水宝地,多以孩童石像陪伴,墓穴里有四小姐亲手所绣的团圆绣品,供奉了白仙,多多放米,多多放了白糖。”
“从此,秦家的家业便由徐莲徐管事一手料理,扶持四小姐打理,由光明道人庇护。”
“徐家一家人都极好,公婆从不为难四小姐。成亲后二年,徐夫人过世,后四年,四小姐做主卖掉了秦家的宅子。成婚后十年,徐老爷病逝,徐家从此交给四小姐打理,由徐管事帮扶。徐长韶真心爱护四小姐,与小姐夫妻和睦,琴瑟和谐,从未吵架红过脸,成为城内一段佳话。”
“四小姐此生无所出,膝下只有小公子秦逸,夫妻二人用心抚养,小公子终有所成,乃是人中英杰。”
“婚后第四十年,徐长韶死于水鬼阴毒毒发,死前去看过大少爷的墓碑,归家后握着四小姐的手含笑而终。婚后第四十五年,四小姐于睡梦中逝去,小公子便将夫妻二人合葬,生死不离。”
“小公子秦逸饱读诗书,心怀仁义,手握秦、徐两家家业而不自傲,反而时常接济百姓,乃是城内最有声望之人。仁义之人长寿,小公子于八十整睡梦而终,手里攥着一缕用红线捆着的长发,终身并未娶亲。他那晚似乎早有预兆,睡前曾唤小的们到房里问话,说他记着一位娘亲,一位爹爹,还有一位对他很好的师叔。”
dquordquo
晒豆酱的作品饿骨轮回无限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钟言闭着眼睛来听,一字一字地记在了心里。原来自己失忆之后,那些人都是这样过了一辈子。他们的小逸死前还记得他们,还记得自己这个娘亲。
“接济百姓这事是光明道人帮衬着办的,这些年他一直明里暗里照顾,说对不住您。”小翠见元墨哭得说不下去了,于是接着说,“后来光明道人问我们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进山炼丹,但我和元墨都是大少爷身边的人,小公子已走,我们自然要去为大少爷守墓。不然这荒山野岭的,别人都合墓而葬,少爷孤孤零零。”
“于是我俩就来了,但那时山体被山洪冲塌,原本在地上的墓已经有一半沉入地下,没想到地下是个溶洞,已经被人挖空了,原来是早有人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已经挖成了地下大墓。没等我和元墨反应过来,那大墓居然封住了,不知道里头埋了什么人,就这样一封将我们封了好几十年吧。”
“我与元墨无事可做,每日每夜都在昏睡,醒来便聊天解闷儿。直到方才听见您敲门了,我们便知道您已经想起来,您一定来接我们了”
好几十年钟言就猜到他们睡了很久,久到没了时间的概念。原来是有人将秦翎墓穴下方挖空了,导致墓穴下陷,这才形成了墓中墓。
“这些年多谢你们了,替我守着秦翎的墓,这原本是我该做的事。”钟言缓缓将眼睁开,泪水流尽只剩下无穷无尽滔天的狠意,“那一世我秦家几乎断绝在潘曲星手里,这一回我必定要杀了他,绝不放过。”
“潘曲星”飞练已经听晕乎了,“秦家是什么潘曲星又是谁”
“潘曲星便是水清湾,就是那个只敢躲在别人身子里为非作恶的人。我也是恢复记忆才想明白这里头的事,他生性嚣张阴鸷,为一己私利随手便杀,当年连我也差点折在他手里。但他同时也狂妄自大,喜欢留下一些痕迹让人搜寻,就像他一手策划了这一串的事件。”钟言恨不得将掌心掐住血来,“潘在从前还有一个意思,便是为水出河道,水漫出了小径和良田,放在如今便是水。而曲星则更好懂了,天上星,夜中河,抬头仰望星河,乃有另外一个叫法为银湾清水。”
“潘曲星,便是水清湾里头的那个里子,他的离魂诡术当年只有一二分,没想到修炼多年竟然让他修成了十分。”
“那咱们怎么办去哪里找他”萧薇捂着伤口走
了上来,她虽然没听懂两个小孩儿在说什么,但显然这个潘曲星就是一直追杀他们的人。可钟言还没回答她,只见那两个小孩儿刚站起来又跪下了,噗通两下,掷地有声。
“四小姐”他们异口同声。
“四四什么”萧薇一头雾水,“你们说什么”
“没想到还能见到您,小的实在是太高兴了您也比以前高了不少。”元墨继续擦脸,“我就知道秦家的人不会散。”
“什么她是谁”梁修贤也跟着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条闹不清楚状况但是很想吃了纸人和泥人的柳仙。
“徐徐公子您怎么也在啊”小翠惊喜万分,没想到今日还能瞧见他们,这真的不是入梦了吧周围的人这样多,他们随便往后一瞧,立马愣住了。
“张开”元墨还以为自己看错,连忙问小翠,“那边那个是张开吧他杀猪刀呢”
王大涛莫名其妙被叫成了“张开”,哭笑不得“谁用杀猪刀啊,你们两个是不是”
不等他将话说完,一个黑影从他们眼前闪动,好似有人极快地跑了过去,再一次藏匿于树林当中。大家顿时顾不上这两个古怪的小孩儿,纷纷拿出看家的本事来对付即将出现的水清湾,哦,不对,他不叫水清湾,水清湾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潘曲星这个男的。
钟言死死地盯住眼前的阴影,太阳穴突突直跳,好似一道天雷从天灵盖劈下来。也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当年那些人又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不会再死在同一个人的算计里。
片刻后,阴风四起,半张古怪的女人笑脸从远处的树后探出,而他的轻笑声仿佛就在钟言耳边。
“真没想到啊,居然又凑齐了,这次谁想先死”
不等他说完,夹杂着树叶的冷风朝这边吹来,每一片叶子仿佛就是一片刀刃。也就在风起的刹那,脚下的土地猛然开裂,湿润的泥土中钻出了一条受伤的坠龙,以它庞大的身躯挡在了钟言和飞练的面前。
树叶纷纷扎进它的表皮,划出道道伤口,但它却抬头嘶鸣了一声,声音居然如同老牛。
伴随着它的嘶鸣,它身上的表皮开始开裂,顺着伤疤从腹中开始,蔓延尾部。显然是要蜕皮了
“坠龙也能蜕皮”钟言一直只听锦鲤化龙要蜕皮,没想到坠龙也会。但他忽然有了一个更为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怨鬼皮
没错,锦鲤那样的灵宠怎么可能将皮蜕成阴物,是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怨鬼皮只能出在坠龙的身上,当年只能眼睁睁看着主人咽气、一家惨死的小泥鳅现在要蜕皮了</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