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扫地机器人非常灵活,在走廊里走直线,不小心碰到墙壁的时候会自己转向,拐弯,这一切都让陈竹白觉着惊奇,好似看到了一种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法术、道术,背后有着高深莫测的机关。
机器人只是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何这东西会叫作机器人。小逸最近在给他补课,讲了不少现代科技,陈竹白大概搞明白了机器的概念,但怎么都不觉着眼前扫地的小兵是“人”。
机器人模拟人的模样,不该有四肢吗它只是圆圆扁扁的一个,和人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你在看什么呢”田振刚刚给老爸打了个电话,放下手机就看到陈竹白在走廊里蹲着。他头发很长,比钟言的头发要长许多,蹲下时发梢都快要扫到地面,田振赶紧攥成马尾将发丝捞起来。
“嗯”陈竹白还在适应新世界,但显然没适应别人碰自己头发。
“头发太长了,拖地了。”田振很小心很小心,生怕弄疼了师叔。
虽然他的记忆也没恢复,但是对陈竹白却有一种亲切熟悉的感觉,再加上这个人是自己解救出来,所以田振一直都把照顾陈竹白当做是自己必须一力承担的责任,不用别人来帮忙。而陈竹白就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虽然是鬼,但是却是一只心地善良的鬼,很容易上当受骗。
如果不是有一身高强的阴兵术在身,田振都不知道他从前要怎么活下来。现在陈竹白正在学习如何适应现代社会,只是有一点怎么都无法同意,就是剪头发。
“很长吗”陈竹白顺着他的动作站了起来,又摸了一把发丝,“其实不长,从前的人都蓄发,只有受了刑罚的人才剃发。你这样的头发在从前就是大逆不道,要被官府抓走。”
“短头发多方便,吹一下就干了,我上学的时候赶时间,洗完头发都不吹,随便擦一擦就出门了。”田振说。别看田洪生这么操心他的人生安全,但如果要是细说,田振就属于放养大的孩子,平平安安全靠自己命大,给口饭就能活。
“要不我给你剪剪头发吧”田振又一次提起这个事情来,主要是生活起来不方便。
“不要了吧。”陈竹白又一次摇摇头,“再说,师弟他也没有剪。”
“那好吧。”田振见劝说失败,又提出另外一个建议,“那我给你办张卡,你没事的时候去修修发梢,做做护理,我看好多长头发的小姑娘都挺喜欢做那个。”
“这怎么可以头和发在身上至关重要,亲近之人尚且可碰,外人怎么能随意触碰”陈竹白发自内心抵触,这些时日他也看到了,现在有一种叫作理发店的商铺。铺子里的人专门负责剪短客人的头发,不仅可以剪短还可以烫染。
将黑头发变成其他颜色,甚至染成白色,陈竹白对现代人的审美大为惊叹。然而就在他和小逸说话的功夫,他心爱的扫地小兵不知道拐到谁的屋子里去了,陈竹白只好唤出阴兵去找,不一会儿,他的扫地小兵耀武扬威一般从白芷和问灵的房子里出来,上头
坐着他的阴兵。
阴兵没有重量,直接就坐在了机器上头,而且阴兵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十五六岁的模样。
“以前的战士年龄这样小吗”
田振很是惊讶。
“比这年龄小的都有。”
陈竹白解释,“这些都是留在战场上的魂魄,只不过机缘巧合之下能够为我所用,从前兵荒马乱,最后上阵都是娃娃军。那时候的兵死在外头就死了,很少有人能将他们的死讯带回去,除非是生来有胎记,或者是身上有配饰。”
“像是山族人,他们骁勇善战且男儿都佩戴耳饰,耳饰便是他们的族群象征,若是阵亡,同伴便取下他们的耳饰,再一同带回,家里人便知道他们已经不在了。”
陈竹白摸了摸那小兵的脑袋,他和这些阴兵相伴多年,不仅是利用关系,也多了几分惺惺相惜。正因为他也是鬼,所以便没有立刻将阴兵收回,而是放着他在外头玩,任由小小的阴兵悠哉悠哉坐在扫地机器人上乱转。
“胎记我也有胎记。”田振下意识地抬起左手,却只看到仿真机械手,“可惜现在换了手,不能给你看了。”
“什么胎记”陈竹白问。
“我左掌心有一块红色胎记,我爸说看着就像受过伤,挺明显的呢。不过现在看不到了,或许哪张照片里还有。”田振将银色的机械手掌摊开,上头只有机械的纹理,并没有肤色和指纹。陈竹白则愣了愣,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伤口,鲜红的,还流着温热的鲜血。
然而那些记忆中的模糊画面只是一晃而过,再往深处想就想不起来了。陈竹白索性不想,这时走廊另外一边刚好走过两个人来,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你们你们怎么会”陈竹白吃惊地看着清游和秦翎,“飞练呢”
清游摇摇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秦翎则挽着宽大的袖口说“他让我们帮他洗碗,然后溜走了。”
“溜走了他去哪儿了”陈竹白问。虽然他们仨是同一个人,可三世轮回的性格完全不同,清游沉稳,秦翎有书生气,飞练则百无禁忌。
“他必定是回屋了。”清游说完和秦翎互看一眼,他们乃是同根生,心意相通,自然明白飞练打什么主意。两人告别了陈竹白和田振,安安静静地朝着他们的睡房走去,路上还遇到了元墨和小翠。元墨和小翠仿佛见着两个大少爷从面前走过,但也在心里疑惑,怎么只有两个
飞练少爷去哪里了
楼道里只有钟言这屋的房门虚掩,而里头并无一点光亮,显然关着灯。清游和秦翎到了门口,两人一起看了看门把手,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去动。
最后还是秦翎说“还是你来推门吧。”
“好。”清游只好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轻之又轻将门推开,然而他们的脚步声没有办法隐藏,只需要稍稍一听就知道有人回来了。
屋里那两个喘息的人直到这一刻才分开,虽然身处黑暗并不能看出什么来。
钟言几乎是用逃跑的方式跑进卧室,明知道他们
就是同一个人但还是非常不好意思。他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才出去,好在他们已经重新变回了一个身体。
真是要了鬼命了钟言擦了擦汗,晚上还是去找师兄睡吧。
心里这样想,可到了休息的时间钟言还是睡在了自己床上,而飞练恨不得分出八只手拉着他。他们也会聊天,从那年的金佛寺一直聊到秦家,再聊到那个威力无边的红煞。有些事情是连陈竹白都没法给钟言解释的,但现在的飞练却可以做到。
“所以,你说我在昏倒时回忆起从前,那是一种混沌煞”钟言转过去问。
这也是他非常不理解的地方,他回忆起秦翎那一世并不像记忆开始复苏,反而更像昏迷导致的记忆错乱。
“对,我曾经在经书上见过,这是混沌煞。”飞练无比认真地说,“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你在秦家的那些记忆是在你放出恶鬼之后才有的”
钟言摇头,但确实是这样。自己死了一次之后,放出来烧死鬼,随后才有了短暂昏迷然后在昏迷中想起从前的事。
“因为你有了自己的恶鬼,实际上你已经成煞了。煞便是你的道场,而自古煞是怨气凝结,你最怨的事就会在煞里反复上演,然后一次次修正成自己想要的模样。”飞练继续解释,“随着第一个恶鬼的出现,你的煞就在增强,于是你一点点回忆起自己最大的怨恨,也就是秦家的惨剧。”
“居然是这样原来当时那是混沌煞。”钟言终于摸清了这一切,“原来这一切都和我身体里的鬼和道场有关。”
“道场的本质就是傀行者自己的煞,只不过可以关闭,所以才叫道场。”飞练说完忽然很想哭,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秦家的事成了钟言最放不下的怨。一日之间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他,当时如果没有光明道人,钟言没准真的会开墓和自己合葬。
“不行,越想越气。”飞练的情绪一下子被调动起来,“明早我要再揍一回潘曲星。”
“你歇歇吧,每天都揍,也不怕自己手疼。”钟言拍了拍他的手腕,“快睡吧,都凌晨了,明天说不定就要动身去办事呢。”
“就不能再聊半小时么”飞练不舍得睡。他是和尚的时候守着寺规,是秦家公子的时候身体不好,现在又没有寺规又身体健康,他只想每天都熬大夜。
“不能。”然而钟言拒绝了他的熬夜,并给他盖上了被子。
隔壁的套间里,田振睡在小卧室,陈竹白睡在主卧,只不过现在的田振并无半点睡意,因为一睁眼就能瞧见扫地机器人上蹲着一个小阴兵,整张脸青白。
第二天,钟言的好梦是被一通电话吵醒,他费力地爬出飞练的紧致拥抱才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一接通就是余骨焦急万分的声音。
“出事了那对情侣的家人死了13小队紧急出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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