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喜欢应对新闻记者会,对于我来说,很多问题过于尖锐。如果非要让我说有多尖锐,我会说,就像是穿了一双满是破洞的袜子然后被要求脱鞋,与此同时还虚报了身高。
新闻发布会最初的问题还是十分温和的,他们大多在询问一些我的过往经历,亦或者是提一些没有人关心的问题。直到这场记者会的主办方捕真旗下的记者开始提问后,这场记者会就立刻朝着剑拔弩张的趋势发展了。
“陈之微女士,我们十分好奇一件事,根据监察官联盟出具的调查报告显示,监察官03并未报备他和你之间的关系,而监察官联盟在对监察官03的调查中也并未找出你们关系密切的指向性证据。可是根据质询会上你们的言辞来说,你们多年前就相识,关系很好,那么请问你们是有意在隐藏你们的关系吗”
捕真虽然是记者会的主办方,但他们的采访团里仅仅有三名记者,分别是两个颇为年轻的aha,以及一名戴着眼镜的老太太,她显得十分困倦的样子,两手抱着手臂垂着脑袋。
我看向提问的aha,几乎是一瞬间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我回答我是刻意隐藏的话,问题的导向就会完全不可控,比如我和季时川在图谋其他的事情,如果否定的话,却又可以被解读出来监察官联盟在包庇季时川和我,进而上升到质询会完全是一场有预谋的策划
我坐在沙发上,却感觉坐在榴莲上,坐立不安。
我道“没有。”
提问的记者立刻抓住了这点问道“也就是说,你们的关系一开始就为监察官联盟所知悉,但他们在此次调查报告中进行了些许润色是吗”
润色这个词实在用得很意味深长。
我沉默了几秒,道“呃,或许吧。”
记者笑了下,道“监察官联盟知道你和监察官03的关系,却故意没有以回避原则要求监察官03回避,我是否可以认为在质询会上所有披露出来的消息都是监察官联盟所认可的呢如果可以如此认为的话,那么你作为法院的人,是否意味着法院对此事也知悉”
好家伙,捕真的人不愧是三个财团注资的新闻媒体,这是准备一口气把监察官联盟和法院也拖下水。如此一来,质询会就成了两个组织的作秀,又可以被解读出来有关财团的消息只是联邦机构对财团的打压并且,我会一瞬间从民众的喉舌化身联邦的喉舌,到时候这事可就不好说了。
我的额头上有了汗水,一时间僵在这里。
记者却再次微笑起来,十分亲切道“不好意思,可能我的提问有些尖锐了,不如这样,我们捕真的采访时间还有很多,不如先回答一个实时观众的弹幕提问,再回到正题吧”
我“”
我草,你们战术好脏,居然还施压
记者说完,他身旁的记者立时拿出了终端,开启了投影。一瞬间,我看见一大片提问闪烁过去,
记者点开了抽取按键,没几秒便抽出了一个问题。
陈之微你好,可能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中学时期的学妹,我想问你你怎么有脸站在这里代表贫苦大众的你做过的事你都忘了吗
我“”
我十分确定,捕真这帮人决定搞臭我帮翼世脱身。毕竟,现在他们在证明我代表法院,同时和监察官联盟有勾结,只要我臭了,就是法院和监察官联盟臭了,这样子所有的消息来源都会失去可信性除非季时川拿出证据。
如果季时川不拿出来,那就更方便证明这是一场针对翼世的阴谋,如果季时川拿出来证据,那么翼世也好,摩甘比也好,甚至于安德森也好他们就能通过证据追溯到消息的人,从而清理门户。
最重要的是,这个所谓的观众问题还不能较真,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无法回答,不回答又是默认无法辩解。
哇,你们这些搞新闻的,有点东西啊。
我在心中流下了泪水,开始恨这个世界。
他妈的,是谁让我接受这个采访的该死啊
坐在我对面的主持人笑了下,道“哎呀,这个问题感觉个人色彩有点浓重啊,陈小姐,你可以选择不回答的。”
记者一唱一和地道“是啊,这是随即抽取的,不好意思,我们应该筛选一下的。”
几分钟后,那个问题闪烁了下,向来是被抽出提问的人在编辑。
半分钟过后,一行新的字出现。
你骗走了我三千块,那是我一学期的生活费
我“”
坏了,这事是真的
我当时低价卖了一堆数据兑换码,宣称是盲盒,说每个兑换码里的数据都是不同的成人电影,二十块钱一部。这名学妹,很显然是aha里进化最不完全的那种,因为她一口气买空了所有片,第二天还请了半个月的假。
记者惊讶道“还有这种事啊这个是诈骗吧,陈小姐,你”
我道“可我完全不记得这件事,这位学妹可以讲清楚一点吗”
信息滚动起来。
你卖给了我一百五十个数据兑换码里面全都是学习资料
我疑惑道“啊,是有这件事。”
我看向记者,微笑了下,“我当时在勤工俭学,经常会去一些免费的公开课网站上课,网站里会时不时发放课程兑换码,所以我不知不觉累积了很多。对于我来说,这些课程我都熟知于心,并没有温习的必要,所以我会以低价卖给同学。不好意思啊,学妹,可能有些兑换码的课程是重复的,但我绝非有意的。”
不是,你根本这个不是你撒谎
我道“不如这样,学妹把兑换码对应的课程发出来吧,让我看看有多少重复的,我现在给你退款。虽然已经迟到了,但是如果能弥补错误,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就不信,你愿意暴露你买片的事
哈
,
你们这些管不住下半身的人吃哑巴亏是你们应得的
我心中的小人高傲抬头。
果然,
半分钟过后,那条提问直接被删掉了。
记者和主持人都有些错愕,一时间脸上都有了莫测的神色。记者最先清了清嗓子,问道“那请问陈之微小姐,准备好回答方才的问题了吗”
我茫然,“啊什么”
记者重复道“监察官联盟是否与法院联手策划了这场质询会”
我道“我不太理解你们的推导,你们的意思是监察官联盟知道我和03的关系却没有要求03回避是因为他们在包庇我们,由此又推导出监察官联盟完全知道质询会上会披露的消息对吧然后呢,因为我是法院的人,所以我和03既然参与了这场质询会并披露了很多爆炸的消息,所以代表法院肯定也知情对吧我认为这其实是个由小到大且逻辑缜密的推理,可是在这场推理之中,你们一开始的证据就错了啊。”
记者眯起眼,“可是你亲口说了,你并没有隐藏你们之间的关系,而监察官联盟坐视不理,忽略了回避原则。”
我道“对啊,我的意思是他们或许只是呃,工作能力不太行。”
记者“”
全场的记者都爆发出了笑声,就连捕真那个垂着脑袋的老太太的肩膀都抖动起来了。
记者不依不饶道“你的意思是监察官联盟连这种事都调查不出来”
我笑了下,指了指身上的制服,“不要指望我说出什么好话来,毕竟我的屁股暂时还不在监察官联盟。”
再一次的,记者们笑起来了。
我又道“与此同时,我还要纠正一个谬误。那就是我目前没有任何资格代表任何团体,无论是所谓的贫穷底层,还是法院。”
记者道“我可否认为你在为稍微发现的罪行而开脱亦或者,你问心有愧”
我道“不是,我只是怕有一天我赚钱了,而且一不小心赚太多了。”
全场安静了几秒,再次爆发出笑声来,我甚至听见后排有人吹口哨。
连提问的记者的嘴巴都蠕动了下,他努力绷住表情,继续道“我们有注意到一件事,你和a老师的关系至今没有有力的证据来佐证你们的清白,请问你怎么看待a老师被传为翼世荣光私生子的事情”
“我觉得你们更应该先拿出来我和a老师关系不清白的证据。”我顿了下,才道“而且如果我和a老师关系并不清白的话,我觉得或许我没必要只在法院做个基层助理。当然,你们可以说这是为了给我铺路,可很遗憾的一件事是,我至今还要为竞选众议会的小议会长而争取名额。最重要的是,如果我要依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话,我觉得我的前任未婚夫似乎更适合我在法院发展不是吗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记者蹙眉,“我并不认同你的逻辑,这意思似乎是我们指认你偷到了十块钱,但你说如果你想你可以偷五十一样。陈小姐,您需要
有更强的说服力。”
我就知道,
质询会那套在这里完全行不通的,
毕竟他们才是操纵舆论的老手。
我放弃了思考,我说“你说得对。”
我又说“那你来说说,我为什么不偷那五十”
记者“啊”
我道“如果我能背靠翼世的话,偷五百都不在话下,为什么我就偷那十块”
记者沉默了,半分钟后,他才挤出话音道“或许是因为a老师并不愿意给你更好的职位,当然,我们没有读心术,不可能猜得到原因,所以我们需要你的解答。”
“首先,你们认定我和a老师并不清白的最大证据是结婚戒指这件事,如果如你们所言,他与我不清白到连结婚戒指都能送给我,那么我并不觉得他会避讳替我开后门这件事不是吗”我认真地看向记者,“就像他推荐我助教时那么大方,那么毫不避嫌的,把更好的职位给我不是吗”
我又道“毕竟,你们认为我和他关系不清白的第二个证据是,他让我当了他的助教。”
记者立刻道“也许是你比较谨慎,知道从更高的职位做起会更容易事发。也可能是因为你们虽然关系密切,但他并非完全地信任你,更希望你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笑出声了。
记者道“陈女士你觉得很好笑吗”
我摇头,“我只是想到了你刚刚的话。”
我又道“当然,你没有读心术,不可能猜得到原因,所以需要我的解答。但现在很显然,你暴露了你有读心术的事实,所以你并不需要我的解答。”
这一刻,记者再次哑然,我甚至听见了很多掌声。
我的腰背瞬间垮了些。
我知道,最难过的一关已经过去。
“请注意咯,捕真记者团的提问时间只剩一分钟了。”
主持人适时提醒。
记者深深呼了口气,看向我的眼神里带了点赞赏,他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有说,你目前对a老师的传闻是什么想法”
这问题也不好回答啊。
支持许琉灰,可以被解答为支持圣纪佛教会。
而圣纪佛教会是许多人的逆鳞,因为它本质上收取信徒的供奉,甚至于宣称上交的供奉越多越能洗清罪孽。它的发家也并不光荣,那就是无孔不入的传教,还有无数匪夷所思的圈钱宗教产品。
不支持许琉灰,又有些忘恩负义的嫌疑,而且搞不好会被许琉灰事后清算。
我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对不起,先中肯一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话了。
记者倒吸了口冷气,没想到我再次耍了流氓。
“时间到。”
他正想与我辩经,但时间已过,他只能咬牙切齿地坐下。他身旁的老太太终于睁着浑浊的眼睛望我,笑了下,牙齿上闪烁着蓝色光芒,无数字符闪过。
草,什么东西,荧光假牙
我有些震撼。
想看叫我苏三少写的顶级老实人第 116 章吗请记住域名
“陈之微小姐你好,我很好奇你是否清楚,你在质询会上指控的奥朵于今日彻底失联。摩甘比集团内部人士爆料,他们和奥朵女士并未考虑合作,只是正在商谈中。与此同时,联邦教育部正式宣布对奥朵进行调查,逮捕令已经发出,你对奥朵女士的遭遇是否有什么想说的”
在我回答完无数花边新闻的提问后,陡然间来了个颇为正经的问题,还让我有些惊讶。
我很想说些体面的话,最后也只剩下了一声笑,我道“没什么想说的。”
确实没什么想说的,曾经或许会更开心一点,但多年后的现在只感觉到清静。
太久了,太久了,久到我想起来我一个人站在校门口被来往的人打量时,也只觉得那天天气其实不错。阳光正好,风在吹,很多人结伴经过我。
唯一糟糕的是哥哥坐在花坛看我罚站而已。
因为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汗水浸润了我的手掌,令我觉得很恶心。
新闻发布会临近结束,最后一个环节居然又是随机接受观众提问,不过这次是电话提问。我看见大屏幕亮起,无数个申请连接通话中浮现在屏幕之上。下一秒,屏幕和老虎机似的,选中框跳来跳去,最终停留在一个页面上。
下一秒,页面放大,是一片全然的黑,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你好,我准备了一些问题。”
我“”
有点耳熟,怎么回事。
我佯装不知,道“好的。”
那道声音道“你能接受aha吗”
我“”
江森,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撅都撅了别他妈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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