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巴张合起来,“那刚刚那个主教呢”
许琉灰道“嗯,他是从小送到和家的,是第四代。严格说起来,他是我的弟弟又算是我的侄子我也算不清楚,太复杂了。”
他说到最后,还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
我的头脑已经炸了,好恐怖,好恐怖的天龙人我曾自认为我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的代表,但这一刻,我意识到,青山绿水出的刁民可恐怖多了
许琉灰又道“那你呢,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一时间分不清他是问我为什么要威胁和洛,还是为什么没有对和洛动手,又或者是其他。所以我只能用迷茫的眼神看着他。
许琉灰道“你没有杀和洛,是因为你有怜悯之心,不愿意杀一个无辜的人。那你又为什么在那种时候,也想着带我走呢”
“那老师为什么又会觉得我是个好孩子呢”
我问。
许琉灰静静地望着我,“你原本可以离开的,我和摩甘比没有合作,但是有个人和我传了消息。他告诉我,他和你才流着一样的血液。”
我终于了解了一切,我道“所以老师给我留的后路就是,我配合那个人杀了和洛,他带我离开对吗那老师刚刚为什么又要说那样的话呢”
许琉灰轻声道“也许是因为我比你要更擅长说谎。”
那是你没见识过我真正的本领
虽然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让他见识了
人之将死,很难整活。
我叹气,“怎么办,我们真的要死了吗”
他像是越来越虚弱一般,将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许久,我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润。
“我的孩子。”许琉灰的唇擦过我的脸颊,道“好孩子。”
我望过去,许琉灰的黑眸里溢出了一颗颗泪水,连睫毛也濡湿了。他嘴里呼唤着孩子,可他自己却更像孩子,几乎要蜷着身子,用他所有的体温温暖我。
“孩子总是很吵闹,体温又总比大人高。”
许琉灰轻声道“恰好这里,又冷又安静。”
我道“没事,待会儿咱们被火烧一下,叫得又惨身体又烫。”
他笑出声来了,“如果刚刚你真的能带我走,就好了。”
更深露重,狂风挟带着湿漉漉的冷意往高塔内蹿。
“砰”
艳丽的烟花陡然炸上天空,一声又一声,尖啸着炸开。
许琉灰话音沙哑道“时间差不多,他们要来了。”
他话音落下,我看见房间内陡然浮现出巨大的蓝色光屏,心脏也随着光屏跳动起来。
那是捕真晚宴的直播,屏幕右上方是一个倒计时。
本次晚宴已经到了尾声,非常荣幸的是,此次我要们邀请到翼世家族成员来参加本次晚宴,并对最近热传的私生子事件进行独家回应
捕真总裁坐在台下,微笑着鼓掌,牙齿散发着荧荧的光芒,无数弹幕才被她一口包住。
镜头一转,转到翼世家族成员脸上。他们脸上都带着拘谨的微笑,穿着昂贵的礼服,皮靴或者高跟鞋闪闪发光。
烟花在天空绽放,露天花园的花朵随风飘逸,夜晚的灯光配合烟花在他们脸上打下了瑰丽的光泽。尤其是,他们胸前闪闪发光的家族徽章,这是他们拥有翼世家族信托基金的证明,也是他们是拥有翼世那昂贵的血液的证明。
“这名a老师的确是我们翼世家族的人,但这并非是我们与圣纪佛教会有所牵连的证明他是私生子,这本是使我们家族蒙羞的事情,于是我们当年做出了决策,将他送往教会,定期生活费。只是因为各种原因,只有圣纪佛教会愿意收容。”
“我知道大家对他曾是主教这件事便怀疑他帮助我们与圣纪佛教会进行资金往来,但实际上,他在成年后我们就和他彻底断绝了关系。而他也放弃了继续在教会之中,选择了结婚。前阵子,他出入我们家族的议会,也只是信托基金的分割”
“以上这些,即便我们证据,大家也难免有所怀疑。所以,我们亲自和圣纪佛教会进行了交涉,就算大家对他们争议颇多,但他们依然有为自我澄清的资格。接下来,我与它们会各自将今年的百分之十的营收用做慈善,作为这些天占用共用资源的补偿”
“在今夜,圣纪佛教会向公众宣布新任教皇人选,以及上任时间,同时公布对方的公民信息履历。这是教会有史以来第一次公布所有履历信息的教皇,这也是我们与对方激烈磋商的结果,只为了证明我们翼世与圣纪佛教会绝不会存在依靠血缘姻亲暗自合作的情况更证明其神职人员的贞洁”
翼世家族的人面色愤慨,几乎每一句话都带着愤怒的感叹号,很快引起了热烈的掌声。只是很快的,烟花再次绽放起来,令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李默几乎要听不清声音,他只感觉身体越来越冷,医生们将他团团围住。他们将他扶到了不知道哪里,他仰头,只能感觉到鼻间的血一路蔓延,湿滑黏腻。
“李默先生,您这是情绪引起的,请您现在尽可能放空大脑。放心,这次订婚宴不会出问题的,您不需要关心过度。”
似乎有声音这么说。
李默没能理解,他的眼神越来越涣散,可慢慢的,连眼睛都有了湿润的感觉。难道眼睛也流血了吗
他侧过头,发觉眼睫上的晶莹将一切都化作了模糊的内容。
模糊的世界之中,他看见那个自己鄙夷的金发青年,他依靠在树下,用着一种近乎是恨的眼神看着他。
他又看见那堆满了奢侈装饰的高台之上,江森与亚连麻木地站在一起。主持人的话音不停,江森与亚连面对面站着,却像是表情缺乏雕饰的傀儡。
一切的一切,像是静音的,卡顿的图片一般。
最终,他坐在花园的角落,看见茂密的花墙之上,那一朵朵花朵
。他找不到这些画面的连接点,他只是觉得,如果他没有流血流到这个地步,或许可以嗅到花朵的馥郁。
风吹到了空旷的地方吗
还是只是吹到了他虚无的胸口
李默终于张开了嘴,眉目拧紧,声音竟始终找不到一个阀门倾泻。他只能用手指指了指,一旁的下属会意,从中摘了一朵递给他。
他抬起手,颤动了几秒,没能接过。
那是一大朵重瓣的带着艳丽色泽的玫瑰,在指节交错之中,摔在了地上。
花朵摔在极为空旷的暗色中,花瓣散落飞溅,烟花简直如流动的血液摔碎在天际。
“请交换订婚戒指。”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斐瑞背靠着树木,他盯着手中的锦盒,慢慢的,露出了一个微笑。即便此刻眼泪在他的脸颊上流淌,可他依然散发出一种近乎天真的烂漫笑意来,他打开了锦盒。
他小心地捻出了那枚订婚戒指,几乎可以幻想出来,她为自己戴上戒指的样子。
他们本该订婚了的,不,他们已经订婚了。
没有错,那一定是她先为自己戴上的戒指。
斐瑞几乎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他只能微笑,保持着他那一如既往的优雅与尊贵。
他伸出手,为自己戴上了戒指。
冰冷的戒指摩挲指尖,穿过指腹,最后禁锢住指节与贞洁。泪珠是宝石最好的点缀,当它落在订婚戒指上时,便将那戒指浸润地愈发漂亮了。
江森松开了手,看见亚连盯着戒指在落泪。这是他们的订婚戒指,经过了陈之微的手的戒指。
亚连像是终于找回了些理智,望着他,褐色的瞳孔里有着压抑的火焰。
他轻声道“你会带我去见她吗”
江森的指节触碰着他的头纱,最终,没能按照仪式规定地那样掀开。
他话音沙哑“会的。”
亚连点头,又抬起手,望了望自己手上的订婚戒指。
“本次宴会圆满结束,格外的到来使得我们格外感到荣幸。”
那寓意着结束的声音响起。
江森与亚连在人群的簇拥中缓缓走下高台,他们踏在湿润的草坪之上,宾客的祝福伴随了一路。
亚连陡然感觉余光有什么闪烁起来,他望过去,才发觉树下的悬浮造景灯像是萤火一般萦绕在他们身边。星空闪烁,悬浮灯、路灯、小彩灯、玻璃、宝石袖口、订婚戒指太多太多闪烁着光芒的东西让他感觉到视线模糊了。
他陡然想起来,他的怀里放着一根尖锐的木片。
不或许已经不那么尖锐了。
亚连平静地想。
他看了眼彩排晚宴的宾客们,他们各自举着香槟,或是微笑,或是交谈,或是倚靠在树上。
亚连看见江森走在前方。
没有人没有人会注意到的。
亚连露出了一个轻飘飘的笑,他的视线
仍被纯白的头纱遮挡住,也同样将他与外界阻挡。他的手抚摸上了胸口。
“砰”
烟花再次绽放。
所有的喧哗都被烟花的声音所遮挡,天空的红无边无际。
亚连视线里的红也无边无际,他看向自己的手,已被血液染得成猩红。
那红从他的手蔓延到脸上,又浸染到脸颊旁的发丝上。
斐瑞的蓝眼也被飞溅的红染成成怪异的颜色,他像是全然未反应过来这一切一般。
众人的尖叫声响起,吵闹至极,医疗车的播报声也叫个不停。
无数人簇拥过来将亚连拉住,亚连却努力攥着木片,更用力刺向斐瑞的脸。另一只染血的手却摸到了斐瑞的手臂上,他喊道“戒指那本该是我的戒指戒指贱种,还给我还给我”
斐瑞的瞳孔瞬间涣散,他几乎顾不上脸上的伤痕,攥着拳头,“你发什么疯滚远点”
亚连却像是着了魔一样,流着眼泪,想努力将斐瑞的戒指夺走。
“你才是贱种”斐瑞同样陷入了某种疯狂的情绪当中,他几乎罔顾脸上的血液,瞳孔紧缩,“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她和我的戒指你不能夺走它松开手松开”
亚连的眼泪挂在眼睫上,呼吸之中,他只能嗅到铁锈的味道,“如果没有你她早就该来找我的,该被她戴上戒指的人是我不是你贱种戒指给我给我”
当众人将他们分离的时候,亚连听见木片被他攥碎的声音。
“咔哒。”
声音清脆至极。
“咔哒”
一声又一声。
翼世所有的家族成员尽数将上膛,神职人员们做着祷告的手势。
红衣主教站在神职人员与翼世家族成员中间,一颗颗蓝色的造景水珠顺着悬浮的钵体攀上喀左尔的指尖,又被他轻轻挥洒到他们的头上。
“圣纪神庇护。”
喀左尔轻声道。
随即,他们走向高塔。
“权限已打开。”
“咔哒”
电梯启动的声音响起。
教会的人将我和许琉灰簇拥着,带下了高塔。
翼世家族成员已然站在高塔前的神像阵中,神像围绕着他们,在迷幻的光芒下,他们仿佛也化身成了那些神祇一般。
我没忍住哭了,望着许琉灰,“老师,我不想死。”
许琉灰低声道“真可惜。”
真可惜。
身后的神职人员带走了陈之微,她似乎在努力让自己不哭,可是泪珠仍然顺着眼睛往下流。她有些想挣扎,却又一步三回头地望向自己,无措至极。
他又道“我可怜的孩子。”
他没忍住道“让我和她告别,可以吗”
她像是完全没听懂一般,几乎惊愕道“告别”
神职人员又将她带回了身旁,他轻
轻拥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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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是翼世家族的成员,那是无法切割的血脉的延续。”
他又道“今晚,只有你会被处死。”
她全然呆滞住,黑色眼睛里只有无助,泪珠一颗颗落下。
“许琉灰你居然骗我,亏我还想着回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小声地哽咽起来。
许琉灰微笑,“我说过,我很会骗人的。”
他的叹息声落下。
“砰”
绚烂的烟花炸开,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许琉灰的身上,他身上的红袍在微风之中摇曳晃动。随后,他轻轻地拥抱了面前的人他可怜的孩子。
许琉灰在她耳边留下一个吻,笑起来。她在他怀中挣扎起来,转过身背对着他的怀抱,用力撕扯着他的手要逃脱,可是无从逃脱。
“砰”
又是一声巨响。
我看见熊熊燃烧的火焰,红得几乎像是从许琉灰的袍子中流出来的一般,翼世家族的人在神像阵之中,被神像所炸开的火焰灼烧,他们手中的枪支也在火焰中炸开。
他们挣扎痛呼着,火焰从他们名贵的衣服上爬到肢体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我几乎无法说话。
许琉灰用袍子将我裹在他胸前,一只手轻轻捂住了我的眼睛。
他道“真可惜,我以为我会有家庭的。”
我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流,心脏蹦蹦跳,话音颤抖起来,“我不懂为什么火焰为什么他们怎么会”
“因为教会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人,包括喀左尔。”我的视线一片黑,只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热浪从不远处袭来,几乎烧得我脸颊发红。许琉灰却紧紧抱着我,怎么也不松手,他贴着我的耳朵,话音轻缓,“抱歉,骗了你。”
你他吗甚至也让他们给我传递你也会被烧死的信息,你的谎言怎么一层又一层
我努力想要扒开许琉灰的手,可是他却按得很紧,生怕我看到任何场景。
我近乎无助地道“我不懂,这场火”
“这是神在净化不洁。”许琉灰笑了声,“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他又道“不要害怕,你是我的孩子。”
许琉灰微笑着,看着自己曾无法离开的家族那些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他们在火焰之中灼烧着。
喀左尔与教会众人在更为遥远的地方,他们低着头,并不敢直视火焰。如血一般的火几乎要蹿上云端,尖叫的声音犹如鬼魂的呼喊,焰火像是燃烧到了一旁的红衣主教身上似的。但仔细看过去,并没有,他只是微笑着捂着怀中人的眼睛。
喀左尔离开了,他感到了厌倦。
这是个很适合混乱的时候。
他从怀中掏出了那把从她手中得到的枪。
“咔哒”
他上了膛,扣下扳机。
清风吹过。
“你还害怕吗
”
许琉灰问我。
我两腿战战。
害怕,害怕赌错了。
我看向那已然快熄灭的火焰,还有那些神像,以及挣扎着的人。
我害怕神像上传来的硝石味是错觉,还害怕,你没有骗我。
你说,多年前,他们是处刑后被烧死的。
可是,新闻中分明说了,那些烧伤的人之中有幸存者。
当年,分明是你用一把火烧死了无数人连同那名主教夺得了教会内部的权力。
你说,教会已经是喀左尔的势力了。
可是,喀左尔见到我时,认出我是“许老师”身边的人,到你面前却又装作不认识你。
他们分明在配合你和我玩大难临头的游戏。
你说,那些灯源即是你配合摩甘比的人引我向喀左尔过去的人。
可是,为何教会人员就没有和摩甘比的人撞见过呢
将我引过去的行为里,教会人员也出力了吧。
许琉灰,你擅长说谎。
很巧,我也是。
他要我选的是喀左尔死,还是我死。
你要我选的是餐刀还是枪。
你以为我选了枪吗
我没有选择枪,我只是选择了不上膛。
即便我感觉我该感到庆幸,可是最后许琉灰演的那一下还是给我吓到了。一阵阵后怕传来,我哭得差点冒出鼻涕泡来。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差点,差点,差点
神经病吧,我他妈还以为真的完蛋了
我额头阵阵冷汗。
“砰”
一声枪响袭来,无数飞鸟略过。
我几乎僵住了身体。
枪声
它为何依然鸣响了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望见很远的地方,喀左尔高举着手,对准着天空。我抬头,这时才发觉上方不知何时有了一架载物无人机。
曾提起的心脏落回原地。
神职人员们面色平静地打扫着遍地的荒芜。
没多时,喀左尔朝我和许琉灰走过来,他看向许琉灰,轻声道“许老师。”
许琉灰淡笑,“怎么了”
他将手中的方盒递给了我,“这好像是摩甘比给你留的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把枪递给了我。
我接过放到口袋里,对他笑了下。许琉灰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凑近我,道“打开看看。”
我硬着头皮打开了盒子,发觉里面是我口袋里的一堆杂物,甚至还有我扔出窗外的餐刀,里面仍然是留了一张字条。
“”
我“”
别他妈惦记你那“”啦你亏大啦我赌赢啦摩甘比和翼世的合作注定无法达成了,你们吃不到一点利啦碰上鼠鼠我啊,就等着传染鼠疫一路被瘟得人生滑坡吧
我在心里暗爽,却发觉许琉灰捏住了我的肩膀。
他轻声道“他不是好孩子,不要和他玩。”
我“”
你不是挺看重什么血液延续的吗在全息相册里,你亲口说过的话我永远无法离开我的家族,因为我们血脉相连。
算了,你烧都烧了。
我暗暗想着,却又听见许琉灰道“你饿了吗哭了这么久,跑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吧。老师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我立刻转移话题,揉着哭肿了的样子,“老师,我还不懂一件事,就是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刻你还要骗我我还以为我真的要一个人被处死了。”
许琉灰握住了我的手臂,指尖很轻地划过了我的手背,最后停留在我的脸颊上摩挲了下我的眼睛。
他慢慢笑起来,话音有些沙哑,“好孩子,我很想你。”
我“”
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
什么意思如果是我想的意思,我真的会在骑马的时候装作不小心把鞭子往死里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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