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善去见好久没见的主公时,场面并不太和谐。
萧君泽当时正在院里批改文书,便听青蚨喜悦道“陛下,快看看,谁回来了。”
萧君泽一抬头,便露出笑容,放下笔,快步走了过去,就要去握住魏贵妃的手,以示他们的感情深厚。
但是,才刚刚摸到魏贵妃的衣襟,一股酝酿了好些日子的馊饭味道猛然串进鼻孔,萧君泽只是闻了一下,便偏过头,捂住嘴,险些吐出来。
魏贵妃的脸上的微笑一瞬间就凝固住了。
青蚨见此情况,立刻挽尊,隔开两人,陪笑道“知善啊,主公这几日肠胃虚弱,所以才会有些不适”
魏知善翻了个白眼,冷淡道“得了,你有空帮我说话,不如去帮我准备下热水。”
“就是”萧君泽也稍微缓过来了,上前凭息打量着自家夫人,看她从头到脚都没什么伤,整个人精神虽然萎靡了些,人却是完整的,不由放下心来,“这真是辛苦你了,早知我就不带你去了。”
“别,这么好玩的事情,下次可不能忘记我,”魏知善嫌弃地退了两步“上次那个飞天孔明灯我可记了好久,回头你一定要让我上天一次,不然这事可不算完。”
萧君泽笑道“这是当然,快去收拾,好好休息,看你臭的。”
魏知善不悦到“换你灰头土脸奔波十天半月,每天一身大汗,无法梳洗,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去。”
萧君泽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魏贵妃这才转身,去到她的宅院她当然是有自己的院子的。
贺欢也受到了斛律明月的略带嫉妒的迎接,他们这队人的丰功伟绩,潜伏在洛阳城的探子们早早就用鸽子传回了襄阳,的强大威力也让他心动不已,准备回头就缠着君泽,把自己手下也弄上这样的一只队。
这次功绩已经上报刺史,贺欢需要的就是休整一番,明天便是加官进爵的时间。
贺欢自然答应,然后去沐浴休息,只是在沐浴后,他换上新衣,又趁着夜幕刚临,悄悄地去了襄阳城中,伸着头看那阁楼上有没有灯盏亮起。
让他失望的是,并没有灯盏点亮。
唉,也对,如今魏夫人刚刚回到襄阳,他们俩人许久未见,肯定有衷肠要诉,又怎么会有时间,来给他讲学呢
贺欢顶着一身风霜,在府邸外看了许久,这才摸了摸手上佛珠。
这串佛珠是他在洛阳带回来,用白玉雕琢而成,花了好几片琉璃瓦,是他想送给阿萧的礼物君子如玉,阿萧的手那么漂亮,拔弄这佛珠,也一定很好看吧
他如此思考着,神情惆怅。
斛律明月习惯性地巡逻过刺史府邸,看着贺欢凝视着远方阁楼,不由轻嗤了一声“你有空在这发呆,不如去把功课复习了,说不得他会更高兴些。”
贺欢瞬间恍然,大喜道“多谢哥哥指点”
斛律明月表情瞬间扭曲“叫谁哥哥呢,离我远点”
贺欢诚实道“在胡地,大家不都叫年长的为哥哥吗虽然你我相差不大,既然是你先来,唤声阿哥并不为错啊至于兄长,这却是要族谱为证,自然是不能叫的”
斛律明月一时哑口无言,鲜卑语的阿哥确实不只是血缘兄长,比自己年龄大的都可以称阿哥,甚至叫父亲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但是他为什么觉得那么别扭
于是,他只能怒道“总之,不能如此不分尊卑,你得叫我将军”
贺欢只能遗憾道“原来竟是我不配么,大将军息怒,欢会奋勇杀敌,若有与您同阶的一日,再换声哥哥了。”
斛律明月感觉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飞快打马走了。
贺欢看着他背影,笑了笑,又看着那依然笼罩在幽暗中的阁楼,转身离开。
明月兄说对,是该回去复习一下了,玉珠这样的东西和阿萧哪里配了,应该换一件礼物才是。
把洛阳的见闻写出来,再用阿萧的理论去分析研究一番,这才是阿萧会喜欢的东西。
魏知善洗了两桶水,用掉半块香胰,才感觉自己身上没有奇怪的味道了。
整个人都像是轻了三斤。
擦干了一下头发,也懒得等全干,便缩在床上,裹上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次日,她换上新衣,挽上头发,也未施脂粉,便去见了自己家主公,
萧君泽早已等着她了。
两人对坐着,青蚨给君泽的上的早饭,也顺便给魏知善上了一份。
只是,那咸菜才吃一口,魏知善便面色一变,吐到一边,嘶哈道“这什么老坛里的酱菜啊,怎么那么酸”
萧君泽疑惑地夹了一块泡萝卜,放在嘴里,觉得清爽可口,和自己老家的味道相差无几,不由冷哼道“不懂欣赏,哪里酸了,这么久都不能吃酸,怎么不想想自己原因”
魏知善眉心险些爆出几根青筋,抱怨道“你总喜欢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不提醒,真是受够了。”
于是两人又生起争执,君泽这些年来弄出了长毛的豆腐、黑色的鸭蛋、炸蜂蛹,这种东西,真是让人难受。
好不容易吃完饭,魏知善便和萧君泽谈起正事。
魏知善虽然在元勰府上,但元勰的人脉还在,平日里许多消息,也能传到府中。
元恪年少继位,却远没有他父亲的远见,高肇和元详相争,必然会以高肇的胜利而结束。
“这是自然,元恪没有足够的威望去镇压宗室,”萧君泽叹息道,“他甚至不想宗室再有大军,以免生变。唯一的好处,便是为了不让宗室坐大,他是不会迁都回平城的。”
魏知善摇头道“不过一月有余,这朝廷风气便大不如前,怕是麻烦了。”
她还提起,禁军统领于烈死后,元恪立了于烈的妹妹为皇后,又把高肇的妹妹高英收王宫,如今,两宫
已经有了相争的派头,以后怕是会有更多麻烦。
萧君泽对此只是笑笑“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元恪如今敢信的,估计只有高家人了。”
北朝的局面一番总结下来,就是朝廷暂时不会派大军前来生事,可以安稳至少半年。
所以
“那你决定多久回南朝,你身为帝王,已经离开南朝两个月了,”魏知善看着一边青蚨沉静的脸色,帮他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虽然有谢家与萧衍抗衡,但谢澜毕竟根基不足,萧衍却是甚有威望,一但取而代之,你便回不去了。”
“才两个月啊感觉像过了一辈子,唉,其实真回不去,那也不是什么大事,”萧君泽微笑道,“反正我在南朝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萧衍也知道怎么接手。”
魏知善有些头痛“你就是不想看到那些南朝的权贵们,觉得他们都是废物,但你若不回去,萧衍一但上位,襄阳便要背腹受敌,这点,你总不会不知吧”
萧君泽叹息道“你说得有道理,行吧,是时候了,再不走,青蚨该急了。”
青蚨闻言,面上终于露出喜色“舟船早已经备好,陛下只需要将诸事于明月和崔曜交待便可。”
萧君泽托着头“倒也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发展纲要我都写到第三章了,研讨会也不知开过几次了,只要按着我的办法,都不是什么问题。”
于是笑容转移到青蚨脸上“如此,那咱们明日便起程吧。”
魏知善倒是想起一事“主上,你那位新学生,你不交代一下么”
“自然是要交待的,”萧君泽淡淡道,“但以后,很多时间,就只能书信交流了,倒底不如言传身教啊”
魏知善心想,我这么提醒来去,那小子高低得给我磕一个
讨论了回归的时间和路线,青蚨便去收拾了。萧君泽思考着怎么给崔曜他们说自己要走了,去一边打草稿。
魏知善倒是闲了一下来,有点不习惯了。
她走到君泽身边,看他写了一会字,便坐到一边打瞌睡。
可打了一会瞌睡,她一个激灵醒来时,发现君泽也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困倦。
嗯
魏知善顿时心中一跳,别说君泽没有熬夜,便是熬夜了,这年纪的少年,也正是最精神旺盛的时候,怎么会大清早就困倦
于是她本能上前,摸了君泽的脉相。
萧君泽本能一缩手,看到是魏贵妃,便又伸回手,调侃道“贵妃这是来为我请平安脉了”
魏知善只是按着他的脉搏,久久不放,甚至有越按越紧,几乎陷入肉里的趋势。
萧君泽看着她的神色从专注,变得迷惑,又变得震惊,继续而扭曲,到最后,几乎有些狰狞。
“这,怎么了,难道是什么绝症”萧君泽小声问。
魏知善木然的摇头。
萧君泽皱眉道“那是什么情况,看你这神色,不是小事啊。”
魏知善神色更加复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句话在喉中反复纠结。
萧君泽不由笑了起来“什么病,你真说便是,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受得起。”
那一瞬间,魏知善神色更加复杂,她斟酌了许久,扯下不少头发,终于小声道“陛下啊,你,你最近一个多月里,有,有和谁,谁行过夫妻之事么”
萧君泽脸色也瞬间严肃起来,呼吸不自觉地提起“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魏知善沉默了一下“您,似乎,有孕了。”
萧君泽瞬间反手捏住她的胳膊,大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屋外,青蚨拿着托茶盘的手猛然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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