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解临渊往前快走两步,站到戊寅的身前,关切地望着他,“怎么了,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不是”戊寅阖眸摇了摇头,沉默一会,又蹙着眉头点了下头,“我只是觉得,”他欲言又止地瞥向无菌室地面破碎的玻璃,“我心目中的实验室不是这样的,或许应该”

    戊寅抬起手,尝试着用肢体语言去传递些什么,但事实上只是胡乱地比划了几个不知所云的动作。

    “我明白。”解临渊握住了他的手。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只是这简短干练的三个字。

    “”戊寅没有挣扎,安安静静地被他攥着双手,语言的热量随着皮肤的温度传递,柳叶绿的眼瞳逐渐回神,他因熟悉的环境触动而陷入彷徨的心也变得熨帖。

    重新看到那双熟悉的目光,解临渊禁不住浅笑一声“你恢复得可真快,就不能让我再充当一会你的心灵支柱吗”

    戊寅懒得跟他哔哔赖赖,回过头,注意到不远处的伍哲也是完全换了一副表情,属于孩童的稚气全然褪去,神色凝重地四处环顾,从这一点就可以轻易判断出是庚午操控了这具身体。

    他捡起地上几张被灰尘碎屑掩盖的纸张,拍了拍,走到窗边辨认上面的内容。

    戊寅也跟过去,站在庚午后面跟着一起看这些研究记录。各种稀奇古怪的数字、英文,还有看不懂的指标整齐地在纸张上排列,部分文字被不知名的污渍掩盖,但将纸举起来对着日光仔细分辨,还是能看清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但就算看清了,戊寅也看不懂,他就像是个刚长出大脑的猴子,捏着一张庚午阅读结束递给他的资料,额头上锃亮两个字费解。

    解临渊照样看不懂,但他很懂的是目前应该做什么。左眼的信息读取扫描模式迅速开启,三个界面框同时运作,他先将地上凌乱的资料简单做了个整理归类,接着一字不拉地将所有数据扫描进他的储存空间,编号,排序,归类,并且还高效率地将脏污缺失部分做了一个对比度锐化,保证清晰。

    很快,解教授就不得不失望地承认他们先前的试验成果尽数报废,除了他拯救的这一名奇迹婴儿。他颓然地坐在一把只剩三条腿的凳子上郁闷了一会,随后收拾好心情,和其余人一起整理起散落的研究资料。

    殿下用脑袋把倾倒的文件柜顶起来,顿时大量的黑、蓝色文件夹和厚重的纸张如倾泻在地,垒成一座小山。变异绿萝抢在最前面伸长根茎,从铁柜和地面的缝隙间钻进去,兴高采烈地搂了几张纸打算私藏,又被戊寅掐着枝叶命令它吐出来。

    庚午自从看到这些资料之后脸色便绷得死紧,他跪在地上专注地比对着地面大量混杂的文件夹,通过侧面的标签迅速寻找着他想要的东西。他的严肃不仅引起了解教授的注意,就连戊寅也沉默地注视着他,目光深沉。

    腐生的癸酉曾经说过,他不喜欢庚午,因为这位技能为共生的七号自诞核起就一直与一名核心研究员共生,癸酉怀疑庚午所

    处的阵营。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无论癸酉后面的主观臆断是否正确,庚午曾与核心研究员长时间共生一事必定属实,不然他只会像戊寅一样对眼前的满纸数据一头雾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目的性明确地翻找着这些资料。

    至于庚午口中他所谓的失忆,可信度更是大打折扣,他记得的东西远比他告知的多上百倍。

    到头来,只有戊寅的失忆是货真价实的失忆,自以为将旁人玩弄于鼓掌的他才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小白花。

    不过戊寅心里还有几点未解的疑惑,但他没有急着出声,而是安静地等待庚午找到他心目中的那份数据。

    解教授不知道到底在末世之后见过了多少大场面,竟然对一名六岁幼童熟练阅读生物科技文献一事见怪不怪,他自顾自地拿起一叠文件,拍了拍上面的灰,扶住腰,缓缓站起身。

    殿下一跃一跃地从外面跑回来,一张嘴叼着一个小马扎,没有将它们贡献给他伟大的主人,而是放在了解教授和伍哲的屁股底下,主打的就是一个尊老爱幼。

    解教授低头看了一眼小凳子,又看了看为他送凳子的金毛,后者吐着舌头思索了一会,转身用尾巴掸了掸凳面,再汪汪叫两声,让他快坐。

    “”解教授叹口气,那是一种释然的无奈,他扶着殿下的前腿坐下,戴上老花镜,徐徐问趴在地上的庚午“你在找什么我比你清楚它们在哪。”

    庚午猛地抬头看向了他,戊寅和解临渊的视线也在同一时间落在了解教授身上。

    解教授似乎不打算解释,也安静地回视它们。

    短暂的沉默过后,庚午站起身,沉声道“速成人体技术。”

    “在那里。”解教授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凹陷了半边的上锁铁皮柜子,非常不起眼,殿下立刻小跑过去,一口咬上,哒哒哒叼过来,放到解教授脚边,然后在一旁坐下。

    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看到铁皮柜上面两颗被它犬齿咬漏风的窟窿。

    面对这只咬合力恐怖的变异双头犬,解教授十分心态稳定,甚至还因为没有钥匙朝殿下指了指柜上的锁,不待戊寅解释,边牧就很懂地探过脑袋,哼哧一口把锁给啃碎了。

    庚午听到伍哲在他脑海里长长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必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解教授在铁柜里翻出了四五个厚实贴了封条的档案袋,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棕色软皮笔记本,他翻了翻,将其中一个档案袋递交给庚午。

    庚午接过,快速撕开封条,翻出其中的资料,一一按照顺序平摊在地上,眼珠左右快速移动,挑选阅读了其中三册之后,他又抬头问“这里不是最初的版本,有更早的吗就是你说的,当年的课题。”

    解教授虽有疑惑,但还是将手中的软皮笔记本递了过去,庚午翻开,上面的字迹很随意,从理论构思设想一点点演算为正式的数据。

    快速阅览了数十页,庚午确认了心目中的答案。他倏然抬起头,严肃地对戊寅说“

    一样的,关键的原理和步骤都是一样的,筛选基因型的操作更是如出一辙。”

    解教授听不明白,戊寅也是一脸茫然,只有解临渊若有所思好像明白了什么。

    庚午不理解和他同为六十甲子实验体的戊寅怎么会听不懂他的暗语,连忙道“速成人体这项技术是绝无仅有的,和克隆和仿生体不一样,它是解教授多年前个人的课题。怎么可能这世界上刚好有俩批人,在几乎同样的时间,研究出同样的技术,你信吗”

    “我怎么知道。”戊寅说,“我又看不懂,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失忆了。”

    庚午“”

    庚午大概明白戊寅在阴阳怪气些什么了,但他不觉得自己有所隐瞒是错误的,即使他们或许过去是亲密无间的兄弟“戊寅,我也失忆了,处在失忆状态下不信任任何人是正常的。但我现在相信你,我愿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戊寅继续阴阳怪气“谁知道你说了多少。”

    “”庚午想让戊寅严肃一点,但当他抬起脑袋看向对方的时候,却发现戊寅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自己手中的这个笔记本上面

    戊寅其实是认可庚午说法的,他知道对方没有骗他,不然解临渊一定会出声反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就是诞生于这个陈旧的笔记本所记载的数据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戊寅的目光越发深沉,像一团压抑的火焰,几乎要将笔记本烧灼出一双洞来。

    “什么两批人”解教授的关注点是这个,“还有什么人也知道这项技术”

    “不是也知道。”庚午转过身,“而是在多年前有人拷贝了你的技术,为了他的另一项实验。是谁解教授,你一定知道。”

    信息量太大,解教授一副大脑死机的模样“我,我不知道啊。”

    庚午继续逼问“谁能接触到你的笔记本,谁能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带走你的实验数据”

    “”解教授思索许久,还是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不,你知道。”戊寅冷着脸,语气也变得森寒,他一双眸如结了冰的深潭,“或者说就在刚才,在我们讲出有人多年前曾窃取你的数据用作私利的时候,你大脑里绝对闪现出了一个让你怀疑的名字。”

    解教授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他满头白发,佝偻着腰,在庚午和戊寅一左一右的逼问之下显得有一些可怜。解临渊立刻两步站到他的身后,安抚性地拍了拍解教授的背,又皱眉对戊寅和庚午道“你们别这样咄咄逼人,让解教授好好想一想。”

    戊寅很不满意这回的红脸又被解临渊唱了过去,心地纯洁善良的他反而天天唱白脸。

    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睡在襁褓里的婴儿忽然不安地动了起来,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刻,他踢着腿,努力地彰显存在感。

    殿下和变异绿萝率先注意到了他,伸长的枝条伸进襁褓里,随后一圈又一圈地绕住,把襁褓捆得像是一个粽子。绿萝枝条另一端再挂上殿下的脖子,像一条项链一样,随着殿下的步伐一摇一晃地出现在人群中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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