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棠陷入了深深的震惊和自我怀疑。
她当然不是那种觉得亲亲就会怀孕的傻子,也不会觉得自己只要和虞画澜睡在一张床上盖着棉被聊天就可以繁衍后代。
所以,这孩子到底是哪来的
龙女怀孕,与普通人类或妖族并不相同,整个孕育的过程会长达三年之久,期间她不会有任何与平时不同的表现,所以只要她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这件事情,她下意识地隐瞒了下来,神色如常,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在昼夜难安了许久后的一个风雨之夜,有脚步由远及近,虞画澜推开了画棠的房门,他站在门口,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去看一看浮朝大陆更高处的风景。
画棠看向他,手指微蜷,神色却平静,她注视虞画澜许久,倏而问道“你到底为何带我来浮朝大陆你既然成为了我的龙侍,为何却不娶我”
她极少这么尖锐,虞画澜低头看她片刻,第一次轻慢地用一根手指挑起了她的下颚。
是一张太过完美无瑕,无人能够拒绝的红颜面容。
“娶你”
画棠第一次知道,虞画澜那张分明好似永远温柔的脸上,还可以露出这样近乎刻薄的神色。
“好啊。”
画棠所有的不安都被这两个字抚平,她心头有些莫名的惶然,却又下意识觉得虞画澜方才的讥诮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虞画澜带她走出了宁静祥和却无趣的小村落,扶摇而上,御剑过云端,于一片盛大之中降落。
那是画棠第一次踏入少和之渊。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真正的浮朝大陆,是这个模样。
画棠看着一路的人恭谨小意地俯首行礼,称身边的人一声“掌门”,愕然看向虞画澜,却见身边之人温和疏离,显然早已位居高位。
她早知他身份恐怕并不简单,否则又怎么可能轻巧跨过妖域与浮朝大陆的界限。
却不知,他竟然是少和之渊的掌门。
那时的画棠山,还没有这么厚的覆雪,不过是普普通通一座山。她与虞画澜一并住在少和之渊的主殿之中,侍女侍从如云,她自小便生活在阶级森严的龙女一族,作为龙女候选,她也早就习惯了曲高和寡,高高在上,并不会不习惯此处的生活习俗。
许是怀孕的缘由,画棠变得不太爱与人交流,只觉得既然虞画澜答应了,她便只需要等待。
直到有一日,她听到虞画澜含笑对旁人道“家妹性子内向,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天下第一美人静是一幅画,动也是一幅画。性子内向与否,皆是美的。”
画棠疑惑了一会儿。
虞画澜有妹妹她怎么没见过
然后便见那人抬步而来,冲着她拱手一礼“虞姑娘。”
画棠抬眉,看向虞画澜,却见后者施施然看着自己,眼中神色莫测,像是想要试探她的反应,也隐
含着某种她看不懂的神情。
像是期待她答应,像是威胁她必须答应,却又隐约想要她拒绝。
下一瞬,虞画澜竟然道“这位是柳家的少主柳易眠。阿棠,过来看看你的追求者。”
追求者
画棠隔着一条回廊,眼角一跳,转头看了过去。
疯子。
画棠的脑中冒出这两个字眼,旋即像是加深这个烙印一般,不断重复。
这个疯子。
他竟然想要将自己介绍给别人。
她明明亲手选了他做龙侍,他却竟然对这份契约毫不在意
画棠没有选择。
她在自己知道之前,就从画棠,变成了虞画棠。
过去,她还曾窃喜,自己的画字与他的名字中有一个字相同,就像是某种命定的情缘。
如今才知,原来这个字,也可以变成方便他胡乱为自己伪造身份、信口开河的方便。
原来她在主殿住了这么久,大家却竟然以为她是虞画澜的妹妹。
甚至不知何时,她还多了这样一个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难怪有那么几次,她分明不想,却被盛装打扮,随虞画澜出席了那么几次盛会。
被称为追求者,柳易眠也丝毫不恼。虞画棠的美太过惊心动魄,浮朝大陆见过她的人并不太多,但为她神魂颠倒茶饭不思的,恐怕能从少和之渊的山巅,排到山脚下。
他近乎贪婪又仿佛朝圣般看着虞画棠的脸,在心底感叹这般不似凡间所能见到的美,然后便见虞画棠对他勾唇笑了起来。
龙女的笑,自带魅惑的能力,比她的容颜更让人心颤。
画棠笑了一声,音色温柔“我的追求者那你愿意娶我吗”
她这么说,当然是挑衅。
虞画澜的脸色果不其然变得极差,但他很快也笑了起来“柳兄确实是来求娶的,如今看来,阿棠对柳兄,似乎并非无意”
柳易眠痴痴看了画棠许久,那一日,虞画澜与柳易眠交谈了很长时间,画棠坐在不远处的湖心亭里,她的妖力不多,听不到湖岸边两人话语的内容,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再看向湛蓝的天穹。
不用听也知道,她像是一个明码标价的商品,被虞画澜以合适的价码,交换给了柳易眠。
虞画棠跑过,但她如何能离开而不惊动一位朱雀无极境的巅峰修士。
她挣扎过,挣扎等来的便是大门紧闭的禁锢与束缚,她甚至不能踏出房门一步。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浮朝大陆,虞画澜有太多办法让她屈服。
比如,将她软禁在一座高山之上。
一开始,画棠的情绪里还有不可置信和反思,反思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会,才会让虞画澜这般对自己。
她也问过他许多次。
直到有一天,虞画澜将手按在门框上,又一次给她的房间上了枷锁,然后冷冷看她一眼,目光缓缓挪动到她的腹
部,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
“你说呢”
画棠如至冰窟。
她已经怀孕两年了。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瞒得极好,却不料,虞画澜竟然从一开始就知晓这件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画棠问道。
“要感知一个人的体内是否还有另一份心跳,是很容易的事情。”虞画澜道“别忘了,我是朱雀无极。”
画棠张了张嘴,无数解释的话语在唇边,却又尽数咽下。
她要说什么
说自己没有背叛他,没有做那些他想象中的事情
谁信
她自己都不信。
她沉默了很久“我是龙女。”
虞画澜挑眉“所以”
“你想要柳易眠来做我的龙侍,又或者说,龙父”画棠问道。
虞画澜饶有兴趣地看着面色苍白,却依然坚持在与他讨价还价的女人“是谁重要吗”
他靠在门框上,轻轻挑眉“他总会知道,他的父亲是我。如果他不知道,我也有办法教他知道。”
十里红妆,宴席从少和之渊的门口摆到她居住的山下,画棠脸上挂着机械的笑容,像是一个牵线木偶般跟在柳易眠身后,随他完成了浮朝大陆成亲的全过程。
满目绯红,满目荒唐。
画棠看着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的一切,只觉得想笑。
讥笑。
笑自己自以为逃离了龙女一族沉重的枷锁,便是天高海阔任鸟飞,却原来她其实没有羽翼。
她甚至不能展翅,所谓梦幻泡影般来自虞画澜的那一点点自由的气息,都不过是虞画澜为她编织出来的一场自欺欺人的幻梦。
梦醒了,她不必在乎红绸的另一端是谁,她只是需要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个父亲。
又或者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让她的这一次分娩,拥有一个合乎情理的缘由。
大婚的夜晚,是洞房花烛。
柳易眠是温柔的。
他如此痴恋她,对待她近乎虔诚,只是他说了许多她听不懂的话语。
诸如
“我遵从我们的约定了来娶你了,阿棠。”
“阿棠,我们说好的,洞房花烛的时候要”
后面是一些污秽不堪的胡言乱语,画棠茫然地盯着他,眼神慢慢失去焦距。
什么约定,什么说好了
被进入的那一刻,画棠甚至没有感觉到疼。
她盯着床帏的一角,有些冷漠地感受着此前在龙女一族的课程中无数次提及的过程。
然后,眼瞳骤缩。
在终于与别人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之实的这一刻,画棠的脑海中多了一段不知从何而来,仿佛凭空出现的记忆。
又或者说,有关龙女孕育应龙所应当知道的知识。
她终于知道,为何当初,她会在任性地违背族中人的意愿,执拗地选择了虞画澜后,还能如此轻易地离开妖域,几乎没有遭到任何阻挡,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彼时她还以为是因为虞画澜只手遮天,手段惊人,满心满眼都是他。
从未想过,原来是自己的族人又或者说整个妖域都在故意放水。
只因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龙侍的选定,究竟意味着什么。
龙女本身的意愿,又或者说龙侍究竟是谁,其实从来都并不重要。
而从始至终,龙女的作用,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孕育应龙。
龙女是工具,龙侍也是工具。
之所以无论挑选哪个种族作为龙侍,都不会影响应龙血脉的纯净性,并不是因为龙女的血脉过于强悍。
而是因为,龙女孕育应龙,本就不需要任何异性的参与。
在选定了龙侍的那一刻,那枚胚胎,便已经会在她的体内悄然发芽。
应龙没有父亲。
一定要说有的话,那么应龙的父亲,是天道。
是不可言说的、俯瞰天地、制约人间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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