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的脸色一言难尽。
此时换个人他都会反驳一句“朕之家事,干卿何事”
“我并非贬低霍去病,那孩子我见过几次,很是知礼。虽然有时莽撞了些,他毕竟还小不是吗。没比长公主大几岁吧”
刘彻懒得解释霍去病比他的长女刘琼大三岁。
平阳公主只知道她找皇后亲上加亲被皇后推到刘彻身上,却不知儿女婚姻这么大的事,卫子夫不敢瞒着刘彻应下来。
卫子夫不是王太后,无需暗暗跟嫁出去的皇家公主亲上加亲,无需寻求助力巩固儿子的太子之位。当今天子仅有一子,太子非刘据莫属。
刘彻“琼儿今年才十一岁。我大汉女子十三岁议亲,还有两年。两年后去病十六岁,也该稳重了。”
“如此说来,陛下更看重霍去病”平阳公主问。
刘据心说,不是显而易见吗。
去病表兄身有光环,小小年纪很努力,有傲骨不自大,背景显赫不恃强凌弱,是他他也选表兄啊。
刘彻没有回答。平阳公主一向待他亲厚。早年刘彻膝下空虚,平阳公主比刘彻还急。虽然平阳公主引荐的女子没能入刘彻的眼,刘彻自己选中的卫子夫确实是平阳侯府女奴,他看中的卫青以前是平阳侯府骑奴。卫子夫为皇家开枝散叶,匈奴从不怕大汉到如今惧怕卫青,所以单凭卫家姊弟二人出自平阳侯府,刘彻就不想同平阳公主斤斤计较。
刘彻“朕知道阿姊喜欢琼儿,琼儿也喜欢阿姊,对襄儿颇有好感。”
平阳公主独子曹襄是刘彻亲外甥,其父过世后他便是平阳侯。平阳公主提到“列侯尚公主”,言外之意就是虽然霍去病同皇后更亲近,但她儿子是最佳人选。
平阳公主不傻,反而很精明,闻言瞬间猜到刘彻话里有话“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刘彻“琼儿同样喜欢卫少儿,也喜欢她表兄去病。琼儿年幼,尚分不清兄妹之情和男女之爱有何不同。过两年再说吧。”
“陛下还是看中霍去病啊。”平阳公主实在想不明白,“你我姊弟至亲,请陛下给我句实话,襄儿哪点不如去病”
刘彻拧眉,平阳公主为何非要自找难堪。
“论出生,曹襄的父亲是万户侯,母亲乃皇室长公主。霍去病父亲乃平阳小吏,母亲以前是侯府女奴,他二人犹如云与泥。然朕的女儿嫁给谁不是下嫁不就是个列侯,朕赏霍去病一个又如何”刘彻停顿一下,话锋急转,“这些皆不重要。朕可以保琼儿衣食无忧,却给不了她夫君能给的幸福。襄儿的身体随了他父亲,你以为他能陪琼儿几年”
平阳公主张了张口,竟发现她无言以对。
霍去病对卫长公主只有兄妹情,没有男女爱。刘彻疼闺女,也看重霍去病,他不希望俩孩子其中任何一个受伤,便提醒卫子夫,顺其自然。
平阳公主要不堵着刘彻刨根究底,过两年卫长公主该议亲了,霍去病仍把她当妹妹,刘彻
最先考虑的人一定是曹襄。
不就是身子骨弱吗,
调养呗。
人参灵芝当饭吃,
刘彻供得起。
刘据露出笑意,老父亲最是吃软不吃硬,平阳公主此举算是惹恼他。以后列侯中没有适龄青年,刘据敢保证,老父亲也不会把长姊嫁给曹襄。
如果这样就算了,那可就太便宜含沙射影的姑母。
姨母表哥不懂人事,他打过嫌弃过,姑母也是至亲,厚此薄彼怪不好的。
动手什么的,没有趁手的工具。刘据小嘴一动,“坏人”二字清清楚楚蹦出来。
平阳公主怀疑她听错了,她眼睛往下看小孩“据儿说什么”
“你坏啊。”
稚嫩的脸庞,软糯的声音,怎么看他也不像能说出“坏”这类字。平阳公主问“谁教你的”
刘彻心生不快。据儿日日在宫里,不是跟着他就是跟着皇后,除了他二人,谁敢教他些不好的。
“阿姊此话”
“你呀。”刘据伸出小小的手指向平阳公主。
刘彻差点被口水呛着,平阳公主呼吸骤停,小孩依然一脸天真无邪“姑母教”说完点一下小脑袋,奶里奶气喊“坏姑母。”
平阳公主下意识看刘彻,刘彻眉头微蹙,平阳公主心慌,忙为自己辩解“陛下明鉴,我从未教过据儿这种话。据儿,告诉姑母,坏姑母、姑母不好这些话听谁说的。”
小孩指着平阳公主“姑母啊。”
平阳公主顿时觉着手痒,想撕烂他的嘴“陛下,据儿这么小,一定是听旁人说了什么,然后就记住了。”
小孩点一下头“姑母说,母后坏,父皇坏,祖母坏,都都坏”说完忍不住咳嗽两声。
刘彻给他拍拍背,暗骂一声,活该
以往也没见你一口气说这么多。
如果说刘彻方才还因为儿子语出惊人险些失态,此时此刻他算是看明白了,坏小子故意的。
也不知道他是听懂了,还是听人说过什么,又因平阳语气不好勾起他的回忆,他才故意这么气人。
无论哪种情况,刘彻都不在意。
盖因心慌着急的不是他儿子,平阳公主自找的。
平阳公主脸色煞白,再也不记得儿子婚事“陛下,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说过你和皇后的不是。更何况母后。苍天为证,我若有此心,定不得好死”
刘彻心说,现在知道怕了。
真以为朕的儿子什么都不懂。
刘彻希望她长长记性,并不希望她吓得寝食不安“阿姊也说据儿人小不懂,定是听旁人说了什么。朕想应该是他身边进了哪位藩王的细作,故意挑拨阿姊和朕的感情。”
平阳公主听出刘彻替她找补,忙不迭点头“一定是这样。”
小孩嘟着嘴一脸嫌弃。
刘彻暗瞪他,你给朕差不多得了。
“那朕这就回去令人彻查此事”
平阳公主顺杆爬“陛下一定查清楚还我清白。”
“阿姊去看望母后吧。”刘彻走下长信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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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抬手把儿子丢进去。春望心惊“陛下轻点,小殿下还小。”
刘彻上车“朕看他一点也不小。”冲儿子招手,“过来一丁点大就这么坏,长大了如何了得”
春望离得远,不知发生了什么“殿下做什么了”
“说平阳公主坏。朕那个阿姊也没安好心,以为据儿听去病或卫少儿说了什么,就问据儿听谁说的。”刘彻把大致经过说一遍,包括“母后坏”那些。他拧住小孩的脸,“你姑母素来聪慧,说句长袖善舞也不为过,还是头一次被人倒打一把,好险吓晕过去。”问春望,“还心疼他吗”
春望难以置信,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小孩“小皇子日后必成大器。”
“你还夸上了”刘彻好气又好笑。
春望“小殿下从来没有说过奴婢坏。陛下可知为何奴婢没有欺负过小殿下,也不曾说过陛下和皇后,以及长平侯等人坏话啊。小殿下人不大,心里头明白着呢。”
刘据点点小脑袋,忘了小脸还在老爹手里,他一低头,扯的腮帮子疼,禁不住倒抽一口气。刘彻慌忙松手,把儿子抱到腿上,盯着他的小脸看了又看,确定无大碍,又捏住他另一侧脸“以后还敢吗”
小孩拽掉他的手“姑母敢吗”
刘彻气笑了“你还敢跟朕讨价还价”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为何不敢啊。
刘彻戳戳他的小脑门“你就仗着朕疼你吧。”
小孩晃晃悠悠起来,刘彻扶着他“又想做什么”
小孩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刘彻懵了一瞬间,哭笑不得。
春望愣了愣,然后忍着笑说“小殿下也疼陛下。”
“你啊你。”刘彻自打知道儿子过目不忘,还有惊人的直觉,无论刘据做什么,刘彻都不觉着意外,但他也没有想过小孩如此机灵。
刘彻感慨“但愿他越来越聪慧。”
“奴婢就没见过比小殿下聪慧的小孩。小殿下开蒙后懂得多了,一定跟陛下一样英明。”
刘据看春望,难怪宣室殿那么多黄门小黄门,唯独他最得父皇信任,一句话夸俩。
“望望,聪慧。”小孩禁不住说。
春望愣了一瞬,哎呦一声“奴婢何德何。奴婢多谢小殿下称赞。”
刘彻低头看儿子“朕说你除了嘴拙什么都懂,没叫你证明给朕看。”
小孩扭头躺他怀里,小脸埋进他腹部。
刘彻揪住儿子的小耳朵“不想理朕原先大军在外,朕知道仲卿胆大心细,不会因为两场胜利就得意忘形,可还是忍不住担心,所以不敢离京。如今你舅在京师,又正值三伏天,朕想去甘泉宫,那里比宫里凉爽,据儿想去吗”
小孩闭上眼睛。
刘彻“不说话那你自己留在
宫里。”
小孩抬手朝他胸口一巴掌。
刘彻呼吸停顿一下,笑骂道“小坏蛋”
春望小声问“陛下真要去甘泉宫。”
刘彻朝东宫方向看一下“可惜母后病了。甘泉宫不近,走得慢两三个时辰。母后的身体哪受得了。”
太后受得了。
翌日,太后身上大好,朝食用一个鸡蛋,一碗粥,还吃些许开胃的小菜。王太后许久没用过这么多,吃的打嗝她才意识到自己胃口大开。
宫女把碗碟撤下去,王太后跟心腹宫女嘀咕“哀家这是回光返照”
宫女一脸忌讳“太后说哪里话。太后分明痊愈了。”
王太后近一年来沉疴缠身,喝药喝得她有时恨不得一觉睡过去。哪敢相信一觉醒来病好了。
“哀家的身体哀家自己知道。”
宫女“哪有回光返照说自己饿的太后,今日早饭比往日足足提前半个时辰。”
王太后找漏刻。宫女指给她看。王太后瞧得不甚真切,宫女索性扶她过去。老太后惊喜“哀家真好了哪个太医给哀家开的药赏”
作为太后身边人,眼珠子活脑子灵,宫女看得真切“婢子觉着跟太医无关。昨日小殿下来探望太后,太后高兴,昨晚脸色就比前天晚上好多了。”
王太后仔细想想,孙儿走后,她的身体确实轻快许多。往常平阳来探望她,她不想开口,昨日母子俩说好一会话,还留平阳用了午饭。
“据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刘彻来探望母亲,王太后又禁不住同她儿子感慨,孙子乃有福之人。
刘彻闻言便知平阳公主没敢找太后告状“昨日他差点没把阿姊气死。”
“皇帝此话怎讲”
刘彻看一眼左右,王太后叫所有人歇着去“陛下也怕他们”
昨日回到宣室,刘彻看奏章,给儿子一卷竹简叫他自个玩,稍后父子俩用午饭。午睡醒来,刘彻送儿子回椒房殿,顺道告诉皇后他晚上过来。
老夫老妻了,刘彻特意告诉皇后自然没有别的暗示,只是叫皇后给他留门。
金乌西坠,皇后亲自煮茶,在正殿等刘彻。
天空转暗,又未到就寝的时候,刘彻过来同皇后一边饮茶一边把他的态度告诉皇后长女将来不嫁霍去病,也不会嫁曹襄。
亲外甥不错,陛下的外甥也挺好,在卫子夫看来嫁给谁都一样。但有人不这样认为,太后暗示过她亲上加亲。
刘彻就说太后那里他去说。刘彻见母亲气色极好,就没有绕弯子“昨日我和据儿出来的时候碰到阿姊,跟阿姊聊了几句。”从平阳公主见到他第一句话说起,一直说到刘据把平阳公主吓得脸色苍白。
说到此,刘彻也没替儿子辩解,直言小孩故意的,没人教他。不过刘彻只说儿子早慧,没敢说他过目不忘。王太后年事已高,刘彻担心她哪天糊涂,遭人套话,给儿子带
来灭顶之灾。
王太后内心百转千回,
她想夸孙儿,
想感慨大汉后继有人,想说女儿糊涂,又不希望儿女心生嫌隙等等,最终这位一生聪慧的女人笑着说“我精力不济,以后这样的事莫要再说。”
“朕明白。”刘彻颔首,“母后看起来大好啊。”
王太后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自打你和据儿走后,我就觉着好多了。据儿这孩子真不错。”
“您是心里高兴,病自然而然就好了。那过几日去甘泉宫”刘彻试探地问。
刘彻自打大军开拔还不曾出去过,王太后怀疑他在宫里呆够了“陛下安排吧。”
傍晚,宫中下钥前,刘彻去椒房殿偏殿逗儿子。
小孩玩了一天,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韩子仁令人烧两壶热水,弄来半桶凉水,找一个很大的陶盆,在殿门外为小孩沐浴。
刘彻慢悠悠走上高台,儿子赤条条在盆中玩水,他差点闪瞎眼“怎么在这儿洗”
背对着台阶的韩子仁回头,慌忙起身“启禀陛下,浴室闷热,殿下洗干净依然会出一身汗。殿外不凉不热最好。”
殿外只有男人没有女子,刘据不怕看,用浴巾抹一把黏糊糊的脸,起身招手“父皇”
刘彻眼疼“坐下”
小孩坐下“父皇,洗。”
“你先洗。”刘彻蹲到陶盆边摸摸水,有点热,“烫不烫”
小孩摇摇头,浴巾递给父亲,示意他擦擦汗。
刘彻撸起衣袖给儿子搓澡。可他哪会伺候小孩,大手所过之处小孩皮肤通红通红,小孩气得找他手上一巴掌。刘彻被打懵了“你又怎么了”
韩子仁小声提醒“陛下,您手劲大,搓得殿下难受。”指着红彤彤的手臂。
刘彻不确定“是吗”
“你坏”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还是吗刘据怀疑老父亲有烦心事,所以他也别想舒坦。
刘彻确定儿子生气了“没想到据儿还是个娇娃娃。”
刘据不想理他。
虚岁两岁的小孩不是娇娃是什么,糙汉子吗
“你走”小孩使劲推他一下。
刘彻失笑“天下都是朕的,你打算叫朕去哪儿”
小孩转身背对着他,冲韩子仁招招小手,来这边伺候。
韩子仁下意识看皇帝,刘彻微微颔首,他到对面给小孩洗澡。
虽说三伏天的殿外不冷,但小孩身体弱,韩子仁担心水凉了他着凉,很快给他洗好,小黄门递来一块干浴巾,韩子仁扶着他站起来,用浴巾包着小孩抱出水盆往屋里去。
刘彻头一回见儿子沐浴挺稀奇,大步跟进去。吴琢拿起枇杷等人早已准备好薄如蝉的里衣给他穿上。刘彻顿时感到奇怪“怎么是你们几人枇杷、樱桃呢”
韩子仁闻言想笑“殿下人小懂得不少。”
刘彻挑眉,洗耳恭听。
吴琢为刘据系上上衣带
,“小殿下知道羞了,不许枇杷等人近身伺候。”
刘彻看向儿子“你”
小孩抬手捂住小脸,羞于见人。
刘彻差点笑喷“谁告诉你的”
韩子仁“大抵听谁说的。”
刘彻点头“以后你们在他面前说话注意分寸。”
几人连声称“诺”。
先前递浴巾的小黄门为小孩穿鞋。
刘彻“不睡觉还出去”
韩子仁“殿下还得用一碗粥,领着猫猫狗狗沿着露台转一圈。”
“岂不是又热一身汗”刘彻皱眉,儿子还得再洗一次啊。
吴琢答道“在殿外用饭,在殿外玩,殿外有风睡前不必沐浴。”
“日日如此”
韩子仁“是的。下雨天在廊檐下。像今日天色极好,沿着种菜种花的木箱走,顺便看看花草长势如何。”
刘彻抱起儿子“你这日子怎么跟朕似的。”
刘据心说,你是父我是子,不像你像谁。
然而这句话太长,说来费劲,小孩指着殿外要出去。
刘彻抱他出去“改日陪朕去甘泉宫”
小孩眨眼,又叫我去啦。
刘彻捏住他的鼻子“记仇的小坏蛋。后天出发。”交代韩子仁等人,明日给小孩归置行李,后天一早城门打开就启程。
韩子仁“早饭在路上用吗”
“早饭提前用。再给据儿准备点吃的以防万一。”小孩沐浴后身上只有干净的气息,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可人。刘彻禁不住同儿子亲近“据儿再长大一点,说话顺溜就更好了。”
“我,明天。”小孩停顿一下,歇歇舌头“说话顺,顺溜。”
刘彻莞尔“朕听着都费劲,还明天说话顺溜。你后天也没法顺溜。最快也得除夕。”
小孩点点头,那就除夕吧。
刘彻诧异“你倒是好性子。”
小孩又点点头,我脾气最好啦。
刘彻捏住儿子的小脸“这时候又不知道羞了。”
小孩拨开他的手转向韩子仁。韩子仁可不敢“救”他。刘彻看一下天色,最多再过一炷香,天就黑透了。刘彻也该洗漱了,明日还有廷议。
“看着据儿别玩太久。”刘彻叮嘱一句才把孩子递出去。
韩子仁应一声“诺”,给吴琢使个眼色。
小孩挥挥小手“父皇”
刘彻转过身又转回来“朕明日再来看你。”
“明日见”刘据是这个意思。刘彻听出来了,失笑“倒是朕自作多情。”
小孩使劲点一下头“嗯”一声。
刘彻过来朝他屁股上打一巴掌,快速走下台阶。
刘据顿时想翻白眼,老父亲怎么这么幼稚啊
苍天啊
前世摊上一群幼稚鬼就算了,如今都不能修炼了,怎么还不放过他
。
吴琢拎着用饭的方几出来,小黄门端来粥。刘据手不稳,刚洗好澡换上衣服,不想弄脏就由着吴琢一点点喂他。饭毕,就像韩子仁说的那样,刘据把他吃剩下的一点倒狗盆里,小狗舔干净,他领着小狗遛狗。
鸡鸭鹅歇了,猫儿大概找老鼠玩儿去了,一人一狗沿着木箱转两圈,刘据感觉不好要出汗,回卧室歇息。
歇着歇着,小孩和往常一样进入梦乡。
枇杷过来看看他,确定小孩睡着,叮嘱守在外间的禁卫别睡太沉白天有他们休息的时间,才放心地回房歇息。
过了一天,小孩睁开眼就被抱去洗漱,用饭。然而比往常早太多,小孩子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枇杷等人见状便多备些吃食。
沐浴喂饭韩子仁等人都可以做,猫猫狗狗不便带过去,枇杷、樱桃这些女子留下照顾猫猫狗狗,韩子仁等宦官跟去。不过韩子仁没能跟他的小主人乘坐一辆车,刘据被他父亲按在怀里。
车里除了天家父子,还有前不久立下战功的长平侯。刘据乍一看到舅舅上车,以为眼花了。舅母才为舅舅添个长子,父皇就把人弄去甘泉宫,他真为舅舅着想,还是故意折腾人啊。
刘据从老父亲怀里起来,扒着车窗朝外看。
刘彻“外面全是庄稼,没有好玩的。”
刘据看到个半大小子打马过来,再仔细一看,小孩禁不住直起身“表兄”
霍去病勒紧缰绳“据儿在这儿我以为你跟姨母在一块。”
小孩挥挥小手“来。”
霍去病“车上闷。想不想骑马表兄教你。”
小孩怀疑半大小子能不能抱住他。
霍去病以为他不敢“据儿,这么胆小可不像陛下的儿子。”
刘彻露出头来“一边玩儿去,别引他”
刘据看一下老父亲,竟然不是怕他摔着难不成霍去病骑术好到十来岁就能载人。小孩跃跃欲试,冲表兄伸出两只小胳膊“表兄,抱抱。”
“抱什么抱”刘彻一把把他抓过来关上窗。
霍去病吓一跳“陛下放心,摔着我也不会摔着您儿子。”
“哪凉快哪待着”刘彻朝外吼一声。刘据打个哆嗦,要不要这么担心啊。刘彻安抚性拍拍儿子,“父皇不是冲你。”
小孩冲舅舅招手。坐在天家父子对面的卫青伸手把他抱到腿上“你也是个胆大的。还没有马高就敢骑马。”
刘彻“他哪里是胆大。他是无知无畏”
小孩不想理他,躺舅舅怀里。卫青搂着他“困了今日起得早,也该困了。”
刘据没想睡,而今日确实没有给他慢慢醒困的时间,马车虽然不甚颠簸,但晃晃悠悠跟摇篮一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他醒来才走一半,他被抱下来歇息。
小孩早饭没用多少,看到母后喝水,肚子咕咕叫。
卫青给他擦擦手,刘彻打开食盒,拿起塞满羊肉馅、刘据拳头
大的炊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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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捏捏他的小脸“长平侯伺候你洗漱,天子喂你吃食,多大的福气啊你。”
小孩皱着小眉头拨开他的手,吃点东西都不消停。
卫青见状想笑“陛下,要不要水”
刘彻接过水壶和杯“朕自己来。”嘴上这样说,倒半杯先给儿子,“吃得还知道朕是谁吗”
“父皇”小孩气得大声吼。
刘彻消停了。
卫长公主和母后以及两个妹妹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乘凉,禁卫不好靠近,霍去病自告奋勇过去保护她们。卫长公主往弟弟这边瞥一眼,跟霍去病分析“普天之下管得了父皇的,依我看只有据儿。”
霍去病“也是陛下乐意。陛下不乐意早一巴掌打过去了。”
卫长公主“父皇给自己一下,也不舍得打据儿。”
霍去病想想,赞同“是的。陛下还指望他继承皇位。”随即脸上的笑容凝固,霍然起身,“姨母,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
卫子夫起身“出什么事了”
“远处河边好像有人。”霍去病心中古怪,停下歇息前禁卫往四周查过,除了他们此地只有花草虫鸟,怎么突然冒出几个人。
卫子夫担心“去病,叫人跟你一起过去。”
霍去病应一声,冲不远处的禁卫招手,朝古树旁草深处走去。
刘据见他表情神色严肃,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站起来。
小孩异常,刘彻瞬间注意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霍去病和禁卫从大树旁揪出三人,两个中年男子,一个看起来顶多十岁的小子。三人衣着破破烂烂,像是乞讨者。
刘彻出宫乃临时起意,他不信刘陵之流这么快找到合适人选,在合适地点堵他。刘彻又素来胆识过人,令霍去病把人带上前来,他亲自审问。
三人跟刘陵以及其他藩王无关,他们从北方来,老家河南地。早年河南地被匈奴占领,大汉无力夺回来,此地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给匈奴当奴隶的当奴隶。三人便是后者。
五月,卫青一举拿下河南地,匈奴能逃的骑马逃了,三人没有坐骑,又不想继续为奴或四处流浪,便入关讨生活。正值夏季,可以下河抓鱼,可以上树掏鸟蛋,也可摘野果,甚至抓知了猴烤着吃。三人没怎么饿着,一路上也没人敢收留他们,盖因他们在匈奴部落生活多年。
三人打听到朝廷没有杀被带到京城的匈奴俘虏,许多人在上林苑做工,有些匈奴甚至被编入军营,三人就想来长安投军。
刘彻一行停下时,三人在树下睡得舒服。由于几人衣裳和头发跟枯草似的,禁卫一时大意没有发现。刘彻等人下来,说话的人多,三人被吵醒,目之所及处全是佩剑,三人害怕,试图溜走。怎奈他们一动就被霍去病发现了。
三人神色坦诚,刘彻看卫青“我觉着他们所言属实。”
三人齐声保证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刘据闻
言朝三人看去,两个中年人身上干干净净,倒是那名少年身上有些薄雾,竟然跟公孙贺差不多。刘据一时不知该说他姨丈人笨,还是该夸父皇好运,停下歇息也能遇到个可用之人。
卫青把身上的铜钱给三人后,令三人入京后找李息或苏建,找张次公也行。此举并非卫青心善,卫青试图从他们口中弄到匈奴的情况。
三人没有来过中原,看到四匹马拉的车也没往皇帝身上猜,千恩万谢一番拿着钱就走。刘据喊一声“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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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据指着少年“要”
刘彻好奇“你要他做什么伺候你沐浴更衣,还是养猫猫狗狗”
刘据朝表兄看去。
霍去病好笑“他不是表兄。”
在另一颗古树下歇息的王太后确定没有危险就走过来“据儿聪慧,怎会误认表兄。”
刘彻福至心灵,儿子有着惊人的直觉。
“据儿希望他跟去病一样住到宫里,方便你找他玩儿”儿子非同寻常,四周有不少禁卫,刘彻担心暴露不敢说太多。
刘据说话费劲,达到目的就行了。
“父皇”小孩指一下少年又看向霍去病。
刘彻点头“你就成天想着玩吧。去病,往后叫他与你作伴。对了,姓什么叫什么”
“小人赵破奴。”少年不懂大汉礼节,行个不伦不类的拱手礼。
刘彻微微颔首,令那二人回京,赵破奴由霍去病带着。
二人不是赵破奴家人,但他们是看着赵破奴一点点长大的。心疼少年艰难,不希望他落到歹人之手。虽然这些人衣着华丽,身份尊贵,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二人其中一人先说赵破奴粗野不受拘束,一人说他目不识丁,恐冲撞了贵人。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放过孩子吧。
刘彻气笑了“我信你们在匈奴部落生活多年,此生头一次进京。”
二人被说懵了。
霍去病走到卫青跟前“可知此人是谁”
“你舅舅啊。”其中一中年男人说。
霍去病“他姓卫,单名青。”
另一中年男人点头“卫青。小人记下了。”蓦地看向霍去病,又猛然转向卫青,结结巴巴,不敢相信,“卫,卫战无不胜的卫青将军”
太后和刘彻相视一眼,不识天子知道卫青,看来匈奴怕卫青所言非虚。
卫青赧然“当不得战无不胜。我只跟匈奴交过三次手。”
“你你真是卫青”二人倒抽口气,忽然想起什么,转向刘彻,“那您是”
刘据抓住父皇的手“父皇”
二人扑通跪地,见赵破奴傻站着,一把把他拉的双膝跪下。刘据替他疼得慌,禁不住攥紧父亲。刘彻以为他被宛若癫狂的二人吓到,抱起小孩“不必多礼,起来吧。”
二人腿软,起不来。赵破奴见状不敢起来。
太后放心下来回她的树下呆着。
二人声音响亮,卫子夫离得远也听得一清二楚,藩王不可能用这样的细作,所以她放心地去伺候婆母,把她准备的开胃果茶端过去,请太后品尝。
太后厌恶匈奴,早年皇家没少被匈奴折辱,如今匈奴惧怕卫青,这让太后心底很是畅快。她拉住卫子夫的手感慨“你弟弟仲卿真不错。”
卫子夫“也是托了陛下的福。不是陛下看中他,他如今还在建章当差呢。”
太后喜欢她的谦虚“陛下看中的人多了,其中不乏身经百战的将军。可一对上匈奴,不是全军覆就是无功而返。”
跟匈奴打这几次,无功而返和全军覆没的人并不多,卫子夫知道太后指的谁,但她得假装没听懂,盖因禁卫当中很多人崇拜那位全军覆没的将军。
“母后,喝点茶润润嗓子。”卫子夫朝刘彻方向看一下,“看起来快走了。”
话音落下,两位中年人起身朝车队相反方向去,赵破奴跟着霍去病往宦官乘坐的马车走去。刘彻低声跟儿子说几句,然后抱着小孩上车。
卫青收拾一下食盒跟上去,听到皇帝陛下问“据儿,不必担心被人听见,你实话告诉父皇,为何留下那个叫赵破奴的”
刘据心说,你也睁大眼睛看看我多大。
卫青替他说“陛下,据儿才两岁。如果从出生那日算,他才一周半。”
“你不懂。”刘彻嫌弃,“先别说话据儿,告诉父皇,到了甘泉宫,父皇带你骑马。”
刘据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如何解释“好”
“感觉他好”
小孩点一下头“比表兄,好。”
霍去病走到窗前“据儿,再说一遍,表兄没听见。”
小孩扭头“敬声。”
霍去病愣了一瞬,好气又好笑“比他会气人、不懂事的,整个长安也找不出几个。”
刘彻把儿子抱到腿上“去病,在甘泉宫这些日子叫他跟你住。若是个可塑之才,以后也由你带他。日后你独自掌兵,叫他给你当司马。”
霍去病高兴地应一声“诺”,先前没把赵破奴放在眼里,此时禁不住说“我去问问他饿不饿,再给他找两身干净衣裳。”
刘彻摇头失笑,刘据撑着老父亲的手臂站起来,在他脸上亲一下。刘彻顿时懵了。
卫青扶额“陛下,趁着据儿年幼,这胡乱亲人的病必须尽快改了。”
刘彻禁不住叹气,卫青打仗时的机灵劲儿哪去了。
“据儿嘴拙,他这是夸朕做得好,赏朕呢。”刘彻捏住儿子的小脸,“你敢说不是”
小孩傻笑给他看。
卫青很是意外,但他仍然不赞同放任不管。卫青欲言又止,刘彻抬抬手“朕自有分寸。”撩开车帘,令驭手起驾,争取午饭前抵达甘泉宫。
卫青想继续劝,小孩扶着老父亲的手扑到舅舅怀里。卫青下意识搂住他,小孩在他脸上亲一下。卫青先是愣神,接着又气又羞,最后恼羞成怒,朝小外甥屁股上一巴掌。
卫青不舍得用力,小孩不疼,咧嘴笑笑,捧着他的脸。卫青身体后仰,神色大变“陛下”
刘彻伸手把儿子勾到怀里“看把你二舅吓得。”
小孩咯咯笑。
刘彻捏住他的小脸“以后只可亲至亲。叫朕看见你亲韩子仁或樱桃等人,朕把他们打发的远远的,叫你此后再也见不到他们。”
小肚鸡肠
前世小师侄逮谁亲谁,师兄也没把人打发的远远的。
皇帝老父亲独断专行惯了,刘据不想跟他浪费口水,窝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刘彻揪住儿子的小耳朵对卫青说“看见没他明白着呢。你担心的都是多余。”
卫青没有看出小外甥明白什么。
夏走秋来,赵破奴跟在霍去病身边吃得好穿得好,变了模样,天地间也变了颜色。
绿色消失,枯黄的树叶纷纷落下,小孩天天熬药泡麦粒叫奴婢种下去。不巧一次风朝宣室吹,卫青闻到浓浓的药味找到椒房殿偏殿,终于发现小外甥的“秘密”,他二话不说,急匆匆前往宣室禀报小外甥越来越胡闹,越来越糊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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