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医务老师是这件事的旁观者,镇中心小学闹得沸沸扬扬的恋童癖事件，从她口中说出来，又成了另一种模样。

    从白巧二年级开始,她就听高年级学生，谈论过学校的恋童癖。

    直到五年级，白家惨案发生,白巧自杀,她也没听说哪个女生,真的被老师侵犯了。

    恋童癖只在英语老师分发的卡片上,学生和老师的嘴里，校园的传闻里。

    一天下午，医务老师又听见学生们的讨论。

    昨晚放学有老师，将女学生留在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出于好奇,医务老师找到保安室。和保安老刘一起,偷偷查看了所有监控。

    刘老师确实,将白巧叫到了办公室。

    但他没有性侵白巧,而是求白巧放过他。

    在白巧的梦境游戏里,医务老师变成喜欢躲在通风管道，偷窥一切的鬼。

    中年女鬼承认，自己有偷窥癖。

    她和保安老刘关系很好，校医室没人时,她总是溜进监控室。通过一个个摄像头，偷窥学校每一个角落。

    她发誓，自己没伤害过任何人。

    为了满足自己小小的爱好，她甚至会主动上报监控器的情况，确保每台监控都能正常运转,变相保护学生的安全。

    在强烈偷窥欲的趋势下，她旁观了恋童癖事件的全过程。

    白巧比同龄女生懂得更多，在班里其他女生，还和男生毫无顾忌地打闹时，白巧已经开始和男生保持距离。

    看见同学抱在一起玩闹，她会忽然情绪激动，冲过去将两人分开。

    男女生玩过家家，假扮夫妻假装生孩子，她也会异常愤怒。

    不知道从哪学来的，白巧打骂同学时，会骂男生贱狗，骂女生荡妇。

    气急了，还会拿书，抽打同学的隐私部位。

    医务老师及时找她谈话，纠正了她的坏毛病。

    即便已经意识到错误，班里的学生还是开始疏远白巧，集体孤立排挤她。

    被她打骂过的男生，联合起来欺负她。

    往女孩身上扔虫子，在她保温杯里灌尿，把她堵在角落里打，朝她的午饭里撒粉笔灰。

    白巧报复心很强，

    谁欺负她，她偷谁的东西。

    偷完也不用，直接把对方最喜欢最珍贵的物品，扔进室外厕所里。

    镇中心小学的室内厕所是蹲坑，室外则是旱厕。

    这是一种纯粹的报复行为。

    医务老师第二次，纠正了白巧的错误。

    在她的开导下，女孩尝试和同学和好。

    副班长最和善最温柔，她和他也没矛盾。

    于是她将自己的遭遇，告诉副班长。她对一些事情很敏感，以为男生会伤害女同学。

    到了第二天，整个镇中心小学的所有师生，都听说白巧被亲哥哥强暴了

    白巧走进校园，遇到的每个大人，都在用怜悯的眼神看她。

    认识她的小孩，会追着她询问细节。

    最终班主任拿出家庭资料，白巧家里只有三个孩子，根本没有哥哥。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白巧成为了公认的谎话精。

    在医务老师的故事中，男老师和白巧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刘老师和岑笙说得那么美好。

    为了公平公正，学校有明文规定，老师不能包庇学生。

    刘老师不想担责任，每次抓住迟到的白巧，都会交给班主任。

    发现白巧会因为迟到挨打后，刘老师或许是出于同情，开始关心她。

    每天送她面包牛奶，带她去医务室，给她买卫生巾。

    在她哭泣时，打开通往天台的大门，带她去楼顶吹风散心。

    在刘老师的故事，和白巧的梦境游戏中，刘老师是一个勇敢正直的人。

    事实上，男人胆小怕事。

    看见白巧被同学，堵在角落里打骂，刘老师会特意绕路避开。

    即使白巧哭着求他，从父母手中拯救她，他也从没阻止白正仁家暴。

    医务老师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三十多名学生，全都孤立白巧，她爸妈又不向着她。

    单凭一个老师的力量，短时间内很难阻止这种类型的校园霸凌。

    刘老师怕麻烦，怕惹事上身，没有勇气管这件事。

    他只会在不影响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同情帮助白巧。

    男老师的善意，只有这么多。

    可这却是唯一一束，照亮白巧生命的光。

    可能是良心难安，即使发现白巧为了报复同学，偷别人的东西，刘老师也不会制止。

    他误以为白巧喜欢，会偷偷买类似的东西，送给小女孩。

    刘老师会在白巧带着满身伤痕，哭着找到他时，用谎言安抚女孩。

    不断告诉她，自己一直在努力。只要她再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会摆脱家暴。

    男人给女孩画了一张又一张的饼，在他的描述中，他在积极为白巧争取权利。

    只是班主任太固执，白家人无药可救。

    白巧对男人的话深信不疑，将他当成自己的救赎主，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美好的假象，没有持续多久。

    几周后，二班同学拿着英语老师的小卡片，开始了勇者扮演游戏。

    刘老师是恋童癖，和白巧关系不纯的传闻，小范围流传。

    消息还没传到其他老师耳中，先被男人听到了。

    他立刻想起，另一个和自己同姓的老师。

    那名年轻的刘老师，只是和高中女生谈恋爱，就丢掉重点小学的工作，来一个破小学教书。

    如果谣言传开，他这辈子就完了。

    在副班长还忙着带领小队成员，给村民灌输谣言时，刘老师果断抛弃了白巧。

    为了避嫌，他再也没给白巧送过一次零食。

    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女孩，生怕她害自己丢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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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刘老师口中，他是无畏的英雄，勇敢保护小女孩。

    而医务老师通过监控看见的真相，却是小女孩拼了命地讨好老师，试图得到一丝温暖。

    白巧只在某些方面懂得多，其他地方，还和普通小孩一样。

    她想不通，老师为什么不送自己小面包了。

    就在这时，年轻的刘老师和白巧单独谈了一次话。

    他们说了什么，医务老师没听到。她只看见年轻男老师说完后，白巧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自那之后，白巧主动接近刘老师。

    用为数不多的钱，给他买了打火机和领带。采路边的野花，放到男老师办公桌上。

    医务老师发现情况不对，特意提醒了白巧，可女孩不听。

    终于有一天，白巧将一张纸条，塞进刘老师的数学书。

    男老师打开纸条，上面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老师，我好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么

    这句话刺激了男老师的神经，他当着白巧的面，将纸条撕碎。

    像班主任那样，骂她是贱人，不知廉耻。用尽所有办法，想把女孩赶走。

    在监控和刘老师的注视下，白巧做了一个两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她拉着刘老师的手，往自己的隐私部位摸。

    没人知道，这个八岁女孩的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刘老师给了女孩一脚，把她丢出办公室。当着走廊里其他同学的面，狠狠骂了她一顿。

    即便刘老师用尽办法，和白巧撇清关系，谣言还是传开了。

    在医务老师的描述中，白巧和正常女孩不同，她不要脸，贱得慌。

    她死死黏住男老师，在外人面前，假装两人关系很好。

    明明平时从不吃亏，却任由副班长以她的名义，给刘老师写情书。

    甚至在班主任询问，她是否遭受侵害时，故意支支吾吾。

    白巧既是被造谣的人，也是造谣者。

    在两名刘老师的故事里，他们两个联手杀死白家四口，是为了拯救白巧。

    事实上，却是白正仁在听说谣言后，以此威胁刘老师。

    他得知刘老师家里还算富裕，便找理由，将男老师骗去家访。

    中间发生了什么，医务老师不清楚。

    自从那次家访后，白正仁就不断要求刘老师给他打钱。不然就告他，性侵幼女。

    从二年级，一直恐吓到五年级。

    刘老师不知道给白家，送了多少钱。

    期间医务老师和白巧谈过，希望她能澄清。也暗示过白正仁，不要再做违法的事情。

    她努力过，她阻止不了。

    最终刘老师忍无可忍，联合另外一名刘老师，毒杀了白家四口，只放过了

    同样是受害者的白巧。

    通过上帝视角，观察学校内的一切，医务老师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英语老师为了前夫，打掉两个孩子。好不容易在朋友家人的劝说下，和前夫断了关系。

    被前夫纠缠没多久，又投入渣男的怀抱。反复复合，来回被甩。

    恋童癖的谣言传出去很久，医务老师从没见过哪个女学生，明确地告诉英语老师，自己被摸了胸。

    她和渣男吵架，精神崩溃，动了轻生的念头。

    写下遗书，谎称自己是为了维护女学生，才自杀的。

    怕诬陷好人，那封遗书里，从头到尾都没写明，女学生和老师到底是谁。

    班主任也没有她描述得那么伟大。

    她知道，只有同学主动欺负白巧，女孩才会偷东西报复。

    但她只罚白巧。

    因为其他学生有家长护着，体罚打骂，都有所顾虑。

    学生打架，她作为班主任又不能不管。

    所以她选择将矛盾，全部转移到白巧身上。

    刻意模糊前因，放大白巧的过错。

    抓恋童癖的事，班主任一直很积极。

    她去保安室看过监控，里面没有一段录像，可以证明刘老师是恋童癖。

    医务老师也告诉过她，学校没这种人。

    班主任不相信。

    或者说，她享受被学生和老师追捧的感觉。

    每次她抓恋童癖，英语老师都会夸她，是正直善良的人。

    她在网上曝光这件事，会得到一群人的支持。

    班主任无聊枯燥的人生中，终于有了一丝不一样的色彩。

    平凡渺小的她，成为了与黑暗斗争的勇士。

    至于那些学生，故事更加简单。

    他们确实会关心白巧，只是关心的时间点都很特别。

    白巧被家暴，他们掀开她衣摆，围观她的伤痕。

    她被罚站，中午不能吃饭。一群孩子跑到她身边，边吃盒饭边安慰她。

    在血弄脏裤子时，指着她的屁股，在操场上大喊，“你漏汤了，白巧，你漏汤了”

    在孩子们眼中，白巧是一个工具人。

    想做勇敢强大的勇者时，就将她想象成坏蛋，欺凌辱骂。

    想做善良温柔的天使时，就揭开她的伤口。把她弄哭，展示自己的善心。

    白巧、刘老师、英语老师、班主任，学生。

    他们都不干净。

    医务老师的故事讲完，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闪电划过漆黑的天空，照亮厉鬼们苍白的脸。

    在一声雷鸣过后，所有厉鬼都怒吼起来。

    “你放屁我是为了保护白巧，才杀死的白家四口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

    “我的死和前夫没有关系，我都留下遗书了，你还要我怎么证明”

    “你比那个侦探，更加自以为是。我很闲嘛我浪费那么多时间精力，不就是为了保护学生”

    你自己都说了，是白巧先骂的人。凭什么白巧的报复是报复，我们报复就是霸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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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笙抱着手臂，静静听着他们互相指责。

    从站位就能看出，医务老师和在场众鬼的关系，都很一般。

    她厌恶白巧，瞧不上刘老师，不喜欢班主任，看不惯学生鬼。

    医务老师独立于恋童癖事件之外，是喜欢用监控视角看热闹的旁观者。

    不倾向任何一方，不涉及任何利益。

    按理来说，医务老师没理由说谎。

    岑笙却听出了，她话里的谎言。

    白巧梦境中，每个厉鬼都在说谎。

    五年级的学生鬼，已经长大懂事。

    他们意识到，自己二年级时的行为，其实是集体霸凌。

    霸凌无论在什么年代什么国家，都是可耻的。

    确实是白巧，先发疯打骂他们。

    但这件事，只短暂出现过几次，集体霸凌却贯穿白巧整个童年。白巧想要弥补和好，也没有机会。

    同时他们也明白，儿时对白巧的关心，甚至比不上高高在上的施舍。

    所以学生鬼，只说白巧是白眼狼，不说他们关心的具体过程。说她先打骂同学，却隐瞒了时间长短。说她偷东西，不谈她为什么这么做。

    模糊自己的恶意，放大白巧的过错。

    学生鬼宁愿承认霸凌确实存在，也要将白巧塑造成恶人。

    这样他们的恶，就不是恶，是白巧罪有应得。

    刘老师同情白巧，却懦弱胆怯。

    他觉得作为老师，他该帮助白巧，可他退缩了。

    他躲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不仅仅是害怕谣言攻击。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白巧。

    刘老师不想在众人面前，说出自己其实是个懦夫。还没遇到困难，就毫不犹豫抛弃了白巧。

    他死了，法律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杀人两个字，可以轻飘飘地说出口，再也没任何重量。

    这是白巧的梦境，白巧说不准能听见他们的话。

    他杀白家四口的事情，早晚会暴露。

    与其等着审判，不如自己说出口。

    为了树立英雄的形象，为了讨梦境主人开心。

    刘老师谎称自己杀死他们，是想拯救白巧。

    英语老师未完成的遗书中，确实没有提到具体人名。

    她讲故事时，也没能说出受害者的名字，和侵害发生的时间。

    岑笙第一次在游戏中见到她时，她正在哭着和前夫吵架。

    英语老师迷恋渣男，被反复抛弃，又反复复合。

    所有人都在劝她，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知道，自己在感情中有多不堪。因为这种事自杀，她的死会变成笑话。

    于是英语老师写下一封遗书。

    她想将自己的死，塑造得高尚高洁。让可悲的人生，有一丝丝价值。

    班主任渴望得到关注，渴望成为外人口中，正直勇敢的人。

    她明知道白巧的处境，却偏心其他学生。是因为欺负白巧，更能得到他人的认可。

    明明找不到恋童癖存在的证据，依旧坚称对方一定存在。

    是为了享受英语老师崇拜的目光，和外界的赞美，沉浸在对抗黑暗的精神满足中。

    班主任讲述的故事中，她是偏心的，不合格的老师，但一定是正义的人。

    十几岁的白巧已经明白，学生不该喜欢老师。

    她在梦境中，极力掩盖，自己给老师写过情书的事实。

    现实里，刘老师当着她的面，撕毁了那张纸条，狠狠教训了她。

    这让白巧误以为，那封情书，是刘老师抛弃她的原因。

    所以她在梦境里，也塞上了那张纸条。

    可能是希望梦中的刘老师，发现纸条后，可以和她好好说清楚。

    也可能是让梦中的自己，能抢在刘老师发现之前，将纸条销毁。

    同时白巧，也在隐藏，自己的过错。

    她真的会打人骂人、会偷东西，会和刘老师过分亲近。

    白巧想将自己，塑造成绝对弱势的一方，做一个挑不出错的完美受害者。

    医务老师一直通过上帝视角，旁观整个过程。

    她手中有监控，如果她真的愿意阻止，她完全可以拿出监控录像，及时终止这场闹剧。

    但她没有。

    强烈的偷窥欲望，让她隐瞒真相，继续做一个无声的看客。

    一边享受偷窥的快感，一边任由谣言传播。

    也正是因此，她和哪一方都不亲近。

    她亲眼看见每一个人的缺点，觉得他们都不无辜。

    医务老师讲述真相时，每说到一个重点，都会特意强调，她尝试阻止，只是失败了。

    她试图用谎言，显得自己没有那么冷漠。彻底和这个闹剧，撇清关系。

    真相被层层包裹，岑笙听完所有故事，却屡不清什么才是事实。

    不过他已经知道，白巧故事中，最重要的一环了。

    白巧的梦境游戏，和流浪孩世界一样，就是人为创造出来的。

    不同的是，白玉京制造流浪孩的世界，是为了建造独立空间，将岁岁培育成凶神。

    而白巧的梦境世界，是人为打造的罗生门。

    幕后之人创造出一个极为特殊的环境。

    游戏进度很赶，玩家根本没时间思考。大部分误入游戏的人，只会顺着游戏剧情走。

    少部分另辟新径，操控白巧主动自杀的人。在游戏真正开始后，也会被学校里游荡的厉鬼杀死。

    只有岑笙这种，做过特殊职业，有类似经验，胸口还藏着强大厉

    鬼的人，才有机会活到现在。

    想离开梦境游戏，必须还原真相。

    无论是拉所有当事人当面对质，还是私下挨个询问，厉鬼都会说谎。

    他弱势，会被厉鬼撕碎。

    他强势，会给厉鬼危机感。

    厉鬼说谎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他们已经死了，物质和现实上的需求，无法满足，也不复存在。

    仅剩的精神需求，就被无限放大。

    岑笙让他们轮流讲述真相前，只说还原真相，能离开梦境。

    但每个人心里都有鬼，他们不知道自由有没有代价，会受到什么惩罚。

    岑笙的身份，又极为特殊。

    他和容冶能碾压所有厉鬼，又处处维护白巧。

    哪怕岑笙发誓，他绝不会伤害任何人，他们也有顾虑。

    如今，欺负白巧的事情，已经无法掩盖。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美化自己。

    说谎，是为了维护尊严，也是自保手段。

    和容冶对视一眼，岑笙看向不远处的男老师。

    年轻男鬼嘴上，和其他厉鬼一起怒骂。眼中，却带着嘲讽的笑意。

    他，亲手创造了这个罗生门

    与其说，梦境激发了人性中的丑陋一面。

    不如说有一只大手，在背后操控所有人。

    雷电照亮办公室，岑笙望着年轻男老师，嘴角勾起温柔的浅笑。

    “你哄骗白巧写情书时，跟她说了什么”

    “让我猜猜，你说的是不是，白巧同学，你身上有一个最吸引男性的地方。连你哥哥，都会被你勾引。你为什么不用自己最擅长的点，留下唯一能拯救你的人。”

    “毁掉女孩的一生，害死41条人命。现在的结果，你满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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