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点时间,岑笙恢复冷静。他松开窦以宁的手,再次摸向桌面。
同样的位置,刚刚能摸到碎骨头,现在却只能摸到冰冷油腻的木板。
岑笙略微思索,引导着窦以宁,抚摸自己掌心的纸条。
窦以宁茫然地眨眨眼睛,“你手上有什么”
“你仔细摸摸。”
“我摸到一张纸,但我看不见,你怎么做到的进医院前,你还是个魔术师真可惜,你会好起来的。”
岑笙没回话。
他收回手,女人立刻震惊地瞪大眼睛,指尖疯狂戳着他的手掌。
“纸呢你什么时候收起来的”
岑笙歪头盯着她,“很奇怪,你和我明明还有肢体接触,为什么你触碰不到了”
“你在自言自语,还是跟我说话”
“好像只有得到明确的引导后,我们才能接触到彼此的世界。”
平时再无害的病人,发起疯来都很危险。
窦以宁往同事身边挪了挪,随时准备控制失控发狂的疯子。
岑笙双手撑着桌面,目光温柔又坚定,“窦警官,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精神病。可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自己的触觉、听觉和嗅觉。”
几名同事狐疑地看向两人。
观察着女人的表情,岑笙压低声音。
“我不知道两个世界之间的差异,到底有多大。麻烦窦小姐,带我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我有很要紧的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厉子均比窦以宁高很多,没有哪个女性,会蠢到跟一个187的陌生男疯子,跑到角落里说悄悄话。
岑笙需要一个外援,午饭时间快结束了,他必须加快速度。
“窦警官,你怀疑我会魔术,不管我拿出什么,你都觉得我在用道具戏耍你。你亲手打的饭菜,总不可能是我提前备好的道具。”
抢在其他护工反应过来前,岑笙一把扯过女人的手,按在她的饭盆里。
“你摸摸这里哪有什么三荤三素”
挣扎的动作猛地顿住,窦以宁错愕地瞪大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自己碗中的炖排骨,变成一碗墨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水。
下面,是肮脏的,不知多久没有清理过的餐桌。
一眨眼的工夫,画面消失。
她的手依旧搭在排骨上,只有掌心冰冷的手感,时刻提醒她,刚刚的一切不是错觉。
“以宁,要不要我帮你”
一旁的中年护工,凶狠地瞪了眼男病人。
食堂太吵,男病人的声音又压得很低。他们没听见他都说了什么,只看到他骚扰小护士。
窦以宁避开同事的目光。
“没事的王哥,我自己能解决。你叫厉子均你病情又严重。不要在这发疯,跟我过来。”
厉子均执意留在食堂
,窦以宁只好把他领到后厨仓库。
这里隔音很好,关上铁门后,连厨师们的聊天声,都听不清晰。
岑笙看向四周。
他们正站在远离污水管的空地上,餐桌离这很远,基本没人过来。
“这是哪”
“厨房仓库。”
窦以宁翻出两个苹果,将小的那个扔给厉子均。
岑笙只看见她抓住空气,朝着自己抛。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胸口。
窦以宁嘶了一声,“我丢得这么准,你都接不到”
她俯身捡起苹果,重新拧开水管冲洗。
“昨天新到的,没人说不可以给病人吃水果。很甜的,吃吃看。”
窦以宁重新将苹果,递给厉子均,“你和其他病人不一样,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很熟悉很亲近,不然我也不会那么配合你。”
“不要这么看我,我不喜欢说话细声细语的男生。我只是感觉,我们很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岑笙没吭声。
他捧着手中的空气,试探地咬了一口,居然真的尝到了甘甜的果肉。
“脆苹果”
窦以宁一直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你真的看不到刚刚到底怎么回事,你想跟我说什么”
岑笙把苹果吐在纸上,没敢真的咽下去。
“这座小镇犯罪率极高,经常有人在附近失踪。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侦探。我受到委托,前来调查小镇混乱的源头。”
“通过调查,我发现这座小镇其实存在两个世界。
岑笙有很多马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临时编出一个侦探的身份。
我是侦探这几个字说出口后,他说谎的底气都足了很多。
“一个,是我眼中的世界,也是现实世界。病人们住在负18层,吃着从污水管排出来的污水。在电梯里骚扰你的病人,其实是只畸形的怪物。那些病人也不是聚在一起打闹,是在开银趴。”
窦以宁差点被苹果呛到,“银、银趴”
“另一个,是你看到的世界,由无数幻想编织而成,能稳定运转逻辑自洽的幻想世界。这家医院很特殊,目前只有在医院里,才存在完整的幻想世界。”
“等等,你才是官方认定的疯子,为什么你的是现实,我的是幻想”
“这不重要,重点是待在医院的病人,已经被这座建筑,变成怪物了。”
岑笙打开厉子均的相机,给窦以宁观看录像。
他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按在女人眼尾,“我能吃到你给的苹果,你一定也能看见我的录像。”
窦以宁怔怔地看着录像里,肥胖臃肿的怪物,和满地的尸体。
“你从哪找来的恐怖片片段”
“上面有录像时间,就在午饭前。除了暴食病人,我还拍摄了色欲、懒惰和贪婪。”
一只只怪物,在窦以宁眼前滑
过。她大张着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不不,这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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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欲一直缠着我,现在还在远处盯着我看。你要是不信,我把他叫过来,让你好好看看”
说话间,录像定格在色欲那张长满雀雀的脸上。
窦以宁脸色一白,猛地弯腰吐了出来。
岑笙拍着她的后背,“振作一些,窦警官。这家医院有特殊诅咒,病人无法真正死亡。暴力、强奸、虐杀,他们每天都在遭受无休止的折磨。或许某一天,他们也会和那七个病人一样,变成怪物”
“一旦医院内的诅咒,扩散到外界。整个小镇都会被怪物肆虐,变成人间地狱。”
色欲怪物带来的视觉冲击太大,窦以宁声音都在打颤,“怎么办要不我们报警吧”
岑笙扯扯她的警服,“你就是警察。”
窦以宁不吭声了。
“我将整个负18层逛了一遍,那里根本没有工作人员。你来喊病人吃饭前,我也没听见电梯运行声。在特定时间段内,现实和幻想会重叠在一起。”
岑笙拎起小黄鸭,“这是我和外界联络的装备,布谷鸟钟声响起时,小镇会出现某种变化。”
窦以宁摸摸橡胶鸭,“除了特定时间外,钟声响起世界也会交叠你有什么计划”
色欲正在朝这边看,岑笙将饭盆递到窦以宁面前。
“我是专业的,有能力处理小镇的麻烦。诅咒的源头就隐藏在医院某处,我需要你帮我进入幻想世界。”
“小镇今天发布的规则提到,红色是对的,绿色是错的。同时还说,小镇红色颜料紧缺,镇长决定将红色用在更重要的场合。”
“在被带到地下前,我曾在医院的厕所门上看见红字,食堂只有蔬菜,如果碗里有肉,要告诉附近的工作人员。这三条规则,已经指明现实中的人,该如何进入幻想世界了。”
“你要吃肉”
窦以宁秒懂,徒手抓起几块肉,朝着岑笙嘴里塞。
这一刻,她表现得真的像个训练有素的警察。力气大,动作特别迅猛。岑笙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差点被一把把的荤菜噎死。
他只是想让女警察,帮他把肉扒拉出来。看得出窦以宁,真的很嫌弃色欲。
警察说过,镇长每天都会重复红色是对的,绿色是错的这条规则。
岑笙收到的纸条上,了很多和地下世界有关的信息。
小镇下水道的污水,里面含有大量的诅咒。
流浪汉在下水道待得越久,身体越畸形。他们浸泡在污水里,渐渐和污水融为一体。只能通过镇民的幻想,回到地上世界。
红色对应镇长在小镇各处,留下的提示。
绿色代表着小镇隐藏的各种怪物,以及会对镇民造成威胁的东西。
食堂管道里流出的绿色液体,散发着恶臭。岑笙被护工送往地下时,也曾在电梯里,
闻到和流浪汉类似的气味。
病人们从铁桶里盛出来的饭菜,其实就是下水道污水。
按理来说,长时间食用污水,病人早该跟流浪汉一样,变成会化成绿水的怪物。
但大部分病人,身上都没有异变。情况最严重的七名病患,成为了七宗罪怪物。
从病人的状况来看,他们无法离开医院。镇民们也说过,进入医院治疗的人,全都被怪物替换掉了。
结合各种线索,岑笙有了一个猜测。
小镇被诅咒笼罩,镇长通过某种办法,将诅咒化成了肉眼可见的绿色污水。
流浪汉们在下水道里,承受着诅咒带来的肉体折磨。病人在医院,分担诅咒的精神摧残。
镇长靠着牺牲部分人,确保诅咒不会蔓延到地上和小镇以外的区域。
流浪汉、窥探到真相的镇民,他们都是小镇的牺牲品。
不同的是,医院环境更加特殊,病人们靠着幻觉,在这里生成了另一个世界。
它是幻想出来的世界,它脱离现实真实存在。
一部分病人,和窦以宁一样。离开了现实,真正生活在幻想世界中。只有两个世界重叠时,才会出现在地下医院。
另一部分,则卡在了两个世界之间。他们能看见幻想世界,但身体还在现实世界。每天在医院里乱跑乱叫,四处吃空气。
小镇内的建筑很少,其中医院是公认的,最特殊的建筑。
厕所上的红字,只能是镇长留下的。
没有另一个世界的人引导,吃下污水的病人,会彻底迷失,真的变成疯子。
病人在医院待上一段时间,会出现幻觉。将饭桶里的绿水,当成三荤三素的饭菜。这时镇长留下的红字,就会派上了用场。
镇长的立场,其实很明确。
他完全中立,既不偏向镇民、也不偏向病人和流浪汉。他在极力控制小镇的稳定运转,避免诅咒外泄。
看着岁岁举起的一张张卡片,容冶眉头紧蹙,“小笙想靠着食用污水,让自己失控,看见病人眼中的世界”
岁岁连忙摆手,不,岑爸爸说,窦以宁是幻想世界的人。如果没她帮忙,他只能喝到污水。但由她亲手塞进嘴里,他吃到的就是肉。
正常人只能看见现实世界,疯子只会看见幻想世界。岑爸爸想做清醒的疯子,他要游走在现实和幻想之间。
岑爸爸亲眼看见病房墙上,凭空浮现出红字。违背镇长规则的人,会被驱逐到下水道。那违背医院规则的人,会被送到哪去
容冶瞬间对接上岑笙的思路。
“如果镇长同时管理现实和幻想两个世界,病房的红字就是他生成的。”
“如果镇长只管理现实中的小镇,那病房墙上的红字,就是地下医院自己生成的规则。在地下违背规则,会有另外的惩罚。”
“小笙不能确定,红字到底是哪来的。他只知道,无论在小镇还是在地下医院,遵守规则都是被动防守,没有任何意义。只有违背规则,才有机会找到祭坛。”
岑笙将岁岁送走前,没跟它说这么多。它懵懵懂懂,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他借助窦以宁的手,先违背了镇长留下的规则。再在用餐时间结束后,找机会违背地下医院的规则。”
“他既想保持绝对清醒,又想进入幻想世界。只有同时看见现实和幻觉,才能找到藏在地下医院的4号祭坛。”
容冶深吸口气,再也坐不住了,“他这是在找死他就没有想过,医院里为什么正好有七只怪物病人,为什么会出现七宗罪”
“他记忆清除得太彻底,连祭坛是做什么的,都不记得了他本来就是白玉京培育的凶神,和阿山阿喜一样,都能储存转化力量”
容冶环顾四周,侧头对另一个首领亲信耳语几句。亲信点头,带着几支队伍离开。
容冶轻揉着眉心,将指挥权交给副首领,攥着岁岁钻进下水道。
在化成绿水的瞬间,他轻叹口气“岁岁,你跟我说实话,岑爸爸变成了什么怪物。”
一张小卡片,颤颤巍巍地举起来。
金色的怪物,像神像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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