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大侦探远没有资料上描述得那么厉害,岑笙随口编造的可怜身世，他深信不疑。

    岑笙顺利住进了侦探事务所，成为容冶的小助理。

    男人性格强势霸道,总是在指挥岑笙做事。表情匮乏，语气也很冷硬,没有弟弟身边的容冶讨人喜欢。

    岑笙经常偷窥弟弟的生活，同为神明,他觉得弟弟比他幸福许多。

    虽然岑笙很不满意自己的容冶,但现在除了这个劣等品，再没人在意他的感受。

    所以他捏着鼻子，勉强和人处了下去。

    男人其实很优秀，冷静自持,成熟稳重。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岑笙的情绪变化,嘴上经常挂着嘲讽的笑,关键时刻却很会安慰人。

    可他实在过于强势，两人相处中,他无时无刻不在侵犯岑笙的隐私。

    他会暗中搜集岑笙的资料,调查他的过往。

    岑笙每周六要去参加实验，周日去伺候永生科技那几个老东西。

    每次两人分开,容冶都会尾随跟踪他,好几次险些跟进地下室实验室。

    他们像两个极端,容冶想卸下岑笙的伪装，挖出他的全部秘密。

    岑笙压根不在乎容冶的想法,也没兴趣了解他。他只是太孤独了，想在男人身上获得一些爱。

    容冶为了找他，再次潜入实验室时，岑笙起了杀心。

    他想要的,是能长期稳定给他情绪价值的工具人。在他需要的时候，关心他陪伴他，平时有多远滚多远。

    在手术台上躺了一整晚，周日清晨岑笙拖着疲惫的身体，和养父母告别。再次回到南方科技新城，准备弄死容冶

    他没有带其他人来，侦探再厉害，也是普通人。他可是永生科技倾尽全力，培育出的神明。

    事务所接待室内光线温暖明亮，身材俊美的混血男人，穿着米白色的居家服，坐在沙发上静静翻看着报纸。

    他眼下有些青紫，多半一整晚都没合眼。

    四目相对，男人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一声不吭地出去，夜不归宿，连个电话都不接，你就是这么给人当助理的”

    岑笙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恶劣的态度。

    他早已厌倦了角色扮演游戏，随便花点钱，包养几个情商高会讨好人的男模，也能给他情绪价值。

    容冶将报纸甩到桌上，阴沉着脸朝他走来。

    岑笙攥紧手中的匕首，准备一刀刀把他虐杀致死。

    这是他的小爱好，受害者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临死前会用怨毒的眼神瞪着他。

    那一刻，受害者眼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就在岑笙抬手的瞬间，容冶揽住他的脖颈，垂头靠在他的肩头。

    “你神情疲惫，衣角上沾着血污，眼角还有哭过的痕

    迹，昨晚那些人又折磨你了。”

    我让你做侦探助理时，承诺过会保护好你。但对方的背景太大，我需要些时间。这段日子你先去国外避一避，我来想办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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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态度转变得太快，话也说得莫名其妙。

    岑笙下意识推搡他，“你发什么疯”

    容冶嘴唇张张合合，最终只是长长地叹口气。

    叹息声很轻，落在岑笙的耳中，却格外刺耳。

    男人在心疼他。

    容冶不知道人造神明的秘密，在他眼中，他是个被永生科技控制利用的小可怜。

    两人离得很近，男人肯定能看到他手中的刀，傻子都能看出岑笙要做什么。

    容冶愣了一瞬，沉默地掰开岑笙的手指，夺走匕首随手放到茶几上。

    “还疼么”

    男人挽起他的袖子，小心翼翼触碰他手臂上的伤痕。动作间，有了下等世界容冶的影子。

    岑笙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但他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就算他对容冶本人没有多少兴趣，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也能看出男人是个正义感极强的人。

    永生科技压下了所有消息，容冶只知道他一直在被人操控折磨，不知道他背地里，也以折磨他人为乐。

    在男人眼中，他是一个完美受害者。他们之间的感情，建立在容冶对他的同情之上。

    容冶没等到回答，又一次开口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岑笙睫毛微微颤抖，再次抬起头时，眼尾泛起了薄红。

    他抱住容冶，无助地呜咽。不停地诉说着，自己有多么可怜。

    这些话成功激发了男人的保护欲，容冶双臂不断收紧，在他耳边郑重地承诺。

    “我会帮你摆脱控制，救你离开，我发誓。”

    把一个侦探玩弄于股掌之中，让岑笙升起了别样的快感，就连容冶一贯的强势，此时都显得那么可笑愚蠢。

    可岑笙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希望容冶有能力，实现他的诺言。

    容冶做了几十年的侦探，经验很丰富。看见岑笙的第一眼，他就知道男人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他怀疑岑笙和最近的连环杀人案有关，案子还没破，凶手还没抓到。长发男人神经兮兮的气质，和极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跟凶手高度吻合。

    容冶不知道岑笙接近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他不介意和对方玩一玩。

    万一男人真的遭受虐待，走投无路才来投奔他。他把人留在身边，多少也能帮帮他。

    随着一段时间的相处，容冶确定杀人案的凶手不是岑笙。

    而背后囚禁他的人，居然是永生科技。

    相比起公司，永生科技更像是某种宗教组织。他们不追求

    利益，思想高度统一，每一步计划都有明确的目标。背地里，私藏了许多武器。

    最重要的是，和第三局合作密切。之前曾被爆出过一些黑料，也不是第一次拿活人做实验，但每次都不了了之。

    无法关闭的世界裂缝、频繁出现的怪物和大雾，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这个国家的安全。

    第三局对永生科技，有些过于纵容了。

    别说容冶，就算整个侦探协会，都没能力抗衡永生科技。

    容冶想用自己的人脉，把岑笙捞出来。

    那边回复得很坚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岑笙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容冶突然理解，为什么每次他许下承诺时，岑笙总会用嘲讽又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他知道，没人救得了他。

    容冶经历过很多。

    受害者一边说着救救我，一边在他怀里慢慢停止呼吸。明明已经获救的孩子，在他眼前跳楼自杀。

    即便倾尽全力，这个世界还是有太多的无能为力。

    容冶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学会平静地接受一切。可看着怀里的长发男人，他心中还是升起强烈的无力感。

    岑笙总归是和旁人不同的。

    起初容冶以为，他蓄意接近他，总该有什么企图。时间一长，他发现男人折腾那么久，只是为了得到一丝温暖。

    岑笙谎话连篇，总是编一些可怜的故事。特别喜欢卖惨，还爱装病。

    容冶假装没看出他的小伎俩，配合地擦拭着他的眼泪，把他抱进怀里安慰，带他看电影吃东西。

    他做的都是平常的小事，岑笙却像是好不容易得到一颗糖的孩子。小心翼翼品尝着他的关心，看向他时双眼格外明亮，整个人都变得鲜活。

    唯一让他不舒服的，是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除了永生科技和人体实验，岑笙心底还藏着一个秘密。

    有人刻意压下消息，容冶查了很久，都查不出岑笙到底隐瞒了什么。

    具体是什么时候爱上岑笙的，容冶也说不清楚。

    从某一天开始，容冶忽然无法忍受岑笙身上的伤痕。他不想再让男人，每个周六周日都在噩梦中度过。

    如果他没有能力，从永生科技手中抢人，那他就把人偷走

    容冶想把岑笙藏起来。

    通过观察弟弟，岑笙又学到一个新知识。他可以试着，把自己和容冶缝到一起。

    这样既能让他得到更强大的力量，又能让容冶成为他的所有物。

    计划赶不上变化，岑笙很快发现，容冶又在暗中调查他。

    有几次，险些将他杀人的事挖出来。

    准确地说，他已经挖出来了。就是思考的方向出了问题，以为这些都是永生科技往岑笙身上泼的脏水

    。

    以容冶的能力，他迟早会发现真相。到时候，他们的感情也会彻底结束。

    下定决心杀死容冶那天，岑笙找了几个漂亮的男模，陪他玩角色扮演游戏。

    事实证明，容冶不是不可替代品。

    只要钱给到位，容冶能的情绪价值，他随随便便就能得到。

    容冶似乎有惊喜要给他，岑笙也有。

    当晚他答应了容冶的求婚，和他做了最亲密的事。等他毫无防备睡下时，岑笙一刀捅下去。

    他虐杀了自己的容冶，就像云房东虐杀弟弟的容冶一样。

    岑笙往常最喜欢的，就是让受害者看着自己的脸，在痛苦绝望中死去。

    这回他却将身体严严实实裹住，还用了变声器，生怕容冶把他认出来。

    他成功了。

    侦探失血过多，意识模糊，失去了原本的判断能力。

    他没发现凶手就是自己的爱人，许是以为岑笙也被抓住了，嘴里一直喊着小笙。

    容冶越喊岑笙越害怕，没来由的恐惧，蚕食着他的理智。

    大脑一片空白，他的灵魂仿佛从肉体中抽离。

    为了不让容冶发现真相，岑笙连他的灵魂，也没有放过。

    直到生命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在容冶心中，都是一个可怜善良，身不由己的完美受害者，是他最美好的爱人。

    失去容冶，生活没有发生多少变化。

    岑笙有需要了，就花钱找人陪自己聊天。

    那些人收了钱，很会讨好人。不会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更不会在意他的过去。

    悲伤只出现了一小会，岑笙很快沉浸在获得力量的喜悦中。

    白玉京的方法果然有效，吃下容冶后，他的实力比之前强大许多。

    做侦探助理时，容冶教过他很多东西。男人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性格傲慢，不想和人客套。

    但他觉得岑笙或许需要，就把自己会的，全都教了。

    岑笙靠着自己的能力，和容冶留下的知识、人脉，一点点摆脱永生科技的控制。

    他和云天予有了来往，扭转云局长心中的形象，获得第三局的好感。利用容冶恋人的身份，获得侦探协会的帮助。

    渐渐地，他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永生科技再也不敢随意折腾他的身体。

    一切都在变好，直到岑笙前往白巧的梦境游戏，遇到了下等世界的弟弟。

    看着黏在弟弟身边，无时无刻和他腻在一起的男鬼，岑笙浑身不舒服。

    如果不是实力不够，他真想把容冶弄死。

    平心而论，弟弟确实是个好人。他变着法地暗杀他，弟弟依旧把他当亲人。

    岑笙查过弟弟的资料，干干净净，人生唯一的污点，

    就是情绪失控杀了一名罪犯。

    那人做的事确实很恶心，哪怕把这件事曝光，网上也会有一大批人支持岑笙。

    他越干净岑笙越抵触，这种抵触，在弟弟向他伸出援手时，达到了顶点。

    为什么都在暴力中长大，弟弟却能深爱着这个世界，温柔地对待身边的人。哪怕是天边的彩霞，路边亲人的流浪猫狗，都能让他心情变好。

    他一遍遍试探着对方的底线，弟弟会生气会打他，但很快又能原谅他。

    在前传里，岑笙见到了自己的妈妈。

    他能看出女人很爱他，但她当初如果再坚持些，没把他交给永生科技，他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虽然一直在引诱弟弟身边的容冶，但岑笙的注意力，大部分时间都集中在弟弟身上。

    善神向他伸出援手，不断许下诺言。他看他的眼神，和容冶当初一模一样。

    纯粹的，不带任何欲望和利益，只是单纯想要保护他。

    而他的反应，也和当初一样。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岑笙又开始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感情，或许他该像吃掉容冶那样，把善神也吃了。这样他就能获得善神的力量，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

    情感最脆弱也最好伪装，他的养父母能假装爱他，他能假装爱容冶，其他人自然也能装模作样地骗他。

    岑笙一会相信容冶和弟弟是真的爱他，一会怀疑他们也是装的。他渴求救赎，又不敢接受外界的善意。

    最关键的是，他们都是好人，只有他经不起调查。

    善神给了他无数次机会，岑笙没要。

    永生科技倒台，上等世界的第三局知道了世界裂缝的秘密，没人再需要凶神。

    他打不过善神，做不成神明。等待他的不是死刑就是监狱，他想不到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岑笙不断激怒善神，在弟弟闭上眼睛，刺出长剑的瞬间，他放弃了躲闪。

    耀眼的光芒从他体内迸射而出，好似能洗净灵魂上的所有污浊。他一手攥着全家福，一手攥着一条缝合线。

    想象家人和爱人都在自己身边，陪伴他走完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金光刺痛了岑笙的眼睛，恍惚间，他又回到了温暖明亮的侦探事务所。

    容冶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母亲和两个弟弟在卧室里闲聊。

    他独自站在阳台上，身体逐渐下坠。耳边净是温柔的声音，眼前一片白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