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和灰翠说,你要能够战胜神明。
灰翠铭记心中,但这个目标实在太大太笼统,哪怕是他也无从做起。
那就先从基础开始锻炼吧,一项项来梳理自己的能力。
对于一般的职业者来说,所谓能力就是天赋和法术,但使徒不一样,使徒还有来自其他柱神的祝福。
就像源血之母给予他水上行走的能力,就像金锤子给予他元素抗性的保护。
曾经林想要看到灵魂,得大费周章地准备亡灵法师的眼睛,灰翠不用,凭借敲钟霜鸦的祝福,他专注起来就能看到肉体中的灵魂。
作为破坏之神的使徒,他看到就能破坏。
话是这么说,如何破坏得更精确,如何控制破坏的力道,需要技巧和手感。
灰翠没有表现出任何躲避,他眼睛不眨地看着,看着雪爪在他的槍下灰飞烟灭。
它的身躯灰飞烟灭,她的灵魂璨璨生辉。
光柱中的灰狼舒展四肢,毛发如火焰般飞舞,她睁开碧绿的眼睛,之前一直会被她血脉篡夺的,来自镜中瞳的银色魔力,点燃她本来漆黑的瞳孔,犹如光丝在碧绿的虹膜上闪烁。
下一刻,假元森跟着醒来了。
一清醒他就猜到自己赌博成功,借修英博德的表面意识藏住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冲出来对雪爪卡优缇使用欲望法术,看起来是送死,但他想要的结果,就是他被实验体们吞噬。
实验体都被雪爪卡优缇吞吃,似乎就是银月少女的目的,假元森不知道祂到底要做什么,但他不想死在这里,他一定要完成“盲目之书”给他的任务。
拯救这些实验体,恢复她们的人格。
如果能做到,他就能转变成镜中瞳领域下的魔物活下去。
等转变成魔物,他就根本就不需要修英博德的犬人身躯了。所以修英博德的身体被吃掉无所谓,他存活的依仗在于“盲目之书”,依仗于那个仪式师代替镜中瞳做出的承诺。。
他答应过他说过“可以”
本质只是个用法术制造出的人格,被吞噬后,连生物的形态,都无法维持的假元森,在魔物的肚子里,也拼尽全力维系住其他实验体的浅薄意识。
他差点因此消散了,但他终于等到了机会,感觉到雪爪卡优缇身上的银光越来越盛,他立刻对那些浑噩的实验体呼喊“醒来一号已经醒来了你们快跟上”
一号醒来了
一号凭什么又是一号
熟悉的声音犹如钟鸣,雪爪纷飞的毛发中,又睁开一双碧绿的眼睛。
然后是两双、三双最后,六双相似的碧绿的眼睛,从雪爪的腰间、胸口、背上、腿上、肩颈,向外眨巴。
雪爪抖了抖,六只幼狼从她毛发中掉了出来,软绵绵地挤在一起。
雪爪低头在狼崽中扒拉了两下,叼出一只虚幻的白貂,丢了出去。
然后她昂起
头,向着穹顶长啸。
六只幼狼跟着她发出呜咽啸声,越叫,银辉越是照耀她们的毛发,最后她们在光中化为大小银狼,踏着光跑动起来。
“这、这是”
摩西哽咽了一下,眼圈不由就湿润了。
“因为雪爪和她这些妹妹原本就比人类更像是魔物吗”他分析,“难怪,林之前如何费劲,雪爪都没办法获得职业,她不可能成为职业者,她只可能成为完整的魔物,或者圣灵。”
而能完成这种转化,此刻的林至少还活着
太激动的摩西没注意到自己的话透露了什么信息,听到他话的灰翠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反手一枪打向身后。
几秒后,有着完整脑袋的元森瑟伯,僵硬地走了回来等等,那好像不是完整脑袋,而是一朵灰白犹如大脑的蘑菇,扎根在了元森瑟伯尸体的颅底,用自己,代替了元森瑟伯的大脑。
“银月见势不好,抽回了神降这个亡灵的力量,”蕈之王大声道,“祂肯定是集中力量回神国对付镜中瞳了我们要赶快”
这句话透出的信息更明显了,灰翠没说话,但雪爪和她的狼群从梦境中奔出,没有停下,低头一拱,就将灰翠和摩西拱到自己背上。
六只幼狼学着她,团结着驮起蕈之王,有一只幼狼尾巴上还咬着一条白色的小貂,跟在雪爪身后往前跑去。
雪爪本来就被银月少女赋予了神国之门的权限,虽然祂已经闭锁神国,但祂肯定没想到雪爪能活下来。
狼背上的乘客就见她踏光而飞,银色的光道指向雾蒙蒙的穹顶。
他们投入穹顶中,雾气遮蔽视野了一瞬又散开,再出现的不是银色的光道,而是遍布环形山的苍白球体,以及淹没了半个球体的血海。
“啊”蕈之王一见大惊,“怎么会源血是本体”
话音落,银月神国中的三星体系统又狠狠震动了一下,进来前本来做好了自己也要撞神国准备,却因为惊讶忘记的蕈之王,为了忍痛闭嘴,结果咯吱咬断了亡灵的舌头。
他们听到笑声传出,前方庞大的苍白球体,突兀张开了一道简笔画般的嘴。
银月少女从现实中回归了祂的神国,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月球上翻涌的血海,就退潮了许多。
作为神国的主人,祂想要压制敌人轻而易举。
哪怕源血是本体,也一样
银月少女尽力用笑意取代愤怒,球体的表情扭曲,喝道“希尔达既然你送上门,我不介意吃两份”
“糟糕。”蕈之王立刻说,元森瑟伯颅骨里的蘑菇飞快生长,带着元森瑟伯这个亡灵从狼群背上跳下。
祂跳下,却不是落向月球,而是落向那个虚幻的地球。恰好地球上密密麻麻的草木也在飞速生长,最高的那棵树快要跨越地月之间的三十八万公里,犹如桥梁将树梢抵在月球上。
落下的蕈之王迎上它,孢子往树皮下扎进菌丝,片刻就吸取掉树木的养分
,将其化为一段脆弱的朽木。
朽木坍塌,向地球坠落,一同炸开的数不尽孢子纷飞扬落,又一次和植物们缠斗起来。
同时,月球上的血海反扑,巨浪带着洪水涛涛,冲垮了月球表面一座环形山。
哪怕是能参与神战的使徒,也很难见到这种场面,但无论是摩西还是灰翠,都没去注意此刻的战局。
银色的狼群又在长啸,雪爪呼喊“林你在哪里”
摩西也紧张地到处寻找,就在他浑身冷汗的时候,灰翠道“那边。”
哪边
灰翠翻身从狼背上跳了下去,和蕈之王不同,他落向月球,落向月球上的血海。
他暂时关闭了水上行走的能力,整个人噗通坠入血海之中。
雪爪也想跟下去,摩西连忙拉住她,喝道“你想要被血海溶蚀吗”
银狼只能停在半空中,一边喘息一边盯住灰翠坠入血海的位置。
这种刻舟求剑的行为,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拉住了雪爪的摩西,自己快要忍不住化出鱼尾游入血海中时,他们终于看到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冒出一个头。
血水沿着雪发滑落,出来的是灰翠。
尖晶市的审判长,那一身破烂的白西装已全被染红,他一步步登上海面,又半跪而下,将臂弯中的身躯,半浸入血海中。
“这”落下来的摩西看清这幅身躯,就咬紧牙关,忍下怒骂。
他身边的银狼浑身颤抖,为这幅身躯剥离掉了皮肤的血肉模糊,和不浸入血海就难以维系运转的、裸露出的肺腑肝脏。
唯有那双眼睛还是完好的,纹绘了银色仪式阵的黑色眼睛扫了他们一眼,就望向远方的战局。
“嗬嗬”林想说什么。
破烂的声带难以进行表达,摩西满脸焦急地用出一个意识沟通法术,一边的雪爪想要舔林的脸,又怕林疼。
林颤颤巍巍抬起手,握住了跟随在灰翠身边的火红左轮。
然后他往后收手,让槍口抵住心口。
这个熟悉的姿态一瞬间让灰翠想起他们的约定,而看出林是什么意思的摩西,反而搞不懂林是什么意思了。
“源血之母、蕈之王和银月少女三方纠缠了数千年,”意识中林压抑着痛呼,缓慢说,“如果能分胜负祂们早就分了,让祂们继续这样彼此都很熟悉的战斗是不会有结果的。”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摩西听到一半就心生不祥。
“那也没办法”他不管不顾道,“我知道你想要参战,可在银月的神国里,你没办法回你的神国”
不回神国,林就没办法发挥作为神的实力,没有神的实力,就不要想参与进战斗里,你保护好你自己行不行
摩西想这么说,却被林打断。
“我还以为源血之母出来后,这个思念体就会蜕皮一样褪掉,或者我可以直接使用魔力和法术了。”林努力抵抗属于人类的濒死虚弱感,继续道,“但胶匠的这个魔力封印,可能是整体做成的没办法,必须避免我污染别人。但现在我不能继续这样。”
他说完,转过头,看向灰翠。
散发银辉的眼睛,和压抑着无数的暗沉粉眸对视。
隐瞒了无数的欺骗者,祈求看向从来坦然的受骗者。
灰翠明白他的意思。
作为神明,林肯定已经了解了雪爪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他想要灰翠像帮助雪爪挣脱魔物血脉那样,帮助他强行挣脱思念体。
对于此刻的战局来说,林的决策绝不是错误。
但是
“你连句对不起都不愿和我说。”灰翠道出今天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他握住了槍把。
他发现自己竟然庆幸,此刻是他握住这把槍。
曾经握住槍就会发抖的手,如今无比的稳定。他手指搭在扳机上,槍口戳在林的胸前。
可以感受到,槍口下的心脏,哪怕虚弱,也还在跳动。
开槍之后呢
肌肤接触会感觉到的柔软和温度,靠在一起时能听到的安稳心跳,唇齿相依时彼此交融的呼吸,都会消失。
神与人,相隔那么遥远的距离。
灰翠的目光不离开林的眼睛。
他扣下扳机。
“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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