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稍微一愣,脸慢慢热了,“我没那个意思。”
“那天天闹着不睡觉是什么意思”牧长觉一手兜着他的肚子,轻轻向下揉了揉。
燕知弓着腰往后躲,小声争辩,“我只是说我有点压力睡不着。”
“那肯定怪我,”牧长觉又笑,“没哄好。”
“诶呀”燕知被他揉得低低喘了一声,“你干什么呢”
“你想我了还有办法你还出去住酒店,”牧长觉声音里带着一些不平衡,“那我怎么办我日思夜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嘴上说得委屈,手底下却没闲着。
燕知短短抽了一口气,“你别按那儿睡觉吧,睡觉行吗”
“你把我折腾起来你要睡觉了,你睡得着吗燕老师”牧长觉在被子下面轻轻握了一下。
燕知没声了,把被子蹬直了。
牧长觉还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对着微弱的夜灯光照了照,“天天你看,亮晶晶的。”
“牧长觉”燕知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别闹了行不行”
“行,行。”牧长觉答应着,从床头抽了张纸带进被子里,“我给擦擦,你别乱动。”
原本燕知就被他起了个头,又被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别说动,连气他都不敢喘。
牧长觉注意到了,还有空顺顺他的胸口,“喘口气儿,宝贝。”
原本他不说话燕知就已经是强忍了,牧长觉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温柔,也有摩擦似的,蹭得燕知心里难受。
燕知一口气提着呼不出来。
牧长觉撑着身体起来,“啧,怎么回事儿”
他朝着燕知覆下去,轻轻贴住他的嘴唇。
燕知本能地张开嘴,感觉到了口腔里的一点负压。
好像是连同着那一口气,牧长觉把他的灵魂也抽出去了。
燕知立刻条件反射地重新吸气憋住。
牧长觉笑了,“天天怎么这么可爱”
燕知被抽走几口气,前端又被细微的刺痛轻擦,很快就忍不住地搂牧长觉,“有点儿疼”
“我看看。”牧长觉钻进被子里“看”,很快“看”得燕知无助地四处抓支撑点,“不行不”
燕知咬着嘴唇,听见牧长觉含含糊糊地说“这儿不怕人听见。”
燕知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用嘴呼吸,最后长长地憋住一口气,很轻地“啊”了一声。
带着一点哑,像是一颗生涩的苹果被咬开,或是薄瓷器裂出一道口。
燕知出了一身汗,融化了一样。
“松手宝贝,”牧长觉闷闷地笑,“你这么抓着我头发,我怎么出来”
用上另外一只手,燕知把自己僵硬的手指掰开,就再没一点力气了,手脚酸软地化在床上。
牧长觉把他连着被子从床上抱起来,“我们带着去擦擦。”
燕知无
力地枕着他的肩膀,很快把他的睡衣泪湿了一片。
牧长觉抱着他,用热毛巾探进被子里一点一点给他擦汗,很耐心,“又难受了跟我说说是怎么了,我替替你。”
“我不知道。”燕知用眼睛贴着他的侧颈,“我不该这样,我就是觉得过去好多事儿我都能忍得了,现在好像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后怕。”
他确实是。
以往他总觉得别说是让他去找林医生试新疗法,换成任何糟的多的事他都完全不会去考虑能不能扛过去。
因为抗不过去也没太大关系。
现在他却总是害怕。
尤其是夜晚。
尤其是透支。
像是牧长觉那些带着诱导性的吻,把他支离破碎的脆弱全抽离出来,无处遁形。
“我知道你勇敢。我最怕的就是你胆子太大。”牧长觉的手指插进他头发里给他轻轻按摩,“天天知道害怕是好事,说明你有在意的事情了。”
牧长觉低头看了看他,声音更轻了,“说明你在意我。”
燕知没力气,几乎是仰着头枕在他手心里。
眼泪也就滑进牧长觉手心里。
“今天王征说我是疯子的时候,我居然有点儿生气。之前也有很多人这么叫我,我好多年都以为我不在意了。在我做博后的时候,甚至有个人因为觉得我危险拒绝跟我合作项目。”
牧长觉安静地听他说完,“这些不是天天的问题,这是天天遇到的问题。我们身体不舒服,就像所有人都会身体不舒服一样。我们只是要解决问题。”
燕知伸手环着他的肩膀,又一次跟他确认,“所以无论有什么问题,你保证都会告诉我,和我一起解决,对吗”
牧长觉的眼睛很轻微地眯了一下,“当然,我保证。”
“好。”燕知靠着他,声音轻得像是呼吸,“我相信你。那你相信我吗”
“相信啊,怎么了”牧长觉揉了一下他的耳垂。
“没事儿,我就问问。”燕知闭上眼睛。
燕知太累了,等被抱回床上,就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只有手臂还固执地在牧长觉肩头搭着。
牧长觉没拉开他的手,只是顺着他的姿势,在他身边躺下。
他久久地看着燕知的睡颜,目光里带着很轻微的一点狐疑,最后小心把燕知护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前一天晚上睡得太沉,燕知睡到第二天快中午。
牧长觉给他炖了鱼汤,燕知闻着味儿就起来了。
“起来了”牧长觉走过来握握他的手,“坐下醒醒神儿,不急。”
因为身体一直不算特别好,燕知从小就觉多,每次一放假就要赖床。
要是在他自己家里,燕北珵和支璐别的不管,特别爱管他起床和晨练。尤其燕北珵,总是五六点就要把他叫起来慢跑。
燕知有一次眼睛都睁不开,在湖边跑着跑着就摔了,两边膝
盖全擦破了。
一回家他就哭着打电话给牧长觉告状。
牧长觉本来在市里出通告,当天上午就过来要把他接走。
燕北珵当时有点不太高兴,“长觉,天天也是男孩子,你总这么惯着他,他怎么长大成人呢”
“现在想起来,我爸估计早看不惯咱俩了。”燕知抿了一口鱼汤,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牧长觉想了一下,“他没有看不惯你,他只是看不惯我,爱你比他多。”
燕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起来提燕北珵。
起初那些年,支璐在的时候,只要提起来燕北珵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掉眼泪。
后来支璐不在了,燕知跟谁也聊不到父亲母亲。顶多在学校放长假的时候,燕知送其他人走,稀疏地解释一句“我不用回家。”
他那时候对于“自己没家了”这个概念很淡薄,似乎只是“实验又失败了”这么稀松平常的事。
对于痛苦,燕知习惯攒着和拖延。
他总是想“等我以后能面对这件事了我再来思考”“等我以后也许就有办法了”。
他也有有朝一日所有这些痛苦一起涌过来,合力埋没他的心理准备。
但现在他坐在餐桌上,小口抿着鱼汤,跟牧长觉心平气和地聊起来这些过往。
“我其实一直都没能明白,我的父母为什么好像不太爱我。”燕知的手扶着汤碗,感受到温度很缓慢地传递过来,“比如说任何一点我和妈妈冲突的事情,爸爸从来不帮我。同样,如果我跟爸爸争执,妈妈也从来不跟我一个阵营。”
“我很介意这种小事。”燕知慢慢喝汤,“我不是要求我要是那个家的中心,但我也想偶尔在他们计划旅行的时候,被过问一下意见。或者我生病的时候,爸爸能用别让妈妈担心之外的话安慰我。”
牧长觉一直在他身边倾听,在燕知以为他要说“其实你父母也很爱你的时候”,微微向后靠了一下,把手撑在燕知腰后,“因为他们只是很好的爱人,却不是称职的家长。而且这些也不算小事。”
“所以不是我不好对吗”燕知低头看着碗里的汤,“我当时很不理解,但是后来我去回想,我想是不是我不够健康不够懂事,很多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你。包括那时候我爸爸去世,我跟妈妈说的那些话,真的严重地伤害了她,让她觉得我不值得再做她的家人。”
他一直低着头。
微卷的白发已经梳理整齐,柔软地垂在他的颊侧。
“在你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具备了完整的生活观和价值观。他们只是在最一开始就选择了彼此而已,所以没有去争取你的依赖和信任,也就不应该强求你在第一时间想到他们。支璐最后选择离开,我理解且钦佩。但她选择了那样的方式,”牧长觉稍微斟酌了几秒,“会让我认为她并不懂得如何爱人。”
这些事情如此直白地说出来,燕知心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些许宁静。
那些年像是倒刺一样钉在他神经上牵扯的画面,似乎稍微褪去了一层血色。
“她是一位诗人。”牧长觉把燕知垂下来的碎发别回耳后,“但她不能用任何人,尤其是你的痛苦来成就她所谓的诗意。”
燕知抬起眼睛,“如果换成你呢”
“如果换成我”牧长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
“如果你是支璐,如果你是她,”燕知抿了一下嘴,“你刚刚说了你能理解她,指的是理解什么”
牧长觉笑着摇头,“我没办法是她,我不会失去你,所以不做这种假设。”
燕知看了他一会儿,神情放松下来,“那就好。”
吃过饭,牧长觉送燕知去生科院,又想陪着他进去。
“真没事儿,你好好拍戏。”燕知把他推回驾驶座,“也总不能我以后上班都让你陪着,学生也看着呢。哪有教授让家里陪着科研的”
牧长觉把手贴在耳朵边,笑了,“你刚刚说,让谁陪着”
燕知脸红了,“我是说”
牧长觉不为难他,揉了揉他的手,“那我四点半过来接你。”
“行。”燕知进了楼,看着牧长觉的车开走了。
他走过一楼大厅的玻璃墙,看见海报区前西服笔挺的短发背影,脚步稍一顿,还是快步走过去。
听见脚步声,那背影转过来。
桑晚宜的声音和当年一样沙哑有力,“幸会啊,燕教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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