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不肯出去,宗元信听不了八卦,可他又想看戏,开完药后,就用毛笔捅着石黎的腰子,让他出去外面打听打听。
石黎“”
为什么不能把他当做石头。
石黎开始怀念做暗卫的日子,谁来都看不到他。
“小郎君在侍卫处一刻,卑职就不能擅离一步。”石黎干巴巴地说道,“宗大人真的想看,为何不自己出去”
宗元信摸着自己的脸“我出去,可不就遭了吗”
宗元信这张脸,认识的人不多,可慎刑司的人,大概率是可能认得的。
依着景元帝那个臭脾气,到现在惊蛰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要是宗元信一个出去,给暴露了,岂不是自寻麻烦
不然他早出去了。
石黎无法,出去寻了个人去打听。
惊蛰坐立不安,为了不叫自己想太多又出去,他抓着宗元信问。
“大人,容九体内的毒性,是不是会影响到他的性情”
宗元信“这要看是什么阶段。这毒属阴寒,他的性情清冷,多少有这的影响。经过调理,应当是好了些。不过,有时用药太烈,也会叫他失控。”
惊蛰微讶,轻声“这药,对他身体,可有危害”
宗元信下意识看了眼惊蛰,单单刚刚这话,就有所觉察吗
“不付出点代价,怎可能拔除毒性”宗元信摇了摇头,“他不是你,他可是毒,这毒性蛰伏这么多年,要是能这么简单就拔除,也就用不到我。”
他琢磨了下,摸着胡子。
“不过,这药性冲突再是烈,也没有他身上的毒发作起来,要更厉害。不知你可曾见过,他夜半惊醒的模样,哈,怕是没”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惊蛰顺口接上。
“只见过一次,他不肯多说什么。”
那还是惊蛰第一次见容九那个模样,就像是一头痛苦的巨兽,气势仍叫人惊恐,更带着沉默的煎熬。
容九在某些事情上,就像是沉默的雕像,什么都不肯说,却更叫人担心。
宗元信原本说着话,一边聊着,一边仰头在看着门外,那想要看好戏的神情十分明显,可听到惊蛰的话,他却猛然转过头来。
那速度之快,让惊蛰都担心,他将头给甩掉了。
惊蛰不自觉蹙眉,轻声说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的心一下子提起来,思索着刚才说的话,难道是有那么一两句,让宗元信察觉到容九的身体更为不好了吗
宗元信越过大半张桌子,一把抓住了惊蛰的手,惊叹地说道“别叫我大人,我叫你大人都行,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惊蛰满心疑窦“这是何意,是容九哪里,不对吗”
宗元信抓紧惊蛰的手心,大声说道“当然不对,是哪里都不对。”
毒性在景元帝的身体内潜伏太久,夜半醒来就会
发作,烧得骨头都在发痛,只要是个人就无法忍耐,中毒者有许多都是熬不住自杀的。
尽管有时候发作起来并不是那个德性,可那也是痛苦的。
不然景元帝每次醒来,暴虐至极,下手更为残忍,见人就杀
他就算再怎么残暴冷酷,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人,平日里还得有个心情不好呢。
那时候,就算是宁宏儒,石丽君这等跟在他身边那么久的人,也是不得不跑。
要是继续留着,焉知有命在
可惊蛰刚才说什么
他直面过景元帝发疯的模样
这不仅是个崭新的事实,还更是一个宗元信从未接触到的情况,他恨不得惊蛰立刻将来龙去脉全都讲清楚。
“宗大人,还请自重。”
石黎入门来,一眼就望见宗元信抓着惊蛰不撒手,那亲密的模样,让石黎看了更加面无表情。
景元帝虽不是那种,一看到惊蛰和其他人有点接触,就会发作的脾性,然宗元信看着惊蛰的眼神实在太狂热,石黎不得不防。
毕竟宗元信有时候的癖好,实在是太古怪了。
谁知道他是不是看上小郎君的身体,想把他做成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宗元信不得已松开手,却还是殷勤地看着惊蛰,那热情的模样,的确将惊蛰看得背后发凉。
他眼睛的余光瞥到石黎的身后还带着个人,立刻说道大人,你不是想知道外头的情况吗现在人来了,还是先听听看吧。”
宗元信不耐烦地挥手“谁稀罕看戏,我不听。”
这不是你自己想看吗
宗元信盯着惊蛰的眼神实在太热切,石黎忙让身后的人上前一步,不顾宗元信的意愿开讲。
“慎刑司来了两位少监,说是有人举报了小郎君私相授受,贿赂上官,藏有禁品等几项罪名,这才前来,想请小郎君去慎刑司走一趟。”
石黎身后这人,惊蛰看着也眼熟。
这不就是最开始,和石黎一起守着他的那个侍卫吗
他说出来的话,让惊蛰的脸色微动,私相授受
这说的人,是容九吗
和惊蛰熟悉的人都知道,的确一直有人在持续不断地给他送东西,那些东西往往是由着郑洪送来的。
这事经不起查。
只要去翻惊蛰的房间,查一查郑洪出入的情况,那就一清一楚。而且,这还会把郑洪做的那些小买卖一起牵连。
这些采买宫人动的手脚,慎刑司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掀开来,这底下全是脏的。
慎刑司就算再威武,都不可能和这些根深蒂固的规则作对,更别说,慎刑司本身未必没有相同的事。
私相授受且不说,可这贿赂上官又是怎么回事贿赂姜金明吗
惊蛰可是一文钱都没给掌司送。
寻常的孝敬往来,倒是偶尔有之,可这也是
惯例,除了惊蛰外,其他人也都是会送的。
除非说的是陈明德。
当年在北房,倒是总有一部分的钱是落在他的手里。可人都死了,总不能追查这些从前的旧事。
慎刑司罗列的这些罪名,有的是可能存在,有的却是胡编乱造,就像是一个在惊蛰身边一起生活许久,知道了许多,却又不能每一样都知道的人
惊蛰的心里,立刻有了个猜测的对象。
鑫盛。
鑫盛一直很密切关注他的行踪,对他也怀有妒恨,再加上之前的几次冲突,十有八九还真可能是他。
惊蛰微微蹙眉,举报的对象是有了,可为何慎刑司会接下这事
慎刑司虽说只要是后宫之事都可查,可也不是什么都能查,什么都会查。
就好比说,之前康满的事情,容九能和慎刑司合作,那就说明,最起码容九的地位的确不算低,且容九和惊蛰认识,连直殿司都有许多人知道,就更不必说慎刑司那样的地方。
除非有着十分的证据,亦或是举报的人,有着足够的人脉,不然慎刑司不会轻易卷进这浑水。
可鑫盛有这样的人脉吗
若他有,也不会在直殿司苦熬这么久,甚至还妒恨上后来的惊蛰。
既他没有,那鑫盛顶多是个引子,谁在针对惊蛰又或者说是在针对容九
宗元信尽管一门心思都在惊蛰的身上,不过那侍卫说的话,他也听了大半,嗤之以鼻。
“孙少涛能爬到慎刑司这掌司的位置,是因为他谨慎。今日这么无来由的作为,可一点都称不上。”
同样是掌司,直殿司和慎刑司可不能比。地后者的地位权势,只会远远比前者更多。
惊蛰皱眉“外头的冲突严重吗”
石黎“不算严重,慎刑司不敢在侍卫处胡来。一者乃是一同地位,他不能在这里撒野。”
更何况,景元帝更为倚重韦海东,这也叫侍卫处的地位,更高了些。
惊蛰“若我一直不出去,这些人也不离开,这要是闹起来”
他到底是怕给容九惹麻烦。
石黎连忙说道“小郎君,这可不算是麻烦。”
他的话音刚落,外头的喧闹就骤然安静下来。
石黎身后的侍卫立刻出去看了一眼,不多时回来,欠身说道“韦统领回来了,他赶走了慎刑司的人。”
惊蛰挑眉“赶走”
还没等侍卫回答,韦海东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门外,比他的身形还要快的,是他的声音“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大放厥词,是我太久没发脾气,敢动侍卫处的人”
韦海东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里面走。
在看到屋内的人,韦海东下意识朝着宗元信一拱手“原来是宗大人也在这。”
宗元信“我不在这,如何能看到韦统领大显身手”
韦海东摆了摆手“惊
蛰是我们侍卫处的人,怎么能叫慎刑司那群欺辱了,真是没这个道理。”
惊蛰虽然很感激韦海东的维护,可他什么时候是侍卫处的人了
这是要和直殿监抢人吗
宗元信“纵是你现在赶走了他们,可不解决这件事,等惊蛰离开侍卫处,慎刑司那群人,还会再上门来。”
韦海东无所谓地说道“我方才,已经叫人去慎刑司请孙少涛过来了。”
真的是请吗
惊蛰看着韦海东笑得憨厚的表情,却无端有了种古怪的猜测。
这不会是上门踢馆去了吧
韦海东不是那种拘泥的人,见惊蛰要起身行礼,连忙示意他坐下,“能叫宗大人看病,你怕是病重得很,哪能叫个病人如此”
宗元信白了他一眼“你还是莫说话了,真是不中听。”
惊蛰迟疑地说道“宗大人是非常了不得的医者吧”
光看韦海东那态度,不禁让人怀疑。
韦海东刚要说话,宗元信就立刻说道“我行医总是剑走偏锋,所以,这宫里的贵人总是不爱用我,要不是遇上了容大人,我这一身医术,怕是没有用武之地。”
惊蛰笑了笑“是他要多谢宗大人才是。”
在场的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感谢
景元帝的谢意吗
那可真是承受不住,光是想一想,都要手脚发抖。
韦海东刚才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说道“惊蛰,你放心,今日这事,我定会为你解决。”
惊蛰“这未免太过麻烦韦统领,此事本也与统领无关,若是那位掌司前来,不若还是让我接受询问”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将韦海东摆了摆手,爽朗地笑起来“你既然是容九的朋友,自然是自己人。再则说了,容九是我的副手,将来这位置,或许也是他的,我不趁着这时候,让容九多欠我的人情,那怎么了得”
这话半真半假,等韦海东卸任后,接替他的的人选,早已经选好,而今正在他手底下磨砺。
宗元信惊讶地说道“你要出宫了”
韦海东“我本也不在宫中,宗大人怎说得我像是在宫里做太监”他说完这话,突然意识到了惊蛰,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惊蛰忍住笑,没想到这位韦统领接触下来,竟是这么个性格。
的确和最初感觉有所不同。
“命令还没下来,不过明年开春,也差不多了。”韦海东并没有隐瞒。
这是朝中都有感觉的事。
景元帝对韦海东另有安排,他的能力和资历,也足以接任兵部侍郎的位置,等这一任兵部尚书告老还乡,韦海东或许也会紧跟着接替他的位置。
惊蛰拱手“韦统领日后步步高升,自是前途光明。”
韦海东笑了笑“都是寻常的调任罢了。”
就在说话间,外头有
人进来禀报,说是慎刑司的掌司已经被请了过来。
宗元信和无关人等都退避到了边上,惊蛰却是留在了堂中,此事本就与他有关,惊蛰本也不需要回避。
那孙少涛进门来,正是个普通的中年模样,笑起来有几分和气,见面就先三分笑。
“韦统领,您说有事找在下,这不就来了吗怎还一副动刀动槍的模样,实在凶悍得很。”孙少涛这话听着是抱怨,却也有几分亲近的打趣。
想来韦海东和孙少涛,从前是有过往来,算得上熟悉。
韦海东请了孙少涛坐下,又点了点边上站着的惊蛰,大方说道“这惊蛰,与我们侍卫处有几分渊源,而今慎刑司传唤他,不知这其中,可有什么误会”
说话时的韦海东,比起刚才的憨厚,却是多了几分强悍与威严。
孙少涛看了眼惊蛰,脸色不变,瞧着依旧是笑呵呵的“这个嘛,定然是误会。说来,也是赶巧。司内办事时,我正不在宫中,亏得是刚刚回来,韦统领这才能见得到我。”
韦海东笑了“原来如此,那就是说,我这位兄弟,不用去慎刑司了”
孙少涛“哪里需要,既是误会,总不能累得人白跑一趟。”
这两人三言两语间,就将这事重新定性。
惊蛰敛眉,就当做自己不存在。
韦海东和孙少涛这两人,说话虽然平静,却各有拉扯,隐晦地说着某些不该明目张胆的话。
孙少涛这是在暗示韦海东这件事,是有人趁着他不在插手
一件看似严重的事情,就这么随意被搁置,直到孙少涛被送走时,他还对着惊蛰笑了笑,轻声细语地说道“这回,是慎刑司险些错怪了好人,咱家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惊蛰朝着他笑了笑,低头欠身,没与他说上一句话。
等此事尘埃落定,惊蛰谢过韦海东后,却是开口问起了另一件事。
“敢问韦统领,不知今日,我可否见得容九”
韦海东“容九怕是得到晚上,才是有空。”他看了眼惊蛰,摸了摸下巴。
“你看起来,似乎是有些不大高兴”
惊蛰又笑“有韦统领为小的解决此事,小的只有欢喜,哪会不高兴”
只是顺利。
真是,太顺利。
不管是慎刑司的上门,还是韦海东出现,再到孙少涛的识趣,这一切都顺理成章,没有任何值得质疑的余地。
可惊蛰就是觉得,颇有古怪。
只是这份异样,惊蛰不会同韦海东说,他只是正正经经再朝他谢过。
回到直殿司时,惊蛰刚进门,就被蹲守在门口的世恩和谷生齐齐抓住。
两人一左一右扑上来,险些将惊蛰怀里的药包都挤得掉了下来。
“怎这么多药”
“你没事吧”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惊蛰差点没分清楚是谁问的。
“我去侍卫处,本就是为了拿药。”惊蛰先是回了第一个问题,“我没事,赶巧遇到了韦统领,此事已经解决。”
待听到慎刑司的人,还去找过姜金明,惊蛰深吸了口气,将药包交给谷生,又去了一趟掌司门外。
然后挨了姜金明好一顿骂。
姜金明平时待惊蛰可真是温柔,还是头一回将人骂得狗血淋头,抬都抬不起来。
待姜金明把心口的火气发泄出来,这才猛喝了一盏茶,冷冷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惊蛰抿唇“不知可否请掌司,先派人寻一寻,鑫盛的行踪”
姜金明微愣,继而脸上浮现出怒容。
显然,他已经知道惊蛰的暗示。
他叫来了一个小内侍,让他去将鑫盛叫来。
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那小太监又回来,怯懦地说道“掌司,小的没能找到鑫盛的身影。与他同屋的人说,自打晨起,就再没看到他的人。”
姜金明气得摔碎了茶盏。
“该死,竟是这个混账”
慎刑司上门来要拿人,与姜金明说的那话,也有威胁他的意思,不然何以要提起“贿赂上官”这件事
不过是以此拿捏姜金明,让他不要在这件事上多事。
鑫盛那厮,在举报惊蛰的时候,却是连姜金明也一并记恨上。
姜金明气得脸色难看,他背着手在屋内走来走去,只觉得鑫盛此人真是狼心狗肺。
他何尝没给过鑫盛机会
惊蛰离去上虞苑那么久,姜金明调来了鑫盛,但凡他会来事,真的手里有真章,姜金明何必在惊蛰回来后,就立刻给他换掉
这还不是因为他没本事
虽然的确是会读书写字,可是这读,只能读大半,写嘛,更是歪歪扭扭,有些软趴趴。
比起从前的云奎的确是好,可鑫盛又不是云奎,姜金明自然不会容忍他。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姜金明每每带着鑫盛出去,他多半是连头都抬不起来,撑不起场面。
惊蛰是不爱说话,可所有掌司身边的侍从都与他关系不错,那廖江更是引以为友,连带着那江掌司对惊蛰态度也是不错。
姜金明早就用惯了惊蛰,做事又快又好。
何必舍近求远,舍好求坏
鑫盛只看到别人待惊蛰好,却从没想过,那是惊蛰应得的,而自己做得,到底又是如何。
姜金明气得心口疼,扶着桌子坐下。
惊蛰生怕他气出毛病来,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
姜金明摆了摆手,叹气着说道“这事,倒也怪不了你。是我当初不该给他妄念,反倒是生事。”
若当初姜金明不多给他这么个机会,鑫盛再是阴郁压抑,或许也不会这么嫉妒惊蛰,甚至还做出这样诬陷的事。
姜金明掌控着整个直殿司,有谁常往来,他自然清楚得很。
杂买务的人和惊蛰走得近,御膳房那边,更是时常来人,惊蛰的朋友,倒还真是不少。
再加上那个名为容九的御前侍卫
姜金明曾查过,御前的确有这么个人物,且还颇得韦海东看重。
这大概是今日,韦海东会顺手帮惊蛰的原因。
姜金明的心情尤为不好,挥手让惊蛰与那小内侍一起出去,就连碎片都不让人收拾。
小内侍刚被吓了一跳,出去的时候,还有点惶恐。
惊蛰安慰道“姜掌司不是对你发脾气,莫要在意。”
小内侍刚才在屋内听了一嘴,愣愣地说道“惊蛰,难道是那鑫盛诬告了你吗”
惊蛰微顿“暂且还没证据,倒也不可这么说。”
只是在这宫里生活的人,多少得有点听得懂言外之音的能耐,那小内侍听了惊蛰的话,脸色白了白。
惊蛰只让他谨言慎行,就让他回去了。
不过,就算那小内侍不说话,可是慎刑司登门,惊蛰去而复返,鑫盛失踪这几件事,是在同一天发生的。
再加上,慎刑司上门时,姜金明生怕出事,大门是敞开着,发生的事情,也是有人听到了的。
宫里不缺聪明人,蠢人只会早早死去。
惊蛰无事,顺利回来,鑫盛却是再没听到消息。再加上鑫盛平日里,对惊蛰的态度也多有妒恨,一经猜想,就难免会联系到他身上。
惊蛰对外人,没有多说什么,怎么问,都没有说。
私底下,世恩他们来问,惊蛰到底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世恩极其愤怒“这人,是吃饱了没事干整日寻思着这么三瓜两枣,也不看看自己配吗”
慧平沉声“现在最重要的是,为何慎刑司会被说动来查”
慎刑司不可能只是因为鑫盛一句话,就贸然相信来查惊蛰,除非,他的手上,有着能够叫慎刑司信服的证据。
谷生猛地看向惊蛰“你可有丢失的东西”
惊蛰“要紧的东西,肯定是没丢。不过我不在屋这些天,倒是没细查过。”
慧平蹙眉“难道是偷偷闯入”
他在屋里时,却是一点都没感觉。
惊蛰摇了摇头“没有日日防贼的道理,要是他真的偷走了什么东西,我们也毫无办法。”
惊蛰的东西很多,除却容九送的,还有乾明宫的东西。直殿司当然不可能专门给他开辟个库房,就只能全部塞在自己房间,塞得那叫一个满满当当。
这么多的东西,要是丢失了一两个,除非特意查,不然根本无从下手。
孙少涛笑着回到了慎刑司。
这位掌司时常笑,笑起来很和气,叫人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
“去将鑫盛,以及今天出去的几个人,全都带过来。”
孙少涛的拇指擦了擦嘴边,平静地说道。
这个动作
一出,跟在孙少涛身后的人声音更加低了一些,“小的这就去。”
这处叫人害怕的慎刑司,光是从外表看起来,却是和其他任何一处完全相同,冬日难得温暖的阳光从外面滚落进来,在地上簇拥成一团,如同艳丽的花。
孙少涛吃了口热茶,扬眉看向被带进来的人。
他挥了挥手,其他的人都站到边上,唯独一个陌生的小太监站在中间。
他的脸上长着一颗痣,有些明显。
孙少涛朝着他笑了笑你叫,鑫盛”
“正是,小的见过孙掌司。”
孙少涛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人嘛,长得还算是不错。”
鑫盛的脸上刚要跟着露出个赔罪的笑,就听到孙少涛笑眯眯地说道“你来慎刑司,是为了举报你同司的一等太监,惊蛰是吧”
“正是。”
“证据呢”
“在这。”鑫盛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玉瓶从怀里掏出来,放在手中,“还请孙掌司过目,这是唯有御前才有的神药。”
孙少涛命人拿了过来,这东西入手的感觉却是不冰不凉,非常舒服。本身玉的质地就难得,更别说它的价格,的确非同凡物。
最重要的是,鑫盛的确说中了一点。
这样的玉瓶样式,唯独御前才有。
只有专供皇帝使用的御药,才会是这般模样。
孙少涛的心里盘算着事,面上的笑容却是依旧,“可是,咱家记得,御前曾经赏赐过惊蛰一回,说不得这些东西,就是那个时候赏赐下来的呢”
鑫盛面色扭曲,略有妒恨地说道“如果是其他的还有可能,可这东西,远在惊蛰被赏前,就已经出现在他的手里。”
他的话音落下,又想到什么,急切地说着。
“惊蛰是不可能得到御前的东西,可他的手里,却有大量的玉瓶,这肯定是有和御前关系菲薄的人,一直在给他暗渡陈仓。”
就算远在姜金明用他前,他就已经明里暗里地盯着惊蛰了。
这说起来,倒也是有几分道理。
“来人呀,将鑫盛压下去好好审问,查查他身上可还有别的事情,再将幕后的人,给我榨出来。”
孙少涛漫不经心地吩咐下去。
至于亲自动手
他倒是很想,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鑫盛脸上的喜悦被冻结,仓皇地看向孙少涛“掌司,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可是什么都说了,您不应该去抓拿惊蛰,为什么”
“惊蛰卷入此事,乃是一个意外。”孙少涛说起惊蛰,就像是在提起一个熟稔的人,“至于你,是怎么钻空子得以进来的,自然得好好审问。”
鑫盛被按住肩膀,却还是拼命挣扎。
“不,不可能,你们都在包庇他,为什么,我明明都说了,这些都是惊蛰的问题,为什么你们都不信呢”
鑫盛被拖了出去,可他留下来的话,还在屋内
回荡。
孙少涛将玉瓶放在桌上,平静地扫向其他人。
而后,笑意更浓。
“接下来,轮到你们几个与咱家说说,怎么咱家一朝出去,回来呢,就跟差点变了天似的。”他的声音温温柔柔,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火气,“咱家,可是险些被你们这些兔崽子给祸害了。”
随着孙少涛每一句话,底下的人都不住哆嗦。
孙少涛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手段只会比他看似和煦的外表残忍许多。
其中一人硬着头皮说道“并非是小的妄动,掌司桌上留下来的文书里,的确有一份,是抓拿惊蛰的命令。”
他们认得掌司的字,也清楚掌司的印章。
这样的东西,放在了需要处理的文书里,自然会被他们所执行。
孙少涛直到此刻,脸色才微微变化。
“文书呢”
有人从怀里翻出来,上前两步,躬身递给了孙少涛。
孙少涛翻开一看,发现其上文字,的确是自己的字迹,那盖上的印章,也的确是他的私印。
这个东西,要是拿出去,就算是孙少涛也没办法证明,这不是自己所书所写。
可他清楚得很,自己从来都没有下过这种命令。
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在慎刑司里,自然有一杆秤。
这里并没有所谓公平。
尽管慎刑司背负着的是判断刑罚的职责,可说到底,倘若真的事事都能做到公平公正,慎刑司早就换了人来做。
像是惊蛰这种,和侍卫处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除非他犯了大罪,不然就一点小毛病,慎刑司可不会冒着和侍卫处对上的风险。
那容九
孙少涛脸色微微沉默,在御前行走,在这宫中,多少是听说这个人。
只是这个人神秘得很,虽在韦海东的身边做事,可见过他,看过他的人,却始终少数。
然不代表,孙少涛敢贸然得罪。
且看韦海东的维护,肯定不是出于对惊蛰的欢喜,而是那容九。
孙少涛是疯了才会和韦海东作对。
他攥紧手中的文书,到底是哪个人陷害他,是想借着他的手打击容九还是说,这其中还有他没能觉察出来的问题
一想到这个,孙少涛的脑袋都疼。
乾明宫内,景元帝正在更换衣服,宁宏儒小心翼翼地给他捧来新的外衫。
地上跪着个人,正将今日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转述。
包括慎刑司正在进行的事。
景元帝换下朝服,穿上身的,是合身得体的常服,冷白的手指捋着袖口,最后落在腰间的香囊上。
那人说完,宫室就陷入某种异样的安静里。
宁宏儒轻声细语地说道“孙少涛此人机敏,怕是会看透少许。”
不过,就算看破也没有关系。
孙少涛这人惯会做事,
只要觉察出危险,后撤最快的,也是他。
今日,不过是一场闹剧。
却已经是编排好的戏码,棋台上的每个人,都顺势而动。
景元帝凉凉开口“茅子世到了吗”
“就在殿外。”
“那就让他进来吧。”
如果不是到傍晚,惊蛰骤然在黄昏下,远远看到了容九的身影,他都快忘记今日发生的事。
他手头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原本出来,不过是为了替姜金明跑腿。
是刚好送完了东西,在回去的路上。
只是难得的是,在这段昏暗无人的宫道上,除却容九高大的身影外,不紧不慢跟在容九身后的,却还有另外一道吊儿郎当的人影。
他走路起来的姿势,比不得容九稳重,带着一种天性的率然。
他落后半步跟着容九,这是一种本能的习惯。
这两人很熟悉。
惊蛰的心里不期然地闪过这个念头。
容九在惊蛰跟前站定,打量了他几眼“办完事了”
惊蛰“明知故问。”
他微蹙眉,反问。
“韦海东是你请来救场的”
“只是碰巧,正赶上要回去,请他顺手相帮。”
这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不然韦海东堂堂一个侍卫统领,他凭什么为了容九,回去捞他的,朋友
惊蛰颔首,却说不出信,还是不信。
他眨了眨眼,看向容九身后这位,正兴味盎然看着他的人,“不介绍一下,这位是谁吗”
这人长得俊秀,气质温和,就像是一个干净的书生。
容九“茅子世,一个,朋友。”
他冷冷的声音听起来,不知为何有几分勉强,尤其是在说到最后那“朋友”一字,更加面若冰霜。
好似在说的不是朋友,而是仇人。
惊蛰听完脸色有点古怪,可他没想到,反应更大的人,会是茅子世。
茅子世像是被容九的话吓到,连连往后倒退,“朋友,哈哈哈哈哈朋友,容九哈哈哈哈哈哈”
这人笑得无比开怀,如果不是还有几分克制,怕不是要在地上直接打滚。
惊蛰狐疑地看向茅子世,容九冰凉刺骨的目光随之过去,将他冻了个哆嗦。
茅子世立刻恢复正常,笑眯眯地看向惊蛰“嘿,惊蛰,我的确是容九的朋友,百闻不如一见,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他非常热情,尽管带着一点古怪,但也很是友善。
惊蛰之前虽然说过想要见容九的朋友,却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
茅子世对他似乎非常好奇。
那是一种,和宗元信一样,有点奇异的好奇。
好似不管是宗元信,还是茅子世,都觉得容九的身边出现这么一个人很震撼。
是因为这个人是个太监,还是因
为,他们认为,容九的身边不该会有这样的存在
等下,在这些人的心中,容九和他的关系,又算是什么
也是朋友
希望是如此。
惊蛰默默地想,不然这麻烦可就大了。
茅子世要是能知道惊蛰的所思所想,必定要朗声大笑。
朋友
景元帝的身边,最不可能有的,就是朋友。
今日要不是托惊蛰的福,茅子世怕是这辈子也不可能从容九的嘴巴里听到这几个字。
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惊蛰不会是景元帝的朋友,因为朋友这样的关系,完全不足够掩饰他的贪婪。
茅子世是一个非常活泼外向的人,情绪和思维的跳动远比常人要快,上一刻还是在问惊蛰是怎么和容九认识的,下一刻,就已经说起了这几日在做的事情,这其中毫无半点的关联。
惊蛰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茅子世下意识停住,看向惊蛰。
边上的容九并不怎么说话,只是视线一直都没有从惊蛰的身上移开。
惊蛰捂着嘴,缓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容九和你,是有点像的。”
茅子世皱眉,狐疑地打量着容九。
“我和他,哪里相似”
要是其他人在他面前,说景元帝与他相似,茅子世肯定要捧腹大笑,然后将那人给揍一顿。
和景元帝相似,那是要倒了八辈子霉运。
惊蛰“都很聪明,思绪都很活跃,说话的风格也有点相似,就像是曾师从同一位老师。”
茅子世惊讶地看向容九“你与他说过”
容九冷淡“没有。”
茅子世啧啧称奇,绕着容九和惊蛰转悠了一圈“不对,你肯定与他说过,不然惊蛰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完这话,又看向惊蛰。
“你猜得不错,他的外公,正是我的老师。”
惊蛰了然,怨不得会有这种感觉。
他坦然说道“容九不怎么和我说起家里的事,所以这事,他的确没有与我说。”
茅子世的眼里满是惊叹,这种敏锐的嗅觉他忽然明白,为何景元帝在带他过来前,还曾嘱咐了一句。
“在他面前,只需字字真实便可,无需撒谎。”
茅子世那会,还没明白景元帝是何意,现在却是清楚得很。
惊蛰敏锐得很,在他面前撒谎,反倒是一种无用的掩饰,反倒会令他生疑。
若是事事真实,那说出来的话,就会被惊蛰自然接受。
不管这件事多么离奇。
以他的性格,更不会主动去探寻他人的隐私,也便有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似乎惊蛰对于他人所说的事都会自然接受,像是尤其容易被人欺骗的可怜人。
“惊蛰,你有没有想过,要做点”
茅子世兴奋的话还没是说完,
容九如同鹰钩的手就按住他的肩膀,生硬得几乎要掰断他的骨头。
他哀哀叫唤了两声“行了行了,我不挖你墙角成了吧,撒手,快撒手”
惊蛰看得出来,茅子世有点害怕容九。
这也正常,谁不害怕他呢
可在害怕之余,容九和茅子世的接触,的确印证了茅子世是个熟人这句话。
尽管韦海东也偶尔会开惊蛰的玩笑,和容九也很是熟悉,可容九不会在韦海东的跟前放松。
毕竟,韦海东还是容九的上司。
这茅子世,应当真的是容九的朋友再不济,也会是某个熟悉的,能叫他稍稍放松戒备的人。
这无疑让惊蛰的心,也跟着放下来。
容九很少提起过去的事,可茅子世是他外公的学生,与他的关系还算亲近,那至少能说明这位外公待他,应当还是不错
不是所有的长辈都不靠谱,这件事,已经足够惊蛰松口气。
茅子世停留的时间不长,不多时,就说有事离开,不过走之前,他给惊蛰送了个小玩意。
“看到没有,这里是发射的洞口,只要你将其绑在手臂上,甩手的时候,里面的机关就会飞射出来。”
这是个如同袖箭的小玩意。
惊蛰还没来得及推拒,茅子世就已经挥挥手离开了。
惊蛰沉默地抓着手里的“小玩意”,谁人送的小玩意,会是这么凶残的武器
他前脚才刚因为私相授受,私藏禁品这样的事差点被抓去询问,后脚就又拿了个堪比兵刃的器具。
这玩意要是被搜出来,就算韦海东给他兜底,都怕是兜不住吧
惊蛰一言难尽地看向容九,容九蹙眉。
你也觉得很危险对吧
容九“这玩意威力小了点,拿着玩吧,不要伤到自己就好。”
惊蛰“”
呵,就不该对容九有什么幻想。
“我拿着这东西,要是再下次被人举报追查,那可真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容九“不会有人敢查你。”
他淡淡说着。
尽管只有这么寻常的一句话,却带着莫大的底气。仿佛他说出来的话,就是真理。
惊蛰平静地说道“那是自然。毕竟,今日要不是有你的允许,这件事未必会发生,对吗”
他抬起头,对上男人黑沉的眼。
容九没有回答,惊蛰就继续说下去。
“这次举报没头没尾,事情解决得也太过顺利,韦统领回去的时机也太凑巧,就像是为了这件事出现在侍卫处的一样。自然,慎刑司正如猜想,不会冒然与侍卫处对上,所以撤销了今日所有的事可这个命令,最开始又是从何而起”
惊蛰说完这番话,好似连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容九没有回答惊蛰的指控,反倒因为另外一件事缓缓皱眉“你怀疑我,会指使
任何对你不利的事”
惊蛰恍惚了一瞬,什么
而后,他立刻反应过来,“我不是说这件事是你设计,可你必定能够知道这事。”
惊蛰没忍住,轻轻踹了脚容九。
搁这生什么气呢
他还没生气,容九哪来的脸生气
就凭他长得好看吗
容九“慎刑司是慎刑司,侍卫处是侍卫处,侍卫处无权干涉慎刑司。”
这件事的确不是他的命令。
就算他身为皇帝那个身份,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惊蛰点点头,这两个地方,的确是互不干涉。
“不过,慎刑司的人到直殿司后,我的确是收到了消息。”容九慢吞吞地说着,“此事不是我设计,但为何交给韦海东,的确是有原因。”
惊蛰抿唇,他就说,为何总觉得今日的事情太过顺利。
这其中,必定是有容九的干涉。
“你想,证明什么”
容九冷冷地说道“你与我关系亲近,若此事由我来处理,你的目光会更多停留在我身上,而不是事件本身。”
事件的,本身
惊蛰沉默下来,这件事的本身,有什么值得追查的地方是鑫盛那妒恨他的证据还是他是怎么联系上慎刑司,亦或者是
惊蛰抬头,看着容九。
“你想让我知道,权势的重要。”他的声音轻而缓,带着冰凉的暮气。
在惊蛰,甚至直殿司看来都是危险的事,却能被韦海东轻易就消弭在萌芽状态,谈笑间,彼此都是算计,却也都是和气的伪装。
是因为孙少涛本就是这么良善的人吗
哈,是因为韦海东,掌握着孙少涛都无法违抗的权势。
权势,这两个字,真是动人心。
容九抬脚走向惊蛰,步伐沉稳,可每一步,都踏出掠夺的威压,直到将惊蛰逼迫到宫墙上。
冰凉的触感从身后袭来,冬日的墙壁着实是冷,而容九的手指,却也带着寒凉的气息。
落在惊蛰的额头,如同冰块。
“惊蛰,你该贪婪些,学会掠夺。”他不是第一回说这样的话。
容九冰凉的声音,如同他的气息笼罩下来,“你该利用你的爪牙,学会从我身上,从任何东西的身上,抢走任何需要的东西。”
包括权势,地位。
用冰冷装裹牙齿,用残酷修饰利爪,学会用暴力为手段,踏碎一切与他悖逆的言行。
惊蛰几乎被容九碾碎在怀里。
这让他觉得,容九是有些痛苦的。
时刻注视着惊蛰在“危险”里,这种感觉,让这冷情冷性的人,竟也会有这样的情绪。
尽管微不足道,却仍叫惊蛰敏感地捕捉到。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男人的确是在生气,却并非因为他刚才怀疑的理由而生气。
他是因为惊蛰明明
看透了,却学不会利用而生气。
就仿佛一个样样都会的学霸,好不容易自降身份勉强给学渣上演了一场教习,结果这学渣看完后,还乐呵呵地看着学霸。
懵懂,茫然,又傻乐。
有看没有懂不可气,看懂了还不会做,那才是真真可恼。
惊蛰并非没有觉察到这点。
在韦海东与孙少涛交谈时,惊蛰的确感觉到了某种冰凉的氛围,就在遥遥之外。
惊蛰不喜权势,这多和从前的经历有关。他本性,也更喜欢平淡的日子。
可谁也不得不承认,权势的确是个好东西。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惊蛰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懂,那才是真正的蠢货。
惊蛰轻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
爪牙是什么古怪的形容
他难道是小狗吗
为什么平白无故要去抢别人的东西什么都得靠争靠抢,那得是强盗吧
总觉得皇宫危机四伏,总觉得他平地摔就能摔死,总觉得他身边还有无数的危险自然,今日的确是危机。
可如鑫盛这样的人,到底是少有。
“不过,我会记得。”
前半句话,是无奈的叹气,后半句话,却是轻轻的应许。
容九不该这般,总是如此漫长痛苦地为他担忧。
惊蛰这人,轻易不许诺。
可只要是答应了的事,总会竭力去办。
容九的眼神骤然沉了下来,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总算有了一点笑意。
却是森冷,带着透骨的寒冷。
先前,倒是他用错了手段。
惊蛰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没有攻击的欲望,也少有贪婪的渴求,于他而言,越是平静越是淡然,反倒是欢喜。
可只要容九不放开他一日,他所希望的事情,所想要的生活,就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哪怕他如今不被人所知,可在不够遥远的将来,有些事情必然是会发生的。
容九压抑着心头嗜血的暴戾,维持着脸上那层冰冷的表情。
用血腥,残酷,无法将惊蛰染得与他一般,那就用事实,真诚,与一点看似微不足道的痛苦,以他最无法抵抗的真实
让他自愿地,吞下容九精心酿造的血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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