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日色正好,姜姒妗高坐于位,一盘荔枝被送到她手边,姜姒妗喜欢吃荔枝,这是裴初愠后来才发现的。
每年送往京城的荔枝量少,为了保证新鲜,都是趁着荔枝还泛青时就连根拔起,一路送往京城,今年的荔枝分给皇亲国戚和朝中重臣后,其余的都送入了裴府,裴初愠也让人另寻了些许入府,倒是叫姜姒妗勉强吃了个尽兴。
姜姒妗偏头朝裴初弯起杏眸笑了笑,裴初愠扣住她的手
“不得多吃,回府后让安铃备着点黄梨在跟前。”
黄梨降火,裴初愠不舍得叫她连一口吃的都不尽兴,便只好从其余方面找补。
姜姒妗着实是个乖巧的,这些方面总依顺着裴初愠的,叫裴初愠只恨不得将她揉在手心才好。
底下蹴鞠宴已经开始,和宋瑾垣做对手的人,姜姒妗瞧了一眼,隐约有点印象,低声询问
“那是丘定侯”
少年张扬意气风发,站在宋瑾垣面前也一点不落下风,姜姒妗记得他叫陆沢言,先祖蒙阴,留了个侯位传下来,如今侯位恰好传到他身上,他和当今圣上也有点情谊,当初圣上入上书房太晚,他便是圣上的伴读。
传闻,这位丘定侯生性爱玩,什么热闹都爱掺和上一脚,不然以他的身份,倒也不必参合这次蹴鞠赛,他和宋瑾垣倒是不同,单纯地便是喜欢个热闹。
若搁在旁人身上,根本不会不顾身份做这种事,他却是洒脱。
裴初愠正在剥荔枝,闻言,手指上动作一顿,他眯了眯眼眸,将荔枝肉放在女子嘴边,不动声色地将女子注意力吸引回来,才不冷不热地应声
“嗯。”
姜姒妗没察觉什么,将荔枝肉咽下,裴初愠若无其事地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注意还在蹴鞠场上,他将手中又剥好的荔枝肉送到女子嘴边,女子习惯性地低头要咬住,却是咬了一个空。
裴初愠直接收手,自己咽下荔枝肉。
挺甜的,但好像是没有熟透,还有点不易察觉的酸。
姜姒妗诧异地转头看向人,只当他是也想吃了,没觉得有什么,底下宋瑾垣和陆沢言有来有往,她正看在兴头上,一时也很难察觉别的情绪。
裴初愠咬了两口荔枝肉,这次没尝出味,吐出核后,就囫囵咽了下去,突兀的,他忽然说
“听闻,沈家有意和陆府结亲,这段时间已经在找媒人相看亲事。”
突如其来的消息立即把姜姒妗的心神吸引住,她错愕地抬头“啊”
沈家和陆府
她惊疑不定地问“沈姑娘和丘定侯”
裴初愠略颔首。
姜姒妗下意识地想起两人,论家世,丘定侯虽然有个侯位,但论显赫和权势却是不如沈家,只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丘定侯再如何,如今在京城也算是显贵,人人都说高嫁女,低娶媳。
沈家这般替沈吟秋打算,是真正
地看重沈吟秋,替沈吟秋寻个面上有光的婚事,待成亲后,凭借沈家的权势,丘定侯府也不敢怠慢沈吟秋。
姜姒妗一下子生出了好奇心,裴初愠会在她面前说出这件事,只能代表一点两家婚事将近。
否则,裴初愠不会无的放矢。
“两人已经见过面了”
她口中的见过面,不是寻常遇见或玩闹,而是正儿八经的以相看为目的见面。
裴初愠还是一言不发地颔首。
姜姒妗再迟钝笨拙,也要发现不对了,她狐疑地偏头“你在不高兴”
裴初愠言不由衷
“怎么会”
好一个反问,姜姒妗一下子确认了答案,她不解,然后一点点回忆自己做了什么,再联想裴初愠刻意提起沈吟秋和丘定侯的婚事待有点明悟后,她唇角忍不住地溢出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凑到人身边,低声
“我是在看蹴鞠赛,不是在关注某人,好没道理的醋意。”
论脸皮厚,一百个姜姒妗都抵不上一个裴初愠,他一点不觉得羞耻,慢条斯理地掀眼和女子四目相视,直白地承认酸意和不舒坦
“我知道,但我还是看得不顺眼。”
姜姒妗轻咬了下唇。
怎么办和裴初愠成亲后,她发现她越来越承受不住这么直白的欢喜。
姜姒妗一点点勾缠住裴初愠的小指,低声轻微的控诉
“你再这般,要叫我没心思再看下去了。”
她心底有点滚烫,心神都跑到身边人身上,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看蹴鞠赛。
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低笑声,姜姒妗耳根子有点热,她由衷地怀疑某个人就是在故意勾引她,微低的声音有点哑,似乎藏着钩子一样泛着旖旎暧昧,让人有点坐立难安,和她不同,某人轻而易举地被哄好了,证明这件事的就是姜姒妗嘴边又被送来剥好的荔枝肉。
赛场上,宋瑾垣再将蹴鞠送进球筐后,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女子,他视力极好,因此,将女子有点臊红的脸颊看得一清二楚。
她在和那人说什么
宋瑾垣有点失神。
被传到他身边的蹴鞠,被陆沢言顺利地截胡成功,陆沢言察觉到什么,他轻啧了一声,不耐道
“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换人。”
他笑意斐然,却透着不爽的凉意“宋公子也尊重一下场上的其他人。”
本来就没带他玩,蹴鞠宴都快要开始了,他非要凑一个名额,结果就是来浑水摸鱼的陆沢言看着心底格外不爽。
他是皇上伴读,换而言之,他是半个保皇党,也知晓一点皇上和裴阁老的渊源。
小皇帝不喜欢宋阁老,他就也不能喜欢。
实话实说,他对这些党派之争,没有太大的私人情感,但对于宋瑾垣这种行为,却是真正的有点看不惯。
宋瑾垣立刻回神,他是惯会讨人欢心的人,当即露出一抹歉意的笑
“是我不好,不会了。”
陆沢言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直接将蹴鞠传给队友,等宋瑾垣跑开,他才站在原地顺着宋瑾垣适才的视线看去,入目的即是女子巧笑如嫣的脸庞,陆沢言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见过裴夫人两三次,毕竟裴夫人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她还是周夫人时,陆沢言就见过其人。
只不过姜姒妗是去谈生意,陆沢言则是到处晃悠。
二人间便也没有什么交集,他一贯知道姜姒妗姿色绝艳,否则,裴阁老也不会见之倾心,陆沢言也是喜欢漂亮的人,但他对姜姒妗却没有一点非分之想。
好看归好看,欣赏便是了,难道一定要揽入怀中
再说,陆沢言也不是很喜欢娇柔怜弱的美人,他不安于室,便也喜欢张扬的玫瑰。
府中最近在给他说亲,亲事便是沈家的那位嫡女,两人也算年少相识,在相看那日,陆沢言才陡然惊觉沈吟秋原来是个能够谈婚论嫁的人了,情感发生变化只在一刹间,陆沢言很满意这门婚事。
蠢货才会自找麻烦。
而他一贯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
陆沢言惊叹宋瑾垣的胆大,也许是经商久了,染上了商人的臭毛病,多是贪心,只要利益足够动人心扉,便是掉脑袋的事情也会照做不误。
陆沢言不由得同情起姜姒妗。
惊人的美貌有时也一种困扰,裴阁老请旨赐婚的时间很微妙,绝不会是周瑜祈去世后,裴阁老才纠缠上女子。
女子多是重视清白,更甚者,被看了一截手腕都要投湖自尽以保全名声,被多人觊觎可不是一件什么幸事。
陆沢言一边跟着蹴鞠跑,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候场的沈吟秋身上,听说沈吟秋和裴夫人关系不错,他要不要提醒沈吟秋一声
但会不会坏了裴夫人的名声
陆沢言有点犹豫,但他不是什么纠结自扰的人,一场蹴鞠赛他是玩得尽兴,结果没有意外,就是他赢了,宋瑾垣本就不擅长这些,还偏偏没有全神贯注,他下场后,直接去了候场处。
手中拎着一壶水和一盘糕点,大周朝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重,他将东西往沈吟秋面前一放,四周响起揶揄声,沈吟秋难得有点羞赧,但她不扭捏,直接走过去
“什么事”
陆沢言把糕点推向她“踢蹴鞠很累,填下肚子,补充点体力。”
后面响起女眷的声音,但陆沢言和沈吟秋其实没有靠得很近,两人间有一步之遥,不远不近的距离,有点暧昧,却是绝对没有肢体接触,沈吟秋疑惑地看向他,陆沢言咳嗽了一声,他示意女子走近点,才低声将发现的事情说出来。
他怕坏了别人名声,说得含糊了一点。
再说,沈吟秋曾经对裴阁老爱慕一事,拜宋安荣的宣传,京城知道的人不少,陆沢言再豁达,也不是一点都不在意。
他是说得很含糊,但有裴初愠的前车之鉴,沈吟秋立刻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气得脸都有点红
“你们男人的劣根性是不是就是这么恶心,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一个两个
陆沢言听出了什么,但事关裴阁老,他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他轻啧了一声,抱怨道“指名道姓地骂好不好,我可没有这种心思。”
沈吟秋迁怒地瞪了他一眼,但自幼相识,也算是了解他,挥了挥手
“行了,你回去吧。”
陆沢言也不在乎她的挥之即去,满不在乎地转身要走,结果又被她叫住“对了,你帮我盯着他,要是他有什么小动作记得要及时来告诉我”
陆沢言一时无言。
他堂堂一个丘定侯要去给她盯人
但他瞥了眼女子明显还没有消气的模样,脸色还是绯红,还是咽下了抗议,懒散地应道
“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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