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柏云晚意的番外
那日,云晚意是被卫柏送回去的。
但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有向其余人提起这一日发生的事情,谁都不是傻子,那一日室内的旖旎那么令人心知肚明,一些掩埋在水底的东西逐渐浮出水面。
云晚意能察觉到当时卫柏不是没有动心思,他望向她的眼神一点也不清白。
令人脸红心跳。
心跳声渐渐剧烈,一声声震响在耳膜中,云晚意安静地和他对视,空气中似乎有酒意,越发醉人。
也许他的确如他所说,是有点喝醉了。
于是他也没意识到他一错不错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那么深,那么暗,仿佛天边将要压下来的乌云,也好似要将她彻底看透。
两人都有一刹间被气氛裹挟。
但出了雅间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云晚意有点说不出的烦,那日后,卫柏的态度倏然冷淡下来,见到她时不再如往日平易近人,反而是有点说不出来的疏离。
云晚意轻扯唇,她其实隐约知道卫柏为何避开她。
她垂下眼眸。
说到底,心思被挑明后,她不过是落魄户家的姑娘,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四品京官,就如她评价自己是个不自量力的人,在外人眼中,也能轻易看出她想攀高枝的姿态。
而世人对于这般女子总是贬义大过褒义的。
在姜府撞见了卫柏三次,彼此没有刻意避开,但说话时总能让人觉得气氛微妙,三次后,云晚意心底一点点凉了下来。
说一千遍一万遍,云晚意会这么不自量力,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代表她骨子里极其高傲。
于是她会对家中也许给她安排的婚事不满,于是她对太守家的嫡公子无动于衷,于是她在知道卫柏的身份后还敢于上前。
意识到卫柏的态度后,她没再去找卫柏,她不想叫自己在这一段关系过于低贱。
云晚意其实也很清楚一件事在众人眼中,上赶着的都是廉价的。
物是如此,人也是如此。
云晚意向来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或许是那日气氛过于好,让她也有一刻不清醒。
云晚意扯唇,也许她应该感谢卫柏,让她从这种情绪彻底走出来。
女子眼眸中情绪渐渐分明,也许初见时有被惊艳,也许在相处过程中,她对卫柏其实也有些许难以言说的情愫,但在这一刻,她看着卫柏只是冲她淡淡颔首
“云姑娘。”
他什么都没说,言语间的疏离却是不言而喻。
云晚意低眸轻笑了一声,对卫柏那日后忽然转变的态度终于有了回应“卫大人。”
她声音很轻很浅,从不曾从她口中出现过的称呼代表了她的识相,有人不着痕迹地掀了掀眼。
但云晚意没再看向他,她侧身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动,轻点了点头,主动和他擦肩而过。
今日的风也
温柔,轻轻带起了一缕她的青丝,拂过他的肩膀,但没人在意,甚至先行一步的人根本没有察觉。
这一日后,云晚意没有再特意来过姜家。
其实她也很忙,她是已经及笄的女子,家中虽不如姜家有钱,但家父好歹也曾是个秀才,也有点家底,平日中少不得要参加一些宴会,尤其是在表姐夫的身份传出后,送上来的请帖更是多得不能再多。
云晚意将心思彻底放在了这些请帖上。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她懂得给自己造势,也懂得替自己交际,和她相识的人,不论男女,都很少会对她产生恶意。
和表姐贫瘠的社交不同,她的闺中好友真的很多。
于是,她连着一个月都不曾在姜府露面过,云母都觉得奇怪
“你不是向来和你表姐关系好,你表姐好不容易回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走了,你怎么不去找表姐”
云母说这话,真心和私心五五分,圣旨赐婚已经送到了衢州,整个衢州都因这件事震荡了一番。
云母既觉得姜家祖坟冒青烟了,又很难不希望自家姑娘能和外甥女打好关系。
因此,云母这时问这话,也不解,也是焦急
“你和你表姐恼别扭了”
云晚意有点腻味,说实话,她其实对她两位兄长倒没觉得有什么,她怪是会装乖卖痴,两位兄长对她也一直不论心底怎么想都算是疼爱,唯独云母,她的态度过于明显,明明有时也不是不关心,却偏偏算计意味更多。
至于她那位父亲,云晚意提都不想提。
她忽然觉得有点疲累。
她低声说“没恼别扭。”
云母松了口气,又不忘瞪了她一眼,话音有恨铁不成钢
“那你怎么不去找你表姐,你瞧瞧姜家那些旁支的人,和闻见腥味的耗子一样,不论熟不熟,都整日往姜家跑,你也不知道长点心”
如今姜家是一块香饽饽,尤其是她那位外甥女,往日,她家姑娘和她那外甥女关系最是好,云母可不希望这一点会出现变故。
云晚意有点不想说话,云母只担心她是否和表姐闹别扭,却问都不问一声她为何这段时间不去姜家。
她安静了许久,在云母再要唠叨时,不想再听下去,打断了云母的话
“我知道了。”
她忽然出声,云母一顿,云母不傻,见她神情,隐隐意识到她在想什么,云母卡壳了一下,沉默了一阵,云母才尴尬地说
“我也没有逼着你去”
云晚意头也没抬,话音也格外平静“娘,我知道了。”
云晚意站起了身,在转身离开前,她忽然回头问云母
“我其实一直都很想问一个问题,娘和姨母是亲生姐妹,为何这么不同”
云母一怔。
云晚意其实还是想替自己问个答案罢了,她执着了许久,也许不平均的母爱才是这世间最令人意难平的事情。
云晚意可以果断收回对任何人的情谊,唯独对云母,她仿佛慢刀子磨肉一般,久久割舍不断。
云母不知为何有点难受,她忽然不想听云晚意的话,但她却是没办法张口,她只能沉默地看着云晚意,她听见她唯一的姑娘问她
“娘也说我和表姐关系最好,我从小看着姨母疼她如珠如宝,回府后,又见娘将大哥和二哥捧在手心,我年少时,一度希望过我能是姨母的亲生女儿。”
听到这里,云母脸色有点青。
但云晚意的下一句问话却是让她倏然哑声,云晚意看着她,她问
娘呢”
“在生下我后,是不是也觉得遗憾”
遗憾我为何是个姑娘
她眼底甚至是平静的,她安静地看着云母,等着一个答案。
云母却是许久没能说话,她对云晚意是疼爱的么其实也是疼爱的,论比对庶出,她疼云晚意疼得不行,但绝对不能和云晚意的两位兄长相比。
云母生下云晚意时有没有觉得遗憾
其实是有的,她膝下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她还是希望过云晚意是个男孩。
云母的沉默其实已经是告诉了云晚意答案,许久,云母才说
“你是觉得我对你不好么”
云晚意否认了这个问题“没有。”
不想再有交谈,于是云晚意没给云母再说话的机会
“娘,我先走了。”
她终于转身离开,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也有了选择。
云母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没能说出话,她甚至有点迷惘,她问一边的嬷嬷
“她到底想要什么”
嬷嬷也沉默了下来,其实很简单,姑娘想要的是让云母公平对待她和两位公子。
但这世间从没有什么是绝对公平的。
云母未必不知道答案,她握住了手帕,在问嬷嬷,也在问自己
“我对她还不够好么谁家不是这样”
云晚意逃一样地离开了云家。
平心而论,其实云母对她不算差,至少和许多人家相比,她已经算是很轻松自由了。
但也许是她想要得太多。
她也只是不懂,都是娘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子,为什么只有她总是被疏忽。
没那么不堪,偏偏又压抑得让她想逃离。
谁都不能说云家对她不好,她和两位兄长的区别待遇仿佛是理所当然的,正是这份理所当然才让她觉得绝望。
她甚至都不能指责什么,只是将问题问出来,都仿佛是不孝和贪心。
终于到了姜家。
云晚意下了马车,但她没能想到遇见的第一个人就会是卫柏,听见动静,他转过头来,在看见她时,似乎也有点意外。
云晚意心情不好,见到卫柏其实也有点烦。
这段时间,她一
直在想她要怎么办,要不要放弃卫柏
她在纠结,直到今日,和云母的一番对话,其实她已经有了答案。
正是如此,她才是烦闷,如果说从钟鸣寺的相遇,她对勾搭卫柏这一件事,是百分百自愿的,如今却夹杂一点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没那么甘心,但为了远离云家,她又不得不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也许没那么夸张,但在某一刻,这的确是云晚意内心的真实写照。
于是,这时看见卫柏时,她难免有点烦,她还记得卫柏的态度,她想要自救,却没有什么高明的办法。
云晚意比谁都清楚,内宅困住了她的眼界,嫁人成了她唯一的捷径。
卫柏也瞧见她眼底的烦,她下了马车,怎么说呢。
不知谁惹了她,让她有点迁怒,看都不看他一眼,整个人似乎炸了毛的猫,不许人碰一下,否则就要挠人。
卫柏也不知怎么的,偏偏就在这时喊了她一声
“云姑娘”
她都要越过他了,闻言,有点不耐地转过头“有事”
她占得比他高了一个台阶,他离她又是很近,于是不讲道理地两人撞在了一起。
卫柏捂住眼,轻“嘶”了一声,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偏女子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整个人猝不及防被一撞,身子倏然往下栽去,整个人惊呼了一声,卫柏下意识地揽住了人,勾着某人的腰肢让人站稳,有那么一刻,她是整个人栽入了他怀中的。
她腰肢细这一点,卫柏早有所料,但从未想到,会有人的身子真的软若无骨一般。
她几乎手忙脚乱地站好,还未站稳,云晚意就推开了他。
一点也没有迟疑。
猝不及防地推开,卫柏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那点心思早散得一干二净,唇角不着痕迹地抹平。
她的心思在那一日暴露得彻底,小姑娘根本藏不住情绪。
藏不住她对他的心思,自然也藏不住她对他的排斥。
卫柏收回手,刚才这双手勾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带入怀中,手心中还残余的温度在片刻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漫不经心地扯了下唇,就听见女子控诉埋怨的恼声
“你离我那么近做什么”
卫柏终于抬起头,她一手揉着额头,脸有绯色,却看不出羞赧,反而是气恼得胸口不断起伏,秾艳姝色,偏暖阳恰如时分地照在她身上,让她染上些许春意,明亮夺目,叫人有一刹移不开视线。
卫柏视线有可疑地停顿,很短暂,转瞬即逝。
云晚意恼瞪了他一眼。
卫柏回神,他又退了一步,才说“是我的错。”
轻飘飘地认了错,叫人噎住,云晚意呃了一声,半晌没说出什么话,当真是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
也是这个意外,让两人本来有点疏远的距离忽然一下子拉近。
仿佛前段时间的故意避开不存在。
卫柏轻啧了声,忽然说
“那日踩了云姑娘一脚的仇,到底是被云姑娘报回来了。”
云晚意现在是真的觉得他很烦了。
为他意味不明的话音,也为他模棱两可的态度。
云晚意扯了下唇,眉眼仍藏着骄矜,眸底却是浅淡,对于卫柏的话,现在换作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是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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