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啪啦。”
汗水落在地上的声音,石子掉落在地的声音,时不时交替响起。
沈遥凌全神贯注捏着手中的石子,不动声色地仔细用指腹感受上面的纹路和小凹陷凸起。
而在旁人眼中,她看起来像是只是在发呆而已。
沈遥凌面前,几颗鹅卵石以奇诡的姿势连接到了一起。
海边的石块高低不平,放到一块儿就会滑落。
可在沈遥凌的手下,这些形状、重量完全不一致的石头,一块块地重叠到了一起,仿佛堆积木一般,一点点往上垒高,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平衡。
她面前的石头已经垒成了一根细细的石柱。
看上去宽窄不平,摇摇欲坠。
却始终没有落倒。
旁边的人不由得看得入神。
沈遥凌接着拿起一块最大的石头,在手中摆弄了一会儿。
不行的。
喻崎昕被缚住双手双脚,屏息盯着沈遥凌的动作。
不能用那一块,那块石头太大了,一定会把石柱给压倒的。
可惜她的嘴也被堵住,无法开口提醒。
方才她真的以为沈遥凌疯了。
当她从亚鹘的婢女口中听闻,亚鹘这一路上欺骗了许多少女之后,喻崎昕的幻想就完全破灭了。
破灭之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身陷囹圄,崩溃地想要逃出去。
而在这个时候,沈遥凌却突然说什么,她愿意信奉瓦都里。
喻崎昕差点涕泪横流,第一反应是沈遥凌也跟她一样疯魔了。
但后来再听着沈遥凌那一番胡说八道,又看着沈遥凌的举动。
喻崎昕终于明白过来,沈遥凌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不过,即便知道沈遥凌的意图。
当她听着沈遥凌拿着一堆石子,并信誓旦旦地保证她能让这些石子“长”得像椅子一样高的时候,喻崎昕还是很想昏倒。
石头怎么能长个
然而沈遥凌竟然不是胡说的。
她慢慢将那些滑不溜丢的石头垒到了一起,明明没有鱼胶,那些石头却也彼此相连,越垒越高。
竟当真慢慢逼近了椅子腿的高度。
可是,这又能怎样。
喻崎昕怀疑,只要沈遥凌垒的那堆石块倒下,她的所谓“神力”之说就会被戳穿,她们也将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沈遥凌拿着那块大石头,比划了一下。
喻崎昕无声地摇头。
然后沈遥凌手指翻转,将它竖了起来。
喻崎昕呆住了。
沈遥凌将那块大石头的一个尖端,立在了底下的小石头上。
就仿佛,是把一个重锤,立在了一根针尖上。
喻崎昕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沈遥凌慢慢地把手松开。
那块又宽又长的石头一丝摇晃也没有,稳稳地立在了石柱之上。
不可能。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以肉眼看去,所有的石头都像是悬浮在空中,虽然确实彼此相接着,但根本难以想象它们到底是如何保持平衡。
除了神力,这一切似乎再没有别的解释。
几个阿鲁国人看着这一幕,吱吱哇哇一阵乱叫,手舞足蹈,又叫又蹦地喊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沈遥凌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叫他们安静,别震动了地板。
喻崎昕呆滞地缓慢眨眼。
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阿鲁国人果然听了沈遥凌的话,闭上嘴安静下来。
沈遥凌全神贯注地接着往上立起接下来的石块。
终于,达到了椅子腿的高度。
沈遥凌如释重负。
抬起头对他们说“看”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怀疑沈遥凌的“神力”了。
那几个阿鲁国人简直是痛哭流涕,趴倒在地上好小心翼翼地围观着这座神迹。
越是看清细节就越是感到震撼。
沈遥凌偷偷地擦了把汗。
这其实是她以前无聊时爱玩的一个把戏。
她在王府里闲着没事干的时间很多,日复一日,春夏秋冬。
她必须要给自己找一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做。
哪怕只是看上去不那么平常。
垒石看上去很难,最终画面也震撼人心,但是其实是有技巧的。
每一块石头看似平滑,但其实有着细小的凹痕和凸起,如果能找到象鼎的三只脚一样,各立一方的三个凸起,则是最完美的落点。
只要能找到这些匹配的特征,就能把两块看起来毫无关联的石头连接到一块儿。
耐心摸索,慢慢试探,最后得到的成果就是看上去不可思议的“神迹”。
当然,沈遥凌是不会把这些秘密说出来的。
那几个阿鲁国人神情激动地对沈遥凌喊着什么。
这回无需翻译,沈遥凌从他们的表情就能猜出来他们的意图。
摆摆手,平和地说道。
“这不算什么,这只是盘古神赐给我的一部分力量。他真正赐予我最重要的力量是一种信仰。”
沈遥凌清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充满神秘。
才继续道“我们是自己命运的创造者,一切皆有可能。”
那个大偃僧人一怔,转过头,将沈遥凌的话翻译给阿鲁国人听。
他们听完之后,面色一震,仿佛听到什么神秘的感召,直接拜倒在地。
对着沈遥凌口中大声呼喊起来。
沈遥凌被吓了一跳。
有些不淡定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大偃僧人也这个拜倒在地,向她解释。
“您展现了高超的神力,又说出了神典扉页上的
名言,您确实就是真神的化身。”
沈遥凌“”
其实那句话是她听亚鹘在大偃京城给人布道的时候说过的原话。
难道这就是骗人者恒被骗之。
沈遥凌也没想到这些人后劲这么大。
赶忙让他们起来,别拜了。
“现在我需要你们送我出去,并且帮助我和我的同行之人汇合。”沈遥凌端着威严的音调,问,“另外几个被关押的人在哪里”
那几个阿鲁国人叽里咕噜地爬了起来。
大偃僧人躬身道“我们带您去。”
沈遥凌心中长出一口气,等他们打开门解开她的束缚,便迫不及待地从笼子里走出来,到旁边给喻绮昕松绑。
刚解开喻绮昕脚上的绳子,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去哪里”
熟悉的蹩脚的大偃话。
沈遥凌心中一凉。
她抬起头,果然看到亚鹘从门口进来。
他提前回来了,神色比之前更加阴狠。
喻绮昕看见他,面上闪过一阵复杂的恨意。
段儿已经躲了起来。
其余几个人向着亚鹘跪下,一边指着她一边说话。
“阿伯塔”亚鹘似笑非笑地看来,沈遥凌知道他是在问,“真的吗”。
转向沈遥凌时,亚鹘又换成了大偃话。
“真神已经眷顾了你”
跪在他身前的几人连连点头,语气狂热,不断地解释着。
然而下一瞬,一把弯刀弧光划过,将他们的头颅齐齐割断。
“啊”
喻绮昕搂紧沈遥凌的胳膊惊声哭叫。
沈遥凌也浑身冰凉。
亚鹘走近,脸上已是疯狂之色。
“他们不懂神。”
他趟过血泊。
“所以没有必要留下。”
“你们呢”
喻绮昕浑身颤抖着。
她感觉到沈遥凌也在发颤,闭上眼睛,把沈遥凌的胳膊搂得更紧。
沈遥凌被亚鹘提住了领子,拎了起来。
亚鹘盯着她,眸底闪烁着疯狂。
“我知道你们大偃的女子都非常的注重贞洁和名声,也非常地注重你们的血脉。”
“过了今天,你们就会甘愿为了天神诞下子嗣,天神也会宽宥你们的软弱。”
“事不宜迟。你们大偃有这样一句话,不是吗。”
他掐住沈遥凌的下颌,将她的嘴捏开。
另一只手扔下弯刀,捏出一粒药,塞进沈遥凌的喉咙里。
“你会变得很乖的。”
亚鹘蓝眸中充满恶意,满意地看着跪倒在地上拼命抠着嗓子眼咳嗽的沈遥凌。
那药物不知用什么做成,在喉咙眼里直接化了。
强撑到极点的恐惧让沈遥凌双眼染上茫然。
喻绮昕已经
哭得声嘶力竭。
“你别过来你别碰她,你这个疯子,恶鬼”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们的语言。”
亚鹘看着喻绮昕,眼眸带笑。
“放心,待会儿就会轮到你。”
他上前一步,弯腰再次抓起了沈遥凌背后的衣料。
仿佛抓着一只濒死的猎物。
沈遥凌忽而抬头,看向这间牢房没有半个窗口的墙壁。
“现在外面什么天”
亚鹘看着她垂死挣扎,拖延时间。
笑着回答。
“风和日丽。”
“起风了。”沈遥凌喃喃。
宁澹立在庭院正中,脸上嗯的神色游走在崩塌的边缘,四周围满了阿鲁国的士兵,后排更高处已经搭好了弓弩。
从得知沈遥凌失踪之后,宁澹已经将整座神庙翻了个底朝天。
但依旧没有找到沈遥凌的身影。
他的暴动引起阿鲁国主的警觉,派出军队镇压。
宁澹盯着他们的眸色漆黑。
声音好似从齿根磨出来。
“再重申一次。我在找人。”
如果军队出手,这件事的性质就会变成战争。
而他只负责提醒。
如果阿鲁国主执意阻挠,他愿意将发动战争当做找回沈遥凌的手段。
国主面色苍白,冷汗不停流下。
双方都清楚这场对峙的含义,若是再进一步,便是无底深渊。
但是国主无法退让。
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
游说之人还在队伍前排不断唠叨。
宁澹不耐到了极点,额角青筋时隐时现。
若不是还想着国主有透露内情的一丝可能,缩短他寻找的时间,他绝不会再在这里多等一刻。
始终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信息。
宁澹抽剑出鞘,“铮铮”声音磨入众人耳中,瞬间冷得刺骨。
高楼之上,弓弩拉弦的声音绷得更紧。
而就在这时,海风从空中带来一阵悠扬的鲸鸣。
宁澹豁然抬头。
下一瞬,一道强劲内力贯穿剑身,剑鞘横劈,十数举着盾牌的士兵被震飞,利箭咻咻穿下,却没有一支沾染了宁澹的衣角。
反倒被他踩着这些箭矢飞身而上,于重重防护之中生逮住国主,揪着国主的前襟径直飘摇,身影几个挪腾,霎时消失不见。
宁澹顺着声音找到了陶埙。
陶埙被放在一个峭壁外的窗台上,顺着窗口看下去,是一个摆满石棺的房间。
到了这个地方,国主已经不再挣扎了。
他很明白,已经有人发现了一切。
而且事情早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宁澹把国主扔进那个房间,抓着他的脖颈,把他的后脑勺抵在石棺上。
“沈遥凌在
哪里。”
他眸底忽明忽暗,极端的情绪在疯狂地交织着。
国主其实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后脑勺随时可能会粉碎的危险预感让他迅速给出了答案。
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宁澹拖着他朝那边迈步。
在国主的指路下,宁澹穿过了三个密室,进入一条暗道。
前方传来哭到嘶哑的声音。
宁澹极速奔了过去,看见喻绮昕伏倒在地。
“沈遥凌在哪里”
他好似已经变得只会说这一句话。
喻绮昕极度悲伤恐惧之下,胸口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看见宁澹,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指向角落里一道暗门。
“轰”
门洞被击穿,石板门被剑柄敲得粉碎。
坐在正首的亚鹘睁开眼,用冷静覆盖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正中间是一个祭坛。
沈遥凌躺在其上,蜷成一团。
宁澹死死地盯着她,浑身紧绷。
沈遥凌昏聩之中察觉到什么,睁开眼,模糊映入宁澹的身影。
她喉间烧得声音作哑。
低喃。
“起风了。”
宁澹呼吸微颤,眼底瞬间血红。
亚鹘站了起来,看向这个突然闯入的武力极高的人。
用充满诱惑的声音问。
“你,也是天神的信徒吗”
同时伸手向后,摸到了一把淬满毒液的匕首。
然而下一瞬,亚鹘握着匕首的手臂就被削落在地,他瞪大眼睛,尚未来得及痛呼,颈后又被狠狠敲了一记,几乎能将脖颈生生敲断的力道。
亚鹘轰然昏倒。
沈遥凌额角隐隐渗出汗珠,脑海中已经是一片混乱。
听见动静,勉强撑起身子,看向那边。
看到趴在地上闭着双目的亚鹘。
睡得真香。
她试着爬起来,浑身酸软无力。
下一刻,一条手臂绕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臂把她按进了一方胸膛之中。
胸腔里那颗心脏撞得她耳朵发疼。
沈遥凌现在浑身如火烧,意识不清醒,知觉分外敏感。
她觉得那急促的心跳声响得过分,挑剔地移开些许。
却立即又被摁了回去。
宁澹低沉的嗓音颤抖,脸颊紧紧抵着她的额头,分明说着安慰的词句,话语中却满是比她还要浓烈的恐惧。
“没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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