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后记生日快乐
“白蔷薇医疗院”的兴建,源自“旧神游戏”的落幕。
就像新闻播报里所说的那样,锚点崩解现象后,以利斯州为代表的三大陷落区出现了大量昏迷民众谁也不敢保证这些曾被黑洞吞噬过的人是否会出现身体及精神上的异变,为了做好隔离、缓解民众亲属情绪,寓意美好的白蔷薇医疗院拔地而起。
起初,白蔷薇医疗院只用于收治陷落区昏迷居民。
但后来,少数因旧神游戏关闭无法进入副本、无处获得资源与力量的玩家开始在真实世界造成一系列案件,包括但不限于偷盗博物馆、抢劫银行、跨国偷渡与走私而在“游戏或许已经彻底关闭,想要获得资源成神、只有对其他玩家下手一条路”这种言论悄然发酵后,“创世纪论坛”人心惶惶,玩家之间相互袭杀的案件也开始出现。
这些案件中,有两败俱伤的玩家,也有遭到旧神之卵力量波及的普通人,他们都被送往白蔷薇医疗院救治。
为了统一标识并与普通医院区分,其余各国建设的特殊医院也沿用了“白蔷薇”的名字。
江城的白蔷薇医疗院,距离特殊调查组不远不近。
穆载言和陆帛归到达医疗院时,临近日落的昏黄将病房窗台上那盆蔷薇花照得鲜活而娇艳,连带着病床上苍白的人也多了几分血气。
官方没有播报的是,除了三大陷落区,各个国家的锚点辐射周边也有部分居民像经历了黑洞事件一样无故昏睡,短则几天长则数周,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的昏睡原因,相关新闻都被压了下来,陆语哝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她沉睡的时间比其他人都要长。
陆帛归微微附身,替沉睡的妹妹捋了捋颊侧散落的发丝。
穆载言拿起病床末端的病例,确认今日护士的查房记录与近三个月来相差无几,他沉默地垂下眼眸,坐在床边,替陆语哝掖了掖被角。
放在旧神游戏关闭之前,他们两位都不太可能这么早就离开特殊调查组,但如今为了“配合调查”,本该忙碌的两人暂时远离本职工作,倒是多了很多“空闲”。
他们将这些“空闲”全都消耗在白蔷薇医疗院,等待一条不知是否会回到鱼缸里的小鱼。
是的,无论是穆载言还是陆帛归都很清楚,病床上躺着的“陆语哝”,并不是他们的妹妹。
她或许像“白蔷薇医疗院”一样,是黑鸢尾议会副本影响真实世界后的bug或者补丁,是一具徒有生命体征却没有灵魂的躯壳;又或许是黑山羊之主留在e616星域的一个化身,好让他们还能等待、或者期盼着她的灵魂会在这具躯壳中短暂醒来。
这三个月对这两位兄长来说,是如此漫长,又如此虚幻。
他们在反反复复的问询之中隐瞒了陆语哝的玩家身份,和所有能联系得上的同伴对好了口供,求助了能够求助的一切渠道去搜寻关于“神”的信息。
然后他们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地发现,对于一个真正的神来说,人类的一生短暂得就像虫豸,这意味着她将拥有漫长到人类无法望见的生命,在江城的这十几年,也许将只是她无限未来的小小注脚,而在神性的冲刷下,人性就像汇入汪洋大海的小小溪流。
神明的游戏将于何日重启
游戏重启之日,他们的小鱼是否还会回来
洄游的小鱼,还是原本的那条小鱼吗
无数的问题,他们都没有答案。
在沉默中,穆载言听到病房外隐约传来病床推车滑动的声音,这片病区专门用于收治昏迷病人,在其他昏迷者都陆续清醒出院的情况下,这里几乎成了与其他区域隔离的单人区,江城锚点虚化进度稳定,这种时候还会有谁入院
“我出去看看”
穆载言才刚起身,就被陆帛归拦住,后者的神情有些慎重,直接放出月白水母。
整片病区都在a级异想赫兹的作用下化作半透明的网格线,人形、墙体、设备一切都化作洪流般的数据,只有尽头的病房与推车像一片灰雾笼罩的光团,熟悉,但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
“啊”
走廊尽头的病房内,护士长刚一转身,就被门外站着的两个男人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签过保密协议、知道穆载言和陆帛归的身份,护士长只怕要立即按下墙上的报警按钮因为这两位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即将爆发海啸的黑沉海面。
在她身后,坐在床边的那位病人家属,一位看起来很是优雅的金发女性,倒是一点不慌乱地看过来,水蓝色眼眸很是平静。
“又见面了。”
「女士」,伊瑞丝,称号“垂泪水仙”。
成功晋升到s级的玩家基本都对称号的性质有所了解,方舟同一时期拥有称号的s级玩家数来数去不会超过一只手,只要仔细观察、琢磨琢磨,其他s级基本都能猜出他们为称号献祭了什么。
“光辉骑士”为正义献祭了与真实世界的连接,所以她永远无法回到真实世界;“血肉屠夫”为酣畅淋漓的战斗献祭了理智,所以他永远杀戮、永远兴奋、永远无法休息;“雾中诗人”为家国献祭了健康与子嗣,所以他只能顶着那药石无医的虚弱身体,永远无法触及力量的巅峰
但关于“垂泪水仙”,s级玩家们猜过来猜过去,愣是没能确定她到底失去了什么。
是感知情绪的能力不,她有时也是会笑的,在被「红舞鞋」针对的时候也是会发怒的;是无数普通人歌颂的爱情不,她的爱人很早就出事了,她也依然有着关于他的记忆和为他悲伤的能力,玩家们都夸赞「女士」优雅而深情那她到底失去了什么呢
“是遗忘。”
在橙到有些发红的黄昏下,在艾伯特沉睡着
的病房里,伊瑞丝坦然透露出自己的弱点。
“痛苦、执念、悲伤普通人的情感会随着时间的冲刷渐渐平复,我却永远做不到。”
每一天睁开眼睛,新与旧的一幕幕就在脑海中重映,她活得越久,负面情感就积累得越多,这些情感是纹章灰水仙的绝佳温床,也是「女士」以no7排名先于前几位s级玩家拿到称号、单人战力名列前茅的原因。
在没有关于黑鸢尾议会副本的具体记忆、只知道好友与爱人都生死不明时,「女士」在方舟独自忍受着孤独与悲伤,却还握有一把钥匙与一丝希望。
但在重新进入那个副本、与“因为爱人、好友们全部死亡、只能苦苦寻找他们的纹章新宿主聊以慰藉”的神降之手领袖“伊瑞丝”融合后,「女士」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了。
在副本内,她的好友与爱人悉数牺牲,保下了对此一无所知的神嗣之种陆语哝;在副本外,她的好友与爱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只有她是被隐瞒一切侥幸脱离的幸存者「女士」在副本里对陆语哝的口不择言,又何尝不是她对自己的问诘
那是身为幸存者,对牺牲者的愧怍。
“你们是最早一批被送出副本的玩家在你们离开后,黑鸢尾议会并没有就此封闭。”
伊瑞丝握着艾伯特的手,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沉睡但富有生机的面容,向穆载言陆帛归讲述着他们所不知道的后续。
她口中的“你们”,还包含了同样不清楚副本后续的「海盗」、「占星者」、「影」与「月光」。
“各国支援队伍与留在议会一层的几位神降之手成员发生了冲突,在此过程中,以那个副本的你们为首的江城队伍提出谈判,在谈判过程中,「衔尾蛇」突然偷袭「疫医」,夺走了「魔形者」的力量”
原本听着穆载言眼神审视“可被偷袭的「疫医」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是的。”「女士」讲述的语调并没有变化,“因为「衔尾蛇」使用身生窃夺,再加上他自身主纹章的特殊能力,完全窃取了他自己的身份与命运我是说,副本中的那个他自己所以,作为间接造就这件事的重要一环,「疫医」失去相关记忆是符合规则的。”
“总之,他的玩家身份消失了,从此只作为那个世界的少年阿诺存在,我不知道他所图为何,但也许从最开始、他假意答应「红舞鞋」偷渡进副本,就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陆帛归神情微动,他想起了曾经关于「衔尾蛇」的调查情报,想起了桑纳州小屋隔壁的老哈德森夫妇,想起了小鱼向他转述过的、关于“「衔尾蛇」使用能力让哈德森夫妇认为他是他们的孙子”这件小事。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和难以理解,但也许「衔尾蛇」那个小疯子真就是为了这样简单又离谱的目的而顺从了他看见的命运。
“我知道「衔尾蛇」的状况并不是你们关心的重点。”「女士」话头一转,“但他的状况是重要证据证明我接下来将提出的假设。”
“我猜测,黑山羊之主正在遵循某一种意志,推动所有世界的融合无论是「衔尾蛇」投身的副本世界,还是不同星域的真实世界。”
“我和艾伯特能够在「小丑」的帮助下出现在这里,就是证明后者的铁证。”
作为一位神,黑山羊之主的行迹并不是混沌无序的,这证明祂依然有着自己的锚点,有着不同于神性的人性。
也就是说,祂终有一日会回到这个对祂来说畅通无阻的世界。
也许那时候他们都已经老去,也许长河汇成汪洋将悬崖冲刷成平原,又也许祂会拨动时间线将一切都重置到祂想要回到的时间点。
比如现在,通道另一端的病房里,神砥从沉睡的人类分身中睁开眼,看见两位同样不该出现在这个时间线的访客推开门,用亲昵的语气对她说
“许个愿吧,小鱼,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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